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献符
“大师姐,你醒了。”一名水月宗的外门女弟子上前搀扶,将水钥靠在了枕头上。
水钥浑身乏力,本想拒绝,却也只能任由女弟子施为。
靠着床塌坐立后,水钥这才开口:“我昏过去多久了,还有,那血鲤王?”
“大师姐你昏了三天,可把我们担心坏了,血鲤王你且宽心,它最后被你诛杀了。宴水之内,宝山村方圆二百里,已再无妖患。”
听闻此言,水钥松了一口气。
“大师姐,喝水。”女弟子递来一杯水。
“我没事。”
“可是大师姐,你的境界跌落了,是我们无能,连累了你,宗主要是知道,一定会怪罪我们。”
“哪有的事?你们不计危险,与我同心协力,共诛妖邪,宗主怎会怪罪?对了,其他师弟呢?”水钥问。
“都好着呢!辰风师兄他去了当地官府,将妖兽的尸身交接了。其余师兄弟在宝山村无事,也各自外出历练,或者闭关感悟。就留我在这里照顾大师姐。
经此一役,我们感悟颇多,修行也有了显著进展,也多亏了大师姐的提携。”
“可不要再这么说,是你们自己努力。”
“对了,大师姐,宝山村的村长一直守在门外,说是想当面感谢。我已经劝过他了,他却不愿意离开。”
水钥点头,调息之下,恢复了些许气力,便下了床,道:“让他进来吧。”
女弟子便去打开了门,见村长欲言又止,识趣的离开了。
进门后的贾宝毕恭毕敬行礼:“小老儿代表宝山村两百余户百姓,感谢仙长援手,斩妖诛邪。还我宝山村太平。”
“贾村长客气了,这不过是我辈修士份内之举,不必如此大礼。”
“仙长,宝山村妖患已除,小老儿特来履行约定。”说着,他神色恭敬的从怀出摸出一个盒子。
“这是?”水钥一脸疑惑,她不记得自己与对方有约定。
只见贾宝咬破指尖,将一滴血滴在木盒之上,木盒吸收了血滴,自主打开了,露出了一张明显有些年代的符箓。
“这是?”水钥皱起眉头。
“仙长,宝山村无以为报,愿意将先祖留下的符箓敬献,以感谢仙长对我宝山村的大恩。”
“使不得。”水钥拒绝的同时探出神念,以感知这枚符箓。以她的见识,竟也不知这是一道什么符。甚至于,她还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仙长勿要推迟,这道符箓本是先祖传承下来,为子孙后人添一道保障。可是,仙长你也看见了,妖兽为患,层出不穷,即便有此符箓在手,也保不住宝山村,它终究只有一道,挡不住那么多的妖兽!
小老儿进献此符,完全是报答仙长恩情。仙长不计危险帮我们除妖,是我们宝山村所有人的恩人。仙长此举,远比这一道符箓更加贵重。”
“使不得,使不得。”
“仙长且听我说,这道符箓在我手里,也发挥不了太多作用。更多时候,我都只能眼睁睁看着妖兽掳我村民,充作饵食,不敢动用。
每每至此,我因而饱受折磨。村民虽然对我并未苛责,但我知道他们心中有怨,希望我动用此符,诛灭妖邪。但我实在是不敢用,也不能用。它毕竟只有一道!贸然动用,我宝山村又怎么面对其他的妖兽?”
“此符是有些神异,威力似乎奇大。你们的先祖想来应是修为通天之辈,我若收下,岂非趁人之危?”
“仙长,小老儿敬献此符,实则还有私心。宝山村周边妖患虽除,但几十、上百年之后呢?一道符箓,哪怕它再强,再神异,它也护不住我们。
仙长,小老儿其实有个不请之请。现在天下大乱,我等草民几乎没有了立锥之地。所以我恳求仙长开恩,在我村中收留能够修行的孩童,将他们带入道途。除此之外,另无所求。
只有我们村子的人自己掌握了本事,才能在这乱世守住这片刻的清静。若我宝山村后人没有修行资质,那也是命当如此,小老儿也不作强求。仙长,小老儿已到古稀之年,再无所求,只希望仙长能够答应。”
说着,贾宝跪倒在地。
“老村长快快请起。既然你有此愿,我收下便是。”水钥实不知如何拒绝。而且她知道,如果没有自己的介入,宝山村覆灭是迟早的事。贾宝说得没错,想在这乱世中活下来,只能靠自己,别的都靠不住。
贾宝将符箓双手奉上。
水钥收下后,也不急着查看,开口道:“将你们村子孩童都集中起来吧,我且看看是否有符合资质的孩童。”
贾山喜笑颜开,连忙照办。
不一会儿,二十多名孩童在门外集合。水钥随后到来,她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珠子,让孩童们互相传递,依次触碰。
那是混元珠,能根据不同的灵根,具现出不同的色彩,当然,前提是灵根足够精纯。
二十多名孩童触碰后,却没人能够点亮。
贾山的眼神暗淡了下去,这意味着宝山村今后只能听天由命了。
水钥也无可奈何,看到村长眼神的那一瞬间,她觉得或许可以把这些没有资质的孩童带回山门,也许宗主会有别的方法,让他们能够修行。
但这个念头一闪而逝。如果没有天资,即便走上修行一途,又能如何?这些孩子将背负着全村的希望,哪怕是付出千百倍的努力,也根本不能在修行一途有所建树,甚至于,反而是害了这些孩子。
修真界就是这么残酷,甚至于,在剧烈的变动下,水月宗上下都感受到了危机。如若不然,水钥也不会出来历练。
“很抱歉,贾村长,这些孩子没有修行资质。”
孩子们听闻言语,纷纷嚎啕大哭。
“不过,我听说官府曾强行征调了村中许多人,我可以亲去查验,若是他们还在,我便让官府稍作通融,放他们回家。”水钥于心不忍,继续道。
听闻此言,贾山那昏暗的瞳孔中,又燃起了些许光亮,他连忙拜谢。
“你可有名册?我的师弟现在正与官府交接,刚好可让他过问,并将他们带回来。”
“有,有,谢仙长。”
这是水钥惟一能做的事,也许这些事对她而言不过举手之劳,但对凡人来说却难如登天。
她拿出一枚令牌,施法之下,远在三百里外的辰风收到了通讯请求,对方赶紧接通:“大师姐,你醒了?”
