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引子
半夜天姑又发烧,天快亮的时候才慢慢平稳下来。
一大早老金抱着孩子到城门口等着,金夫人和天元不放心也跟在身后。
守城的士兵看到他们一家子,埋怨道:昨天让你快跑,怎么今天一家子都来了,再晚就来不及了。
老金向天姑一努嘴:孩子病了要找医生,没办法走啊。
士兵看了一眼天姑,叹了口气:那走不走确实无所谓了。
两人正说话,城门缓缓打开。
从城里跑出两支马队,士兵们穿着铠甲拿着刀枪,把百姓驱赶到两旁,让开中间道路,马队一直延续到皋兰山下。
看架式是要出征作战吗,百姓都兴奋的挤在路旁看热闹。
紧接着就听城内人声鼎沸,士兵的吆喝声,大人小孩的哭喊声,像是炸了锅一样。人群就像潮水一样从城门涌了出来。
全都是昨天住在街上的移民,拿着本来就不多的家当,托儿带女的往前跑,队伍里夹杂着士兵挥刀驱赶,两边的士兵也是吆喝众人往前走。
整整两个小时移民们才全部出城,集中在皋兰山下,最后从城里出来一名骑马的军官,正是兰州卫的指挥同知王同知,现下指挥使大人在外带兵打仗,留下他坐镇兰州。
王同知命令:各守卫听令,自今日起全城戒严,没有卫府的命令,所有人等不得擅自进出。
守城的士兵立即堵在门口。
戒严,完蛋了,这怎么进去找医生。
老金让老婆带着两个孩子回家,他随着人群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士兵依着山势纵马围成一个大大的包围圈。
王同知立在圈外,大声喊:从今天起所有移民都暂时住在这里,你们各自在山下找些柴草搭个窝棚,吃饭饮水生活物资均由官府供应,大家放心兰州卫一定会把大家安顿好的。
然后转头向士兵喝到:任何人不得离开此区域,有擅动者,擅闯者,寻衅滋事不听指挥者,格杀。
然后骑马回城,一队士兵进入包围圈,指挥百姓以家庭为单位一排排的分开,各自占一块地方,作了记号,然后让他们自己安顿。
众移民神色慌张,在原地待了一会,渐渐开始走到山脚下寻找搭窝棚的材料,年轻力壮的首先抢夺树木,年老的捡拾柴草。
没多久皋兰山下凡是能用手或者石头放倒的树木树枝全让拖走了,柴草就更不用说,一扫而光,有胆子大的几个甚至跑到半山腰,打算扒了崇庆寺的砖石木料。
这崇庆寺,是兰州本地的名寺,寺庙的和尚都站在山坡上,好奇的观望混乱的人群,眼睁睁看着山下的园林变成一片白地。这会又有人打算拆寺,吓的和尚们大呼小叫,引来官兵把几个小伙子赶下山。
人们抢到柴草后各自在官兵划定的地方搭建住的地方,抢到材料多的就搭了个大棚子,抢到少的只能搭个比狗窝大不了多少的小窝棚,更有年老体弱的只捡回来些汲汲草,铺在地上算是个窝了。
这些移民大多是从东南沿海之地移过来,一路上都是官兵在押送,千里迢迢,已经习惯了就地扎营风餐露宿的生活。其实不习惯又能怎么样。
城里又出来十几辆马车,车上都装着一个个木桶,到达现场,士兵搬下木桶沿着窝棚分发,原来桶里装的都是稀饭、窝窝头之类的吃食。
这时候城门边上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各种消息也越传越多。
有一个姓张的小伙说他兄弟这几天被官府征用,每天往西门外拉死人,这几天越来越多,听说是因为瘟疫。
旁边又有一位老猎户接话:对对对,今天早上我从阿干河回来,路过西门的时候,看到有好几辆马车往皋兰山后山去了,官兵不让靠近,远远看上面都是草席卷。
大家从刚开始的看热闹慢慢恐慌起来:什么瘟疫这么厉害。
邻居石大哥说道:昨天去城里送菜,听药铺的伙计说有可能是打摆子,但是打摆子这个病以前也传过,没听说这么厉害啊。
小张摆摆手:石大哥这你就不懂了,我们本地的打摆子不要紧,这次可是从南方来的,一沾上就没命了。
旁边几个前几年从南方移过来的不高兴了,尤其是一个穿着落魄的小伙:胡说什么呢,这个病哪都有,怎么能怪到我们南方人头上,要不是我们来你们这地方还是荒地,人还是野人呢。
张小哥呛道:我们在兰州待了几百年活的好好的,怎么成野人了,兰州这么差你们跑来干什么,别说这次瘟疫,从你们来以后河水都一年比一年黄了。
旁边的人们一听这话哈哈大笑,黄河那是天象和移民有什么关系。
那个南方人笑到:说你是野人你还不服,黄河、黄河、不黄能叫黄河吗。你这么讨厌我们南方人,有本事把你老婆休了。
大家伙笑的更厉害了。
这些人大都住在城边互相认识,这张小哥的老婆是南方人,长的漂亮性格泼辣,他一直当宝贝一样捧呢。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把老婆休了。
朝廷为了让移民尽快安定下来,鼓励他们和本地居民通婚,移民们也希望能有个依靠,所以对这个政策很拥护,很多家庭都是南北两方组合的。
小张听大家笑他,脸胀的通红,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了,那南方人看他这样更得意了:你以为我们喜欢来这个破地方吗,要不是朝廷硬逼鬼才愿意呢。
这话说完旁边都没声音了,没人敢接他的话,才明白过来刚才这话犯忌了。移民实边是国策,有敢非议那是杀头的罪过。
这时候守城的官兵过来:吵吵什么呢,走开,走开。
那位一看官兵吓的是面如土色,待着害怕跑又不敢。
但士兵没冲着他来,而是把大家从城门前赶开。里面又一队官兵押着几个犯人从城门出来,后面跟着刀斧手。
大家伙奇怪,这没时没节的怎么要杀人。
这几个犯人穿着打扮也不像普通的百姓,一个个垂头丧气的,要不是士兵拖着连路都走不动。
老金发现酒鬼老李也在里面,旁边的人窃窃私语:那不是城西那个不见钱就不睁眼的王大夫吗,那不是南城的酒鬼老李吗,唉唉唉,你看那不是和棺材铺结成战略合作伙伴的陈大夫吗。那是回春堂的孙掌柜,他不是手眼通天吗,经常给县太爷送大力丸,怎么也在里面。
先行士兵们围成一个大圈,将五位医生提到圈中一字排开,带头的军官大声说道:卫府有令,庸医无能,坑害百姓,胡乱收费,小病大治,大病久治,过度医疗,只知道怎么挣钱,不知道怎么治病,和医药代表勾结,拿高价保健品当药卖,等等等等,罪不可赦,不杀不足以平民愤,斩立决。
士兵们一听命令,将犯人压跪在地。
人群中一位女子惊叫一声晕到在地,正是老李的妻子,老金挤过去把李大嫂和孩子们从人群中拖出来,一起送到自己家,掐了半天人中才救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