炼狱横流

第五章 修罗地狱

    秦立眼见局面完成失控,已成不可解之困局,因而图穷匕现,手中玺印大放异彩:“我命令你们,即刻停止当前过激举动,举手投降。我主仁慈,留下尔等性命,是无上天恩,可不会一昧放纵。

    尔等莫要不知好歹。如若不然,必让你们原地爆炸,身死道消,祸连亲族!”

    此话一出,泽水国都城所有人心中一凛,他们额头的奴印隐隐闪亮,来自灵魂的悸动让他们有死亡的感触。一时间,多有人踌躇。

    没有人不害怕死亡,即便有,要是祸连亲族呢?哪怕是再冷血的人,此时也难免犹豫。

    “永世为奴,祸及子孙,即便我们可以苟活,后辈哪里又有翻身之日?如此活着,乞不比死了更可怕?”有人历声反问。

    “国即不存,家又何在?此时不反击,难道,真想让我们的子孙后辈永世为奴,被人予生予死吗?”

    “今天若我们投降,我们的后人会怎么看我们?我们也许可活,但却将后人们推倒了深渊!如果真有那一天,那是我们所有人的责任!我们不能将罪责,推给我们的后辈!”

    “杀!”

    在一声声喝问声中,群情激愤,士兵们踊跃响应。哪怕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此时撸起袖子也加入了进来,他们开始冲击宫禁。

    “冥顽不灵。”秦立拉下脸来,他招了招手:“黑旗军何在?”

    有一名禁军装扮的将官上前,他扯下身上披风,从禁军的装备变成了特制的黑色制式铠甲:“黑旗军奉令听召。”

    回令的同时,他一举手,有旗手立起黑色旗杆。原本的禁军纷纷扯下披风,竟是一支精锐,个个实力非凡,人数足有数万,显然有备而来。

    “贼奴兵变,试图冲击宫禁,以下犯下,是大不逆。着令尔等即刻发兵,诛杀叛逆,生死勿论!”秦立下令。

    “末将得令。”言罢,将官归到黑旗军阵前:“奉上令,诛杀叛逆,杀!”

    一语之下,宫禁城防大开,黑旗军甲士鱼贯而出,他们的战力比起王宫之外的军队要高上太多,仅一个照面,普通士卒就被大量屠戮,血流成河。

    黑旗军是秦氏家族的一只私军,内里都是秦氏家族精英子弟,自然与秦立战在同一阵线。

    秦立很早就与天族有所勾连,这些年,黑沼君被大魔神征召,数十年不在国内,军政大权逐渐被秦立架空,朝堂上下成为了他的一言堂,他打压异已,诛尽忠良,到今天,满朝文武几乎被沦换一空。

    这也是他能给徐泽下药,控其心智,逼迫登基,再举国而降,为所有人施下奴印的原因。

    仅仅不到半天,泽水国直接亡国,惟一的变数是,徐泽竟然自爆真灵,甚至投江。使他大好的局面彻底失控!

    泽水国的士兵、平民被一边倒的屠杀,尸体很快堆积如山。他们处境非常不利,有天族的战兵掠阵,有削弱战力的大阵压制。即便如此,他们仍没有退却,飞蛾扑火般前赴后继,且斗志越发高昂。

    而天空中,那威严肃穆的云龙塑像终于承受不住,被灵体战将轰成粉碎,空中跌落。

    反抗的士兵心中悲凉,他们发出无比呐喊,向着天族,向着背叛家国的敌人悲壮冲锋。

    在绝命的浪潮下,强势的黑旗军也出现了巨大伤亡,而且,天族的战阵中也不时有战兵被术法神通击中,横死当场。

    秦立远远望了翟天一眼,心知不能再这样下去,否则会功亏一溃。因此,他操控着手中玺印。

    随着他的动作,冲击王城的泽水国士兵头颅纷纷自爆,是群体性的自爆,仅仅一刹那,就有数万人化作血雾。

    此情此景,犹如人间炼狱!

    这一幕极为骇人,但暴动的士兵并没有停下,左右都是一死,莫如与那消亡的国度一同归去,也好过永世为奴。

    “死,都给我死!”秦立越发癫狂,大片大片的人不受控制自爆开来。而他冒进的黑旗军,也难逃此劫。显然,玺印的发动是范围性的。

    在这个过程中,玺印上又多出了一道裂纹。

    更多的人死于非命,几十万人接连自爆……

    看着大片血雾,秦立癫狂嗔笑,喝问全场:“泽水国已亡,尔等亡国之奴,竟敢忤逆?我要你们生,你们便生,要你们死,你们便死!要想活命的,都给我跪下,乞求我的宽恕!否则,杀光你们所有人,包括你们各自九族!”

