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仙踪

九,白吃白喝

    刘子骥和大陆道人相互将来到此地的因由,述说了一遍。刘子骥从大陆道人言语中,渐渐证实了心里那一种猜想~~此地已经不是哀牢山。而此时却是东晋太元七年。他虽然万万不愿相信这个事实,但是自己亲身经历,刚刚才又死里逃生,现在人就站在庐山之上。人、事、地,俱是真实,又怎样不信?

    大陆道人却并不理会刘子骥生于一千六百年后,只因巧合来此,这一番陈述,全当自己捡着大活宝了,料定真人不露相,只道神仙纵然一时落难于红尘,来日劫数历尽,必定还是神仙。他将刘子骥请到灵宝宫里,食宿安置,只以平辈道友相待,如此匆匆过了两月有余……

    刘子骥就这样被困在了此境,当真是百无聊赖。他知道自己处在一个错误的境地,但是没有半点出离的法儿。比如一只封在玻璃瓶里的蚂蚁,明明知道外面才是自己的世界,却无论如何又找不到出口出离。

    这日,刘子骥又起得迟了些,道童里格丁服侍刘子骥洗漱更衣,收拾妥当,跟随着刘子骥径直往斋堂去。刚走到斋堂窗下,便听见有人问道:“齐师叔,姓刘那小子,究竟是个什么根底?整日吃了睡,睡了吃,好吃懒做第一名,我师父为何却要敬得他下凡神仙似的?”

    另一个中年人声音释道:“他不是门中弟子,自然要放松些。掌门师兄吩咐过了,不可怠慢了此人,旁的倒也不曾多说。”刘子骥知道他们说的人就是自己,唯恐下面还有更难听的语言,让自己当场撞破了,那时大家都下不了台,才叫尴尬。刘子骥连忙咳嗽两声,阻断里面的谈话,厚了脸皮,露出个笑容,迈步进到斋堂内,抬手便与众人打拱做礼。

    众人正吃呢,纷纷打个寒暄……这斋堂左右各有二三十个圆木墩子。此时十数个道士有老有少,就分坐两侧木墩子上,有的手抬粥碗,有的手抓面饼,纷纷的各行其是。斋堂后端有一席木榻,木榻矮几上放着几样咸菜、米粥、面饼之类。灵宝派掌门人陆冲虚的师弟,齐遐龄一人坐在榻几边上,看见刘子骥来了,他急忙招呼刘子骥上榻吃饭。因为当时桌椅尚未出世,凡有身份者,皆以跪坐榻上饮食为高尚,只因刘子骥是客,所以也要尊他上榻。

    刘子骥不习惯跪坐,最怕上这木榻,自觉上了木榻仿佛上了刑,只觉得众道士一齐往自己这方看过来,就越发彰显得自己,大大的是在白吃白喝……刘子骥匆匆忙忙吃喝一些,就拿眼去睃下面的小道士……众道士里有一人物,十七八岁的年纪,漆眉大眼,朱唇皓齿,乌鬓油亮,这道士也正往这边看。这道士吃罢,挤了挤眼睛,将嘴上抹了一把,站起身来就往外走去。刘子骥心领神会,告辞出来,不紧不慢地跟在这道士后面。来到后园门,果然看见道童里格丁和那道士,站在门洞边上招手,刘子骥快步迎上去,抬手便打了个问讯。

    那道士左右打量几眼,见并无杂人,嘻嘻一笑说道:“我师父有事出去了,要三日才能回来,今晚我约到几个师兄弟大赌一场,还是你我二人联手,定要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刘子骥笑道:“猫儿不在家,耗子就出来翻筋斗。我劝你见好就收!最好还是别弄了,这几次赌钱每次都是你赢,还怕你大师兄恨不死你?再说……如果被你师父大陆掌门知道了~~咱们在灵宝宫里聚众赌钱,我这脸往哪里放?”

    那道士说道:“你不说我不说,我师父怎么会知道?现如今我刚刚发了利市,当然要穷追猛打,趁胜追击,连本带利我都得扳回来……咦?……你小子白是一条汉子,缩头缩脑,怎么像个婆娘似的?”说着,她一把扯住里格丁衣襟,凶巴巴地道:“晚上他来望风,你放心,他比猴子精,管保没事。”

    里格丁陪着笑脸道:“陶师姐,‘望风钱’咱们可是说好了?”那女道士脸色一沉,抬腿就要踢。里格丁见势不妙,急忙绕来刘子骥身后躲藏。

    刘子骥道:“陶然,你别欺负他,咱们说好了,这次是最后一次,以后不要找我了。”

    那叫陶然的道士,瞪了刘子骥一眼,讪笑道:“一旦上了宝船,就下去不得了,今晚亥时,‘抱朴堂’见,不得延误!”说完甩着个袖子,大踏步而去。

    这道士陶然原本是个女儿身,但自幼学却习养得一身男子习气,她从来不做女儿家的打扮,从小只爱枪棒拳脚,走马斗鸡,因此常常搅得四邻不安,鸡犬不宁。因为乡邻不时的上门告状,家中爹娘实在无法了,这才托了族中一个与陆冲虚交好的高士,将她举荐过来,拜在灵宝宫门下做的道士。一来是想让她学些本领,二来盼她收心养性,来日还俗也好嫁人。不曾料想她雄心难伏,已经自认是个须眉男儿,白日里只在男道士堆里打混,就如鱼得水似的,从不与那些道姑一起功课,也没人拿她作女人。等到晚上,她重回那道姑院中安歇时,她却又不免芒刺在身那般,战战兢兢的,难合雌群。

    因为她与服侍刘子骥那个小道童里格丁要好,一来二去便和刘子骥混得熟了。也不知她哪儿去弄了几身当世的上好衣服来,送给刘子骥,刘子骥为表感激,得知她好赌,便让她找了磁石来,改造成一了副赌具送给她。结果刘子骥反又被她裹挟进赌局里,二人连手赢了几场,她就越发的入迷,不可收拾了。

    对于今夜的赌局,刘子骥并不放在心上。连日来,他心心念念只是如何能摆脱目前的困局,就盼望奇迹又发生一次,时空流转,自己忽然就回复了原状,如同这次经历是梦过一场,全当任何事也没发生过。但他渐渐的就想到,自己穿越来到此境,既然是奇迹……那么奇迹一定是极难发生之事。自己一厢情愿的希望奇迹再次发生,岂不是有如刻舟求剑,缘木求鱼?后来越想心就越凉,料想若十年二十年,五十年……这种奇迹再也不发生呢?自己就回不去了?难道就白白老死在这个道观里了?那不是等于少活了一世人?实在是不甘心……一时又心怀侥幸的想,既然来得了,就总应该有个门道回得去……?

    刘子骥就这样一边走一边想,颠颠倒倒地回到了客堂,见里格丁弄了吃的来,抚弄着狗头,正在屋子里面喂那条金毛犬。刘子骥自顾躺下,不多时也就眯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