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破碎之后，这个房间大了许多。

    原本只能勉强让三个人站着的地方瞬间多了一大片的空间出来。

    而一白一黑两个身影正警惕地看着三人，白色的那个站在黑色的那个前面，整个身体弓得跟一只猎豹一样。

    “两个小孩？”莱利忍不住说出了声。

    穿着白色衣服的那个看上去九岁的年纪，黑色衣服的则小一些，也就七岁的样子，两人身上都是破烂的衣服，赤着脚没穿鞋子。

    稍大的那个一直护着小一点的那个，听到莱利发出了声音，他的嘴里发出了些类似动物一样的低吼，像是在保护什么东西的小兽一样。

    弗兰尼和佩妮在看到两个孩子的时候神色就不太正常，而莱利因为关注点都在两个孩子身上，没有太注意到她们的表情。

    “莱利，去看看。”弗兰尼突然开口说道。

    莱利有点诧异地看了看弗兰尼，只见弗兰尼左手的图腾也在发光，很快一把精致的大口径手枪出现在了她手上。

    “这都行？”莱利脱口而出。

    这回弗兰尼没有解释，只是向着两个孩子的方向努努嘴。

    莱利在两人的注视下缓缓接近了两个孩子，他略微低下身子，努力做出来一副无害的样子。

    “你们怎么在这里呀小朋友。”他说着就想伸手过去触碰白色衣服的孩子。

    然而，就在他手快要触碰到对方的时候，那孩子嘴里威胁的声音更大了，突然像一只被激怒的小兽一样挥舞起了爪子，速度快得让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莱利只来得及往后仰去，堪堪躲过了这一抓，然而孩子的动作比他更快一些，接着就往莱利身上扑了过来，动作比刚才还要迅猛。

    莱利没想到这么大的孩子会有这样的动作，他一边躲避着对方的攻击，一边在心里感叹着这孩子的反应速度和身手。

    他用双手护住自己的脸，避免被对方抓伤，同时尽量保持平衡，不让对方扑倒，两者逐渐维持了一个微妙的平衡，虽然那孩子的速度相当快，但是年纪毕竟不大，在最开始还能给莱利带来一些麻烦，后来逐渐熟悉了孩子的攻击频率。

    而那个孩子则越来越烦躁和惊恐，咬着牙并低吼着，在莱利的注视下，孩子的指甲变长，变尖了不少，而他本来黑色的头发有一半变成了棕黄色，剩下的也在往同样的颜色上变化。

    莱利已经跟不上孩子的动作了，他的眼睛勉强可以抓住孩子的身影，但是身体反应不过来。

    “叮”

    佩妮的镰刀出现在了莱利身前，孩子的爪子与镰刀的刀刃发生了碰撞，传来了尖锐刺耳，令人烦躁的摩擦声。

    镰刀的刀刃让孩子感觉到了危险，他又低吼着退了回去，维持着最开始的状态。

    黑色衣服的孩子并没有白色衣服的孩子胆子那么大，他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在发抖，等到白色衣服的退回了身边，他就紧紧地拽住了白色的衣服。

    弗兰尼走到了莱利身边，问道：“感觉怎么样？”

    “这孩子为什么看上去不是人类？”刚刚那个孩子的爪子已经到了莱利脸前了，要不是佩妮阻止了，现在莱利已经被扑倒了。

    “不完全是人类。”弗兰尼的脸上带着微怒的表情，“他们从生下来就在被改造的过程中了。”

    “改造？什么人会干这种天怒人怨的事情？”莱利压根没想到改造这个词还有和孩子联系在一起的时候。

    “我刚刚不是说，神明不在乎祭品吗，你面前的，就是唯二的特例。”弗兰尼也没想到，莱利第一次任务，就能遇到所有宗教里最特殊的那个。

    “光与暗的双生子，卡和瓦。”她紧了紧手里的枪，“这是两个神明，但是永远交织在一起，所以只有卡和瓦的祭祀基础需要一对年龄不大的血脉兄弟姐妹，而这种血脉，无需先天，可以后天人为制造，在光与暗的教会里，流传着用后天血脉制造兄弟会增加神明力量的说法。”

    “真是该死啊。”莱利骂了一声。

    “在研究所和小组，卡瓦的教徒，无关做了什么，是最优先清除的目标，卡和瓦的眷属并非是很强大的那种，但是他们每次出现都起码证明有两个孩子被献祭了。”

    弗兰尼抽出弹夹，里边并没有一颗子弹，只有一个血槽，她用血槽的一端割破了自己的皮肤，血液逐渐填满了弹夹。

    佩妮慢慢地往两个孩子身边靠近，黑色衣服的孩子颤抖的更加明显，而白色衣服的又变成了刚刚攻击莱利时的样子，但是这回他并不敢直接冲上来，他在佩妮身上感受到了远超莱利的危险气息。