    云江城一片死寂,剩下活着的人肝胆俱裂,他们的亲人、袍泽,就在一瞬间化作一团血雾……

    心智不坚定者已经吓破了胆,他们跪倒在地,双目无神。但还有许多的人更加的愤怒,他们癫狂的冲向天族的战阵,甚至是秦立所在,而后自爆金丹,与敌人同归于尽……

    自爆的威力连绵不绝,一时间大地震裂,天空动荡,犹如未日。

    这一下,就连半空中的天族军阵也有了大片伤亡。

    场面极度混乱,甚至有冲击宫禁的士兵突破了黑旗军防线,他身上有烈火焚烧的痛,有刀剑贯穿的伤,有穿胸而过的箭,甚至缺胳膊少腿,但这些人仍然呐喊着,不顾一切的冲向秦立。

    秦立眼中露出略微的不解,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底层的士兵如此顽强,他们的国度明明已经灭亡,他们身上也有着奴印的压制,他们的实力连一半也发挥不出来,地上也全是他们同伴的尸体,但直到现在,这些人依然宁死不退。

    精锐的黑旗军胆寒了,他们不敢再面对这样的一群疯子。天族的战阵也动摇了,当有人不顾一切的反扑,恐怕他们也会全部折在这里。

    已经有士兵杀向了秦立,那名士兵被数名黑旗军追上,刀剑向他身体各处劈砍,他直接被拦腰斩断,身体一分为二。

    即便如此,那人眼中依然流露出深深的不甘,那是生死仇敌近在眼前,却始终差一点、决不甘心的眼神。在狞笑声中,他也自爆了金丹,就是死,也要拉几个黑旗军垫背!

    秦立没有料到,残暴的手段不仅没有恫吓住这些卑微的士兵,反而激起了这些人的同仇敌忾。局面已彻底失控,正当他心中慌乱,不知该怎么做时,却见另一名官员手持虎符,上到了点将台,高声喊道:“碧波军,杀!”

    他是当朝太尉,显然,他也早已投敌。

    随着一声令下,许多之前犹豫,踌躇,并未加入厮杀的士兵纷纷摘下头盔,而后拨刀,捅向了自己袍泽的后背。

    一时间,反抗的士兵后方大乱,隐有崩溃之势。他们也没有料想到,自己被朝庭捅了刀子,还会被身边的兄弟再捅一刀。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国破注定家亡,他们早已没有了退路,所有这些士兵在极度不利的情况下依然爆发出了无比战力,哪怕是死,也要一同归去!

    局面依然僵持。总体而言,反抗士兵人多势众,虽然处于各种不利条件,但渐渐有军官挺身而出,调度配合,反击不是没有机会。

    当朝太尉熟知兵事,便着秦立望了望,用意很明确。

    秦立眼中流露出狠戾,现在的他有进无退,既然这些亡国奴不肯臣服,那就全部杀光!他手中玺印血光万丈。

    “轰隆隆——!”天空雷光阵阵。

    “轰隆隆——!”都城血溅长空。

    淅沥沥的雨水落下,红色的血水流入了云江,澄澈的河水腥红一片。

    这一天,云江城尸积如山,曾经繁华的城池一如火离国都城那般,再无烟火气息,徒胜修罗地狱。

    秦立将玺印双手奉上:“将军,叛奴已得平定,泽水国覆灭,万里江山,尽归将军所有。”

    翟天摊开手心,有数条裂纹的玺印回到了他的手心,半空旋转。他心情不无沉重,原本对征服炼狱志足意满,势在必得。

    然而,亲眼看到这些底层的士兵那拼上一切、自杀式的反抗后,他对攻略炼狱有了些许的迟疑,心说天族的伟业,真的能够做到吗?

    他很快摒弃了动摇的心思,做为神光天界、最精锐的神卫军先锋将领,他不会动摇,所以定下心神,背过身子,看着那血染的云江,一时无言。

    “将军放心,下臣已经下令,全面排查云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哪怕葬身鱼腹,也要将他挖出,杜绝后患!”秦立道。

    翟天这才点头,他心念一动,玉玺上有光芒闪过,顿时,秦立额头上的奴印消褪,不单单是他,秦氏一族的奴印也被抹去了。

    “秦立,你灭泽水国有功,使我不费吹灰之力,谋得一国,居功至伟。”

    “下臣不敢居功,感谢将军宽待,恕我亲族,从今往后,我秦氏一族唯天族马首是瞻,肝脑涂地,义不容辞!”秦立跪地,叩首应对。

    “泽水国不复存在,自即日起,改名天水州,斩归本将辖制。但本将军务繁忙,难以顾及,所以,还需要信得过的人帮忙看管,开采资源、从事生产,以补军需。你是本地人士,知根知底,倒能担此大任,这天水州一州之地,由你暂管。”

