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真的能让魂兽也成神吗？”

    看上去小鲨鱼很有心事啊。

    “其实魂兽本来就是可以成神的，但是很久以前神界发生的一些事情，让人类和兽族走向了对立。你知道龙神吗？”

    小白点点头。龙神，九大龙王，七大原罪魔龙，神界五大神王，这些古老的存在于人类的典籍中几乎快要消失了，但魂兽的生命很长，记忆也很长，从第一批逃难到斗罗星的兽族到现在，也就传了三四代吧。

    “魂兽不得成神，是龙神下达的命令。”张三说出了让小白无比震惊的一句话，震惊到小螃蟹都从嘴边滑落。

    “过程当然很复杂啦，但是我可以跟你说的是，成神并不是什么好事情。在神界待上一年，有57%的概率因为无聊枯燥而抑郁，待上十年，这个概率会上升到80%。不仅如此，成神还意味着会受到星球和宇宙的排斥。

    “我举个例子，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本来是有一个无形的意志的，可以叫它自然意志或星球意志，大地、海洋、天空、生命都在它的管辖范围里。而成神，就意味着从星球意志那里夺取一种权柄的归属，相当于抢走一个母亲从小养大的孩子。海神抢走了大海，天使神抢走了天空。所以神灵，只能待在神界那样一个面积还不足海神岛的地方，避免被星球和宇宙报复。”

    小白听得有些迷迷糊糊，不自觉地露出一条鲨鱼尾巴，晃晃悠悠的。

    “那我们魂兽……要一直被人类压制吗？”

    即使信奉海神，她也依然是魂兽的一员。

    她所信仰的，是治理了海洋，让大海获得了秩序的海神。在海神岛以前，也曾有许多强大的海魂兽建立了海洋帝国，但那时每一天都是厮杀、血战，每一只海魂兽都活在杀戮的恐惧之中。所以她会跟随海神波塞冬征讨其他海魂兽，为了守护海洋。

    想要保护的事物，是一种拥有和舍弃都很痛苦的东西，既然无论怎样都会痛苦，她会选择为守护而痛苦。

    “你知道魂兽被人类压制的根本原因吗？”张三反问了一个问题。

    “因为他们成长得更快。”小白说。

    “不完全对，像是昆虫，成长速度也很快，但是大部分昆虫直到成年都无法突破千年修为。人类不仅成长得快，而且进化得快。

    “魂兽是有极限的，因为大部分魂兽只有到万年以后才会拥有智慧，而人类从三岁开始就可以帮妈妈打酱油了。自从人类这个种族产生以来，他们的武魂不断变异、进化，相比之下，魂兽的自然变化虽然有，但是太慢，也太小了。就说火龙一族吧，百万年前兽族里只有火龙以及由此变异出的雷龙，而到了现在，人类的武魂有地火龙、喷火龙、机械暴龙、炎王龙、独角火暴龙，还有火龙剑这样的器武魂。比起魂兽，人类的繁殖更快，基因更容易根据环境做出改变。”

    小白看着张三，好长时间没有说话，甚至是呼吸声都没有发出。

    她在消化，消化这种对于魂兽和魂师来说都极具冲击性的一幕。

    就像是她幼年时，经常看到猴子在海边的树林里荡来荡去，有一天他们离开了树林，走向平原，奔跑、跳跃、制造工具。当几万年过后，那些猴子变成了名为“人类”的物种，使用让她也感到惊恐的力量，甚至有人类触摸到了天空之上的境界。

    张三带给她的冲击不亚于过去傻乎乎摘香蕉的猴子变成了凌驾于魂兽之上的智慧生物。

    “我明白了，就像很久以前人类会用鱼叉击杀弱小的鱼类，后来像海神大人便以鱼叉作为武魂，再到现在，人类有了船只、弓弩、火药。”

    顿了顿，她问：“是不是魂兽，生下来就是一个错误？”

    “哇你一下子变得好哲学啊……以前也有很多兽神思考过这个问题，思考‘我是谁’、‘我来自哪里’、‘我去往何方’。有一位独眼之神还写了本书，叫《黑山羊之卵》。”

    张三讲起书里的内容。故事发生在一个现代都市的一条街道，一个被遗弃的“异类”的孤儿降生——他的父母一方是人类，一方是恶魔。随着这位恶魔之子长大，他像正常人一样上学、交朋友、玩耍。可是在这座城市，大多数人晚上都不会出门，因为有许多像恶魔之子一样的存在，会在夜间行走，捕食人类，号称“百鬼夜行”。

