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仙踪

二,大陆道人

    晋太元七年(公元382年),浔阳城南,数里地外有一座道观,名叫灵宝宫,香火极盛。这一日香客如云,灵宝宫内正举行好大一场法事。

    只见那住持道人,身强力壮,四十来往年纪,方面直鼻,颏下黑须,一双大目威风凛凛。他率众祷告事毕,闲聊间,住持道人便听得几个乡民诉苦,说道,“近来庐山脚下几个村庄,陆续有人口失踪了,据说山里出现一只斑斓猛虎,吃人吞骨,为害一方。也有乡绅请得几个猎户,入山擒拿那祸害,不料竟是泥牛入海,一去不回,于是四方乡绅捐钱聚物,设下重赏,不日便要前来请住持道人出马,入山去除了那孽障……”

    那住持道人,名叫陆冲虚,人称“大陆道人”。他素来便是个侠义心肠,嫉恶如仇,听了这番语言心中便觉得不中听,暗想:“我自幼习道,学得一身的本领,药石通神,武艺卓越,道法超群。不过是一条大虫,我且去先将它打死了,再通告乡民;倘若拿了钱财,再去除那大虫时,乡人只道我是为钱,岂不让这起村夫小瞧了?”当下也不声张,却是在心中暗自定了主意。

    后晌闲人散去,大陆道人便推说自己要外出云游,嘱咐徒儿看守道观,自己携了干粮,提上一柄佛尘,出得道观来,将那骏马打得飞快,一骑绝尘地来到了庐山脚下。

    大陆道人拴好马匹,立时健步疾行,在那青峰翠壑间搜寻起来。他不时低首怒吼,学作虎啸,将那啸声远远地传了出去。须知一山不容二虎,那畜牲若是听得同类咆哮,必定红了眼睛,定然就要寻将过来,与同类厮斗。过了许久,四野寂静无声,却并未瞧得异状,这时天色已然不早,大陆道人来到一峰青石上坐了,取些干粮吃着,打算等得天黑透了,再作计较。那庐山风景奇美,乃是天下一绝。此时倦鸟归巢,天幕微醺,远远就见峰峦之外,薄光蒸腾,飞霞艳丽……大陆道人只是瞧得出神,只不料晴空骤然间滚出来一道霹雳,那霹雳在空中一转,歪斜着,猛然就抽打在对面山脚边,一片光秃秃的崖壁上了。

    放眼看去,那霹雳打出一团金光,打得那秃壁好不灿烂,金光在那山脚下面竟然就聚作了圆滚滚的一团。大陆道人瞧得欢喜,收起干粮,饮了些泉水,拔足就往那金光聚集处,奔行而去……此时天已黑尽,好个大陆道人运功于目,碧莹莹的一对眸子,在那黑暗里闪烁,视物犹如白天一般。

    大陆道人穿林前行,走不多时,隐隐约约的,便听见前方好像是有女儿家,在哼着小曲儿?大陆道人心中惊疑,急忙蹑足收息,悄无声息的追赶上去,果然看见三、五十步开外有个女孩儿,绿衣绿裙,提着一盏绿莹莹的小灯笼,在那山林野道上,夜幕黑风里,一边走,一边咿咿呀呀,唱着山曲儿。

    大陆道人心道:“蹊跷。”屏蔽住一口气息,足下加了小心,一路跟随着怪女孩儿,暗暗行进。他虽身量强壮,毕竟功夫高绝,诺大的一个人物,行动起来,却是悄无声息。

    一盏茶的光阴,见这女孩儿左转右转,竟也转到被霹雳击中的秃壁那方。绕过山角,猛见秃壁下方那金色光芒,倏地大发明亮,那女孩儿似乎吃了一惊,灯笼一灭,缩头缩脑的,躲藏到草丛后面去了。

    这时秃壁下方那光团之内,流光翻滚,已经形成一个光洞,在光洞深远处,顺着水流一样的金色光波,迷迷茫茫地就走出了一位少年郎。只见这少年郎,发绕流光,身披电光,目露奇光,面带和光。他体态均匀,衣短裤长,衣裤上面吊吊坠坠的缝补着许多口袋,却是他穿的一身奇装。少年郎身后紧紧跟随一只金毛大狗,人、狗一前一后,就站在了光洞洞口……忽尔,光团一闪,倏地湮灭,天地随即又是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