“你现在何处?”
“我现在正在连湖城,与官府完成妖兽交接,大师姐是有什么吩咐吗?”
“你帮我问一下官府,替我找一下这些人,就说我水月宗受人所托,意欲收徒,让他们放人。”
“收徒?”辰风问。
“宝山村村长将他先祖传承的符箓赠于了我,我推脱不过,而且,此符有莫大威能,甚至超过宗内大长老的手笔,可惜宝山村孩童并无资质,所以我想着把村中被官府强行征调的人给捞回来,唉。”水钥叹了口气。
“明白了,师姐,我这就过问,你且稍等。”
连湖城府衙。
“仙长,妖兽尸体已清点完毕。水月宗的功勋我这就记录在册,之后会抄送朝廷。水月宗功德参天,是我辈楷模。”一名官员对辰风恭敬道。
他叫张鑫,是连湖城佐官,负责处理城主交待的大小事务,在连湖城说一不二。
“先等等,我还有一事。”辰风继续道。
“仙长还有何吩咐?”
“我要找一些人,嗯,是宴水附近宝山村的村民,他们曾于我水月宗有旧,我水月宗理应庇护一二。日前听闻,宝山村有不少青壮,被强掳为了奴工,可有此事?”辰风神色倨傲。
“这……”张鑫故作不知。
“我也不为难你,立刻放人,此事就此揭过,否则,这什么功勋,不要也罢。”一边回答,辰风一边将准备上缴的修行资源收了回去。
张鑫眼皮跳了跳:“仙长,此事我也做不得主,请您稍待,我这就请示城主,以作查证。稍后便给你答复。”
辰风微微点头。
张鑫快步离开,火急火燎来到了城主府。
“张佐官,何故如此匆忙?”城主府守卫道。
“快快通禀城主,我有要事相商。”
“城主现在正在舞乐,任何人不得打扰,您是知道的。”
“城主要是责怪,我一力承担,快快快!”一边说着,他一边给守卫塞了个银锭。
“这,这可万万使不得。”守卫连连拒绝。
“还不快去!”张鑫焦急,大声喝喊。
守卫连忙通禀,并让他进去。
在一宽广的庭院内,城主秦及正与一众美姬寻欢作乐,把酒畅饮。眼见张鑫进来,他呵呵一笑:“张鑫,你找本城主有何事啊?”
“城主,大事不好了。”说话的同时,张鑫还使着眼色。
秦及见状,屏退了左右,这才开口:“可是朝廷又传来文书,要求加供?”
“不是。”
“可是境内叛军出没,袭击了我方粮秣?”
“也不是。”
“那你告诉我,这连湖城境内还能有什么事儿?”秦及说话间青筋暴拧,一个玉质酒壶就扔向了张鑫,而后碎了一地。
张鑫面露苦涩:“城主。日前,朝廷不是下发敕令,让境内修士斩妖诛邪么?”
提到这个,秦及面色和缓了许多:“这不是好事么,这些天来,陆续有修士上供修行资源,不仅缓解了我连湖城物资短缺,甚至还弥补了先前不少的亏空。”
“城主,我正是为此事而来。你知道,我最近在对接修士,其中,水月宗带来了高阶的修行资源,数量还特别多,远超其他宗派所得。”
“噢?水月宗不愧是我泽,不,天水州第一宗门,你得替本城主好好感谢一下他的纾难之举,告诉他,本城主会亲自上表,为他邀功。”
“事情就坏在这儿,他现在想索要一些奴工,言称是宗门故人之后,这些被被官府征召为奴,他现在想要带回。”
“几个没什么价值的奴工,给他便是。”秦及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可,可是……”张鑫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他到底想要什么?虽然他水月宗实力强横,在天水州素有威名,但我朝可不怕他!”
“城主,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想要的人,没,没了。”
“没了?你给我说清楚!”
“城主,你是知道的,但凡是充作奴工的人,从来都活不过三年。他所说的宝山村的人我记得很清清楚楚,是早在四年前就被抓了,做为第一批奴工,而且,他们又从事的是最艰苦的矿工……”
“什么?”
“第一批奴工,从事着最为沉重的重体力劳动,他们被发配到了矿井,日夜不休开矿,开矿的奴工从来就活不过两年。我观水月宗修士的神色,不像是会善罢甘休之辈。而且,他所上缴的修行资源只完成了清点,并未实际交接。”
秦及脸色阴沉了下来。
“城主?”张鑫询问意见。
“你怎么看?”事情牵连到水月宗这个庞然大物,秦及也没了主意。毕竟,水月宗是天水州第一宗,面子不能不给。
他自上任,做这连湖城城主以来,从来声色犬马,花天酒地,几乎不问世事。虽然如此,连湖城也没有出太大的乱子,因为秦及知道自己本事,除开极其重要的事情外,别的他都放手交给了张鑫处理。所以询问张鑫的意见。
张鑫面色恭谨:“城主,水月宗手中的资源,不能错过。这是我们弥补之前数年亏空惟一的机会。”
“说重点!”秦及没好气道。
“我们可以这样……”张鑫在秦及耳边一阵低语。
片刻后,秦及眼前一亮:“好,就这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