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信任
“对。”
杨烈将给父母说的话,又对着李树堂说了一遍。
李树堂听完是半天没回过神。
沉默良久,这才小心翼翼问道:“是不是……家里有压力了啊?”
作为好兄弟,自然知道杨烈父亲的事。
想着杨烈坚持好几年的高考梦说放弃就放弃,肯定就是因为父亲出事故,家庭负担太重。
杨烈笑笑,摇摇头道:“不至于,是真的倦了。”
“可你几年都没说倦,怎么突然就倦了呢,你老实给我说,是不是因为家里的事,需要兄弟帮忙可不能藏着掖着。”
这时,黄杏儿提着暖水瓶进来了。
“你们在说啥啊。”
黄杏儿将暖水瓶放到小木桌上,又去边上的木柜里拿出两个茶杯,略微停顿下,转身问道:
“哎我说掌柜的,你们兄弟俩不是蛮长时间没聚嘛,要不要喝点,刚好我今天买包包子的肉还剩下些,给你们炒两个菜?”
“好啊,那还说什么,去炒呗!”
“不不,真的不用,”杨烈急忙起身拦住黄杏儿。
“客气啥啊,烈烈,我们又不是外人,我炒菜也快,十几分钟的事。”
“就是,让你嫂子去做呗。”
李树堂也在旁劝说。
“刚才吃完饭才从家里出来,我不是和你们客气,嫂子,你也坐下。”
杨烈将黄杏儿也推过去,让人家两口子坐在沙发上,他自己坐在茶几对面。
“到底啥事啊,这么严肃?”
李树堂和妻子面面相觑,彼此都一脸迷茫。
“树堂,嫂子,我们都是多年的关系,我也就直接说了,我想从你们这倒腾点钱。”
“钱啊?”
李树堂一听,身形明显放松,和妻子又互相看了眼,彼此忽然都哈哈大笑起来。
倒是把杨烈笑得有些不知所以。
“树堂,嫂子,我们家目前的情况……”
“烈烈,你不用说你们家情况,我们都知道。前段时间叔腿伤了,我们就说过去看看,可当时我们滕筐的货款也没下来,这边刚好又压着藤条,手里就三瓜两枣没几个子儿,想给你们送点,实在是拿不出手……”
“可不是嘛,当时把你哥给急的啊,知道叔压了,你可能需要钱,整日就催着别人结钱,都把人给惹着了。”
黄杏儿截过男人的话,也是笑个不停。
“这不,今天晌午我们才拿到钱,说是这两天抽空去你们家转转,看看要不要呢,你就来了,这可不是凑巧了嘛。”
杨烈今晚出来,就是要借钱。
他的目标是借够1000元。
前世的杨烈好面子,不到万不得已,哪怕饿着肚子,都不愿意跟别人张嘴借钱。
但现在他想通了。
借钱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借了不还,才是丢人。
他如果傻登登一点点从少变多,那时间需要的太久了。
既然带着前世记忆,放着好的赚钱机会不去把握,非要去硬磨,无疑是傻瓜行为。
为能有个好的开头,他专门找到李树堂。
依据前世经历,他知道李树堂是死党里最热心,和他一辈子的好哥们。
从他这里借钱,多少一定会有,起码能打响第一枪。
而不至于出师不利,影响士气。
他没想到,李树堂和黄杏儿竟这样好,一时间非常感动。
眼眶都有点湿热。
这种发小的质朴友谊,胜似很多亲兄弟。
“树堂,嫂子,你们这样真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们不兴这个,”李树堂看出杨烈有些激动,笑道:“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弟,不是说好一辈子好哥们嘛,你家里出事,我们出点力气,不是再正常不过。”
黄杏儿也接过话茬,“烈烈你看看你,咋变得这么矫情,你忘记我和你哥结婚的时候,你哥咋给我介绍你的,说你是他亲兄弟,可不能当外人,你都忘了?”
杨烈能说什么呢,只好再次感谢。
“媳妇,你给咱把钱拿来。”
“嗯。”
一番客气后,李树堂让黄杏儿去拿钱,黄杏儿跑进隔壁厢房,很快就拿着报纸包裹的钱过来了。
“给。”
黄杏儿将钱交给李树堂,李树堂转手推给杨烈。
“烈烈,这里面整整四百块,是我们半年的滕筐钱,怕你不够,我还专门提前预支了五十,拿去吧。”
杨烈看着茶几上报纸,又要张嘴,被黄杏儿直接拦住,“你打住,要是继续说见外的话,那我和你哥就要生气了,男子汉大丈夫,婆婆妈妈算什么!”
“哈哈,就是,烈烈,你看都被一个娘们看扁了,收起来吧。”
“那好。”
杨烈没再说什么,将钱放进里衣口袋,又摸出一张纸,开始趴在茶几上写起来。
李树堂和黄杏儿凑过脑袋,看到前面写两个字:“借条”,顿时脸齐齐都黑了。
“你胡闹什么!”
李树堂几乎是吼了:“杨烈你咋回事,你从我这里拿点钱,还要留这种东西?我们什么关系,哪用得上这玩意?”
“就是啊,你这就是糟践你们哥俩的感情。”黄杏儿和丈夫几乎是一条心,丈夫不满,她也是相当生气。
“树堂,嫂子,你们听我说。”
杨烈停下笔,真挚地说:“我知道你们对我好,但借钱就是借钱,需要个规矩。借条不仅是给你们保证,也会让我心安,让我有还钱的压力,好好拼搏,早点还钱给你们。”
“杨烈啊杨烈,你让我说你啥好呢,你真是读书读傻了啊。”
李树堂气呼呼地恨铁不成钢。
“这人活着,他也不只是为了钱啊,莫说你是借,就是这四百块钱哥给你,拿去给叔看病,又能咋样呢。难道钱能大过我们兄弟情感,你这样就是给我嘴里硬怼屎,恶心我呢。“
说完,竟是直接起来,没理睬杨烈,进了隔壁房间,还顺势关上门。
杨烈被搞得尴尬不已。
“烈烈,你快别气你哥了,你要再坚持,他就真的生气了,你哥是啥样,你不知道嘛,还做这事。”
黄杏儿看丈夫闪身离去,难题甩给自己,只好无奈地继续劝说。
事情走到这步,杨烈能说啥呢,只要收掉纸。
临走的时候,跑到隔壁房门给李树堂告别,李树堂直接在里面说:“走吧走吧,你要是下次还这么给我上眼药,你就不要来我们家了,还不够我烦的。”
门都没给开。
杨烈只好苦笑离开。
经历过后世人与人信任崩塌的时代,突然还真不容易接受这种强信任感。
就像是闻惯肮脏的空气,突然到一个空气清新处,反而有点无法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