    一边说着,翟天背负双手,玉玺则自主飞到秦立跟前,半空悬浮。

    秦立的心砰砰直跳,这正是他所想要的。没想到自己也能更进一步,封镇一方!他接过玉玺,再次叩首道:“将军放心,下臣必不负将军所托,为天族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不要让我失望。”说完,翟天一摆手,半空中出现一巨大的空洞,内里有星光闪烁,竟是一道传送门。

    翟天离开,天族军阵也有序撤离。

    “恭送将军。”秦立向着消失传送门再次一拜,而后挺起胸膛,转向从头到尾,都跪倒在地,曾经的同僚。

    他一步步向着宫殿走去,直到尽头,台阶之上是腾龙座,惟有一国之君才能坐上的镇国神器,有龙气加持,气运加身、水神福估。

    眼下,腾龙座已经灰白一片,不再光洁。曾经威武的盘龙,也彻底枯萎了。秦立微微蹙眉,他看得出来,神器已经破败了,如同灭亡的那个国度一样,失去的原有的光鲜。

    可惜,哪怕有龙气加持,气运加身、水神福估,徐泽还是逃不过自己算计,秦立内心升起一种成就感。神明?笑话,他从来就不相信,这个世界,已经太久太久不见真神了。

    想到此处,他没有了上去一坐的心思,所以转过头,一脸和煦:“诸位大人,都起来,快快起来,天水州现在的局面可不安生,需要得到巩固、稳定。”

    三三两两有官员起身,他们自觉比秦立低上一头,所以都微微俯身,不敢直视。

    “我得蒙翟大将军信任,暂理天水州一应事宜。”秦立平静道。

    “我等惟大人马首是瞻。”官员们齐声表态,他们很早就是秦氏一系的人。而且经过刚才血腥的镇压,也不会有人再存有二心。

    整个云江城,除了秦氏、赵氏以外,以及一些零散官员外,不会再有别的活人。现在的云江城,是一座死城。

    “自今日起,我暂代天水州州牧。”

    “见过州牧大人。”百官异口同声。

    “天水州初立,领内民心思变,多有不臣之心,我等需要尽快平定,恢复秩序,诸位大人有何高见?”

    百官噤声,不敢言语。在他们心里,秦立是个心狠手辣、喜怒无常的人,要是自己会错了意,恐怕会被杀鸡儆猴。

    秦立微微皱眉,所以点名道:“赵义赵大人,你有何高见?”

    赵义,官拜太尉,是泽水国最高军政长官,秦立是为丞相,是最高行政长官,辅助处理政务,两人曾经自总揽了泽水国的军政大权。

    而君王长期不在,秦立便与赵义暗中达成交易,架空了整个朝堂,自此大权独揽,打压异党。到今天,朝堂上全是他们的人。

    这次谋国之举能大获成功,赵义也居功至伟,他弹压了军队,又布下大阵,削弱战力,再换上了自己的人,里应外合之下,这才达成了所有的谋划。如若不然,事情恐怕会横生波澜。

    赵义略一沉吟,道:“为今之计,是安抚各地分镇府兵,将其接管、监视,防止他们受人怂恿、爆发叛乱。太过如果信得过,我愿人领本部人马,聚拢兵将。”

    秦立当然知道这老狐狸的心思,无外乎是生了警惕,想发展自己势力。但不得不说,赵义在军中经营多年,影响力极大,这件事也只有他能办。

    所以秦立点头:“便有劳赵将军了,待此间事了,我为你请功,许你镇守一职,掌我天水州之兵。”

    “谢州牧抬爱。但各镇府兵一朝为奴,心有怨愤。下官请求州牧许诺一些自由之身,加以安抚、拉拢。”赵义拱了拱手。

    秦立深深看了他一眼,微笑道:“我也正有此意,赵大人尽可自行处置。”一边说着,他操控着玺印,顺手抹却赵义,乃至赵氏一族的奴印。

    两人心照不宣,赵义归列。

    秦立又下达了一条政令:“前朝国君徐泽,不甘亡国,负隅顽抗,自爆真灵,鼓动士兵叛乱、百姓造反,试图颠覆天界统治,为大不赫,着令,不惜一切代价,立刻沿江搜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等领命。”百官回应。

    “诸位都是我天水州有功之臣,天族仁厚,必不会亏待。”说着,秦立也抹去了他们额头上的奴印。至于其亲属家眷,尚需看其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