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火葬场再就业

第二十三章天祸

    昼玉见她冷了面色,也不逗她了,起身离开:“好好伺候顾小姐。”

    宫人恭敬道:“是。”

    昼玉故意只放了两三个嘴严的宫人进来,顾怜幽却独独叫住无言:“无言,你等等。”

    无言止步留下:“顾小姐还有何事?”

    顾怜幽认真道:“明日之后,可能要麻烦你多多担待了。”

    无言以为顾怜幽是说她以后要久留在昼玉身边,便笑道:“只要您不嫌弃奴才愚笨便好,若有任何要求,您尽管吩咐。”

    顾怜幽知他没听懂,也不多说了:“好了,你下去吧。”

    无言躬身行礼:“唯。”

    然而这一夜,宫里却寻那位白衣灵师跑得鞋底子冒火星了,各个附近宫殿都寻过了,一无所获。

    最怕的就是这灵师是外男,若闯了内宫,冒犯各宫娘娘可怎么办?

    然而天刚蒙蒙亮,灵师就已经坐在了风阁屏风前,第一个看见灵师的人惊骇过后,便是连忙跑出去通知宫内总管。

    总管急着召人进了风阁,过来见白衣灵师坐在案前,风拂过锥帽白纱,却平静得像清风过流水涟漪,明明是动景,却像静止一般,让人大气不敢出。

    但偏偏宫内总管不知道陛下如何以为这位灵师,只能小心道:“敢问灵师昨夜去了何处?”

    白衣灵师不动,语气低哑遥远:“瑶台之上,虚无之中,往后夜色过浓时不必寻我,夜间邪气入体,有损灵台,吾不留长夜之中。”

    总管心中只想是装神弄鬼,可昨夜寻遍,确实寻不到灵师踪迹,不知是藏在了何处。

    总管有心提点道:“陛下已前往上林苑赴宴试,回来时,想必要见灵师,还请灵师暂时留在风阁,不宜过多走动,违背圣令。”

    白衣灵师也只是淡淡道:“陛下此去枉然,宴会无与宴者,如何举宴同庆?还请告知陛下,上林苑阴气甚重,尽早还宫。”

    总管虽然心中不信,却不动声色,一派恭敬道:“奴才定然尽早上报陛下,灵师请在风阁等候,稍安勿躁。”

    白衣灵师不作回答,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儿,任由微风轻拂过白纱,涌起白色波浪。

    总管退下,思来想去,还是遣人去上林苑报了。

    此刻上林苑中,离开宴还有两刻,上林苑里却是来往人稀。

    左不过十几个学子罢了。

    上一次宴试,这个时候该是几乎全都到场,来往如织。

    学子们有机会亲眼面见圣上,根本不敢怠慢,提前一两个时辰来的都在多数。

    但此刻人少,宫人们也不敢上告文帝,只能等。

    文帝扶着额在假寐,昨夜召官员连夜处理素云行宫事宜,修书西晁,已令他头疼欲裂,本就有气血干枯之症,到此刻有些喘不上气来,不假寐片刻只恐无法应付考校学子。

    内侍得了宫里传来的消息,却不敢打扰文帝假寐。

    到了开宴的时间,内侍才小心翼翼叫醒文帝:“陛下,宾客在座,您该去受学子们朝拜了。”

    文帝睁开混浊的眼,声音燥枯生硬如一把枯柴:扶朕起来。”

    内侍连忙躬身去扶。

    文帝站起来缓了好一会儿,眼前才清楚起来,他随口问道:“学子们都到了,可有未赴宴之人?”

    内侍没有出去看,一直候在殿内,想来每次宴试,哪有人敢怠慢的:“陛下放心,举子自然是在外等候圣驾。”

    内侍又不自觉想起宫里传来的消息:“但宫中传来消息…”

    文帝直接道:“有话直说。”

    内侍连忙道:“灵师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说陛下此去枉然,宴会无与宴者,如何举宴同庆,还说上林苑阴气甚重,请陛下尽早还宫,但细细想来,陛下福泽深厚,天下归心,学子皆千里朝拜,此话也怕是有辱圣听了。”

    文帝咳了两声,不在意道:“昨日此人危言耸听,学子不过一介白身,怎承朕怒,自然纷纷而来。”

    内侍附和道:“陛下所言甚是。”

    内侍扶着文帝走向举宴之处,还没进去就看见宫人跑得急切,行色匆匆,慌乱不已。

    内侍想当然地安抚道:“陛下您看,来的学子们太多了,宫人们甚至手忙脚乱,看来那灵师所言为虚,奴才一定再为陛下寻真知之人。”

    那夜如此神光飘渺,没想到也是假的。

    真是可叹。

    文帝本也没将那灵师的话放在心上:“回去之后,将那江湖术士下狱。”

    内侍冷汗一出,想起那灵师是自己找回来的,也不免有些战战兢兢,怕连累自己,刹那间甚至有希望灵师所言非虚的念头,但顷刻后却是应和道:“欺瞒天颜,此是自然。”