    故事的主人公经历了很多事，其中有一个场景，是他和喜欢的女孩子一起去海边旅行。在老式的铁皮火车里，一起呆上足足12个小时，看着窗外如水洗过的青山被逐一抛在身后，每个女孩都会想把头枕在一个男孩的肩膀上。但是这番宁静被打破了，专门的“猎人”找到了这位恶魔之子。他的心脏被射穿了。

    子弹从女孩藏在裙子下的手枪里射出，在他试图挡住猎人们，让女孩先离开的时候。

    他当然没有死，但是张三觉得其实他名为“人”的人生，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死去了。

    最后，他的父母终于来看他的时候，他问：“在我整整一生之中，你们在哪里？”

    “充满了隐喻。”小白说。

    “要为了活着本身而活着，而不是为了活着之外的任何事情而活着。”张三起身准备回房间，“不用因为别人给你冠以的名字、评价和话语难过，至少你并没有错误。这世界上只有两种魂兽，活着的和死掉的。也只有两种人，活着的和死掉的。”

    窗外，海风从天的尽头坠落，裹挟着灰黑色的阴霾和雾气，仿佛要将整个世界覆盖。

    黄昏熄灭，辉煌的余光彻底黯淡，走向死寂。

    小白起身，站在窗前对着沉沦的夜色，静默伫立了许久。

    ……

    第二天清晨，天蒙蒙亮，醒来时万籁俱寂，外面的世界隐约虫鸣，静谧安宁。

    可其实张三睡不大好，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却又想不起是什么。

    索性起床洗漱，走到阳台上吹风，从这里可以俯瞰波澜起伏的山脉和城市。

    到一楼，他看到小白已经坐在餐桌前大快朵颐。桌上摆放满满当当的菜品，肉类主要为鸡、鸭、鹿肉，蔬菜是海带苗，主食有馒头、糕点、面条，另外还有海参、鱼翅、炸鱼、生鱼片、鱼卷等。

    “大人快来吃，有魂师一大早就送餐过来了。”小白一手抓着一条烤鱼，另一只手端起一碗蟹肉羹，左右开弓。

    “你今天起得这么早啊。”张三坐下来，盛了一碗虾仁粥。

    “其实我没睡，一直在思考您昨晚说的话。”小白咽下烤鱼，问道：“大人，您说我要不要也化形一下，跟您去大陆上看看？”

    “不不不，请务必不要。”张三连忙摆手。魂兽化形很痛苦的一点是，必须从婴儿期开始长大，这个过程中甚至有些会出现失忆的情况。

    想一想最近武魂殿教皇新得了一个孙子千道流，每天上上下下一堆人围着他讲故事、玩骑马、逗他开心，他就觉得好累。

    “魂兽化形，并不会改变其本身的天赋，而且还会缩短生命。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有另外一种方式‘机甲化’，就是像我现在这样，将部分身躯改造成机械，这样一来就不会有寿命上的限制，还可以大幅度提高战斗力。”

    小白顿时眼冒星光。变成一只机甲鲨鱼吗？想想就很酷啊！

    ……

    祭祀的典礼从上午开始，在大海的狂傲和海风正弦波曲线般的乐曲里面，天地共鸣，天降道音，金莲绽放，地涌清泉。

    海神山下人山人海，山巅之上，有着一百零八道黄金阶梯，上面浮现各色霞光，缭绕间弥漫可怖的气息。

    位于半山腰处，是鳞次起伏的席位。但却有诸多身穿紫衣鳞甲的魂师驻守在宴席周边，禁止任何人靠近。

    张三、焰灵鸢和小白跟着领路的侍女站在宴席外围，可以看到有本土居民，也有许多衣着不同的外来人士，都在这里等候。

    他的目光在人群之中来回扫视，看到了一大早没吃早饭就跑出门的朱月明。这个不管站在哪里都会因为滑稽的气质而出众的男人，在这里也依然鹤立鸡群，戴着墨镜，脚踩人字拖，东张西望着，时不时地和一两个美女搭讪，和环境格格不入。

    过了一会儿，金语和刚恢复好的武魂殿同学们也出现在人群里，略带拘谨地站成一排，显然是被登陆海神岛以来看到的景象震慑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