    两个孩子也在逐渐往后靠着，直到撞到了一张桌子，退无可退，白色衣服的孩子终于忍受不了佩妮带给自己的压力，身影消失，径直出现在了佩妮身前。

    佩妮的应对很简单，她只是一个侧身就闪过了孩子的攻击，一巴掌打在孩子的后脖颈处，这还没完，她手里的镰刀往前一送，又是一声清脆的“叮”。

    这是另外一个黑色衣服的孩子，两个孩子变得很相似，确实像是一对兄弟，只是稍微小了一号。

    佩妮反手就把黑色衣服的孩子也敲晕了。

    “他们要怎么处理？”莱利问道。

    “捆起来，然后等后勤小队过来。”

    弗兰尼控制了好久都没有点烟，她从艾莉莎那顺来的一整包现在就已经剩下了几根了，现在有些控制不住了，掏了一根出来。

    佩妮屈服于弗兰尼杀人般的眼神中，她没在从裙子低下找东西，而是乖乖地从兜里掏了一捆绳子出来。

    “莱利，搭把手。”

    说着佩妮和莱利就在弗兰尼的注视下把两个孩子捆了起来，活像是两个小工。

    “这两个孩子后面会怎么样？”莱利拍了拍手上的尘土。

    “唉。”佩妮有些忧伤，“按照小组的正常处理流程的话，基本上会做无害化处理，因为卡瓦教徒培育这些孩子的方法会摧毁他们的人格，他们打心眼里觉得和我们不是一个物种。”

    “更该死了啊。”莱利喃喃道。

    这时候他缓下了精神，仔细地看了看这里。

    地上只有一组铺盖，一床薄薄的被子，看样子是兄弟俩日常睡觉的地方，幸好这个地方还算是暖和。最靠墙壁的地方有一个小方桌，上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这是卡瓦的图腾吗？”莱利举着自己刚刚从方桌上拿下来的牛皮纸问道，他很熟悉这种纸张的材质，圆桌大厅的那本书全是由这种纸张做成的。

    “没错，那个圆圈中有三角的是卡，三角中带着圆圈的是瓦。”弗兰尼从莱利手里接过了牛皮纸，仔细摩挲着，发出了很惊奇的声音：“这么老的牛皮纸，说不定还是他们教会的贮藏版本之一。”

    “牛皮纸？”莱利突然来了兴致，这种材料他只以为是很少见而已。

    “这种纸张在教会那边是专门记录图腾和祭祀细节用的，早就被禁止制作和使用了，虽然有些黑商还在制作售卖，但是效力早就不如以前了。”

    弗兰尼的关注点一直在牛皮纸上，摸上去是那种老旧的感觉，边缘卷曲泛黄，上面的一些文字已经开始晕染，这种成色的牛皮纸在大教会都不会保存很多，有一部分都是由教会的牧首乃至神降师们书写并保存的最能发挥祭祀效果的版本。

    现在在她手上的，就很有可能是光与暗教会保存的一卷，但是照理说这样的东西不应该由一个新手拿着。

    弗兰尼借着灯光仔细地辨认着牛皮纸上的文字，但是有些已经模糊地实在看不清楚，莱利对这个也蛮感兴趣，凑过来帮忙。

    佩妮则盯着墙角的那一堆打包盒有些出神。

    “那个卡瓦教徒呢？”佩妮突然问道。

    弗兰尼闻言抬起头，扫了一眼墙角的打包盒：“不清楚，但是我想他应该就在附近，毕竟他要是离开的话，也不会把这两个孩子扔在这，对于光与暗的教会来说，这样的双子培养可是很耗费时间的。”

    说着她又向佩妮示意了一下手里的牛皮纸，接着说：“而且这个东西，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是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新手拿着的，但是他不可能不回来拿，我觉得有可能是前些日子侦查小组暴露了，让这个人一直没敢回来。”

    “那我们要不要在这等他？”莱利问道。

    “不用，他肯定在外边看到我们进来了。”弗兰尼摇摇头，说着晃了晃自己的便携终端，“我下来的时候就通知了后勤小组，现在应该到了。”

    弗兰尼的话音还没落下，楼梯处就传来了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十二个身穿全屋武装的壮汉出现在了三人面前，每个壮汉的防护服上都喷涂着“纳瓦罗制药”字样。

    而莱利已经快忍不住了，他直接说道：“怎么又是纳瓦罗制药？”

    “供应商，有什么好奇怪的？”弗兰尼