    文帝冷扫内侍一眼,内侍也不敢多言。

    过往宫人皆行礼跪拜,却都莫名给人一种惶恐不安的感觉,不少人面色发白,一头冷汗,抖如筛糠。

    内侍心中正嘀咕着,却没想到,踏入殿中,竟是一派空空荡荡。

    刹那间,他心跳骤停,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这…这…”

    文帝的瞳孔放大,微黄的眼白上骤然出现血丝,目呲欲裂地看着眼前的大殿。

    满地宫人慌乱跪拜,齐齐伏倒在文帝面前,哆嗦不止。

    区区十几个学子在场,也是吓得魂不附体,他们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更不敢想陛下发怒会遭到什么样的重责。

    此刻白衣灵师的话像是一滴墨汁混入清明的灵台。

    宴会无与宴者,如何举宴同庆?

    上林苑阴气甚重,尽早还宫……

    文帝从未想过竟有灵师能占卜至此,竟连宴试都能轻易算到,什么势力的灵师能操控五湖四海的学子!

    难道,真的是天祸?

    文帝紧紧握着拳,果断道:“掌谦,回宫!”

    内侍双腿颤抖地爬起来,扶着文帝,死死压住声音中的害怕:“摆驾回宫———”

    白衣灵师坐在风阁之中。

    风阁如其名,其他偏殿为正常宫室,主阁为八方阁,八方都是明支夜阖的窗子,八面临水,微风徐徐,长风畅快,前世她觉得心中疲惫的时候,常来此处,命人系有不少风铃,每次她在宫中遭遇一件不顺心的事情,就往风阁挂一朵风铃,久而久之,长风一来如敲钟鸣乐,满屋风铃动耳异常。令人闻之心情舒畅。

    昼玉以为是她之欢喜,殊不知是她的悲哀。

    白衣灵师始终静静坐在风阁之中,听着风声与水声。

    一朵风铃也没有的风声,原来如此悦耳。

    然而没到半个时辰,便有宫人来传召她:“陛下急召,还请灵师大人前去。”

    白衣灵师淡淡道:“来也。“

    灵师拂袖起身。

    文帝已是心中焦急,头脑昏昏:“灵师呢?”

    内侍正要回答,一道低哑的声音传入耳中:“陛下龙体有孽火,想必是自上林苑而来。”

    文帝见灵师终于出现,急切道:“昨夜灵师所言朕之祸事,可是学子失宴?”

    白衣灵师足尖轻点,行入殿中,淡淡道:“昨日天祸降临,恐令中原兵起,吾上至三十三重天,请问帝君,帝君言之,大周篡位假君,文武皆有天祸降临,文为人才尽散,武为邻国起兵,皆为毫无征兆之难,吾念及百姓,尽力求之,奈何帝君不允。”

    听见灵师直言篡位,姚掌谦下意识高声道:“大胆!”

    文帝却是脊背发凉。

    别人听这番话大概不觉得恐惧,可他却惊惧。

    果然,日日梦中之祸,果然降临。

    他这几年难以安眠,一闭眼就是先帝与明德太子,这几日便是日日梦见三十三重天帝君说将要降临灾祸。

    可这个梦他明明从未任何人提起过,甚至连记录都不曾,灵师却言之凿凿!

    若非通天本领,怎会如此!

    白衣灵师立在案前,依旧一袭白衣如雪之寒,不染凡尘。

    前世文帝受梦所困,不堪其扰,但帝王不能轻易向人言事,以免有心之人揣度帝心。只能与太子言,太子又私下与太子妃言。

    但这辈子,文帝还没到那个不堪其扰到要向太子吐露诉苦的时候。

    这一切,如今只是文帝的心事。

    被她直接言明,恐怕很难不动摇。

    文帝此刻只有恐惧:“灵师,朕该如何!”

    白衣灵师淡淡道:“永绝后患。”

    文帝急问道:“永绝后患是什么意思?”

    白衣灵师拂袖翩然:“陛下谋反得大位,令上天不满,但天降大祸,却不是因为陛下,而是因为下一代君主。”

    文帝追问:“灵师所言可是太子?”

    白衣灵师淡淡道:“陛下有谋反之意,是因能力卓然,本有天命,应天而为,太子有反意,却是弑父杀君,违背天地大伦,自然天降大祸,惩治太子。”

    文帝不敢置信。

    姚掌谦亦不敢相信,一双眼睛瞳孔皱缩,恐惧震惊如惊涛骇浪难以平复。

    太子素来仁慈贤德,又已是储君,怎会谋反!

    可是陛下如今日渐式微,自太子监国以来,朝中便多推崇太子,太子如烈火烹油。

    若是这形势养起了太子的野心,让太子想提前坐上大位呢!

    文帝不敢去想,满心恐惧。

    白衣灵师道:“人主可查太子是否暗下屯兵西北,便知吾之所言,是真是假。”

    这个噩耗让文帝几乎站不稳,跌坐在了龙椅上。

    灵师淡淡道:“为今之计,唯有囚禁太子,以免大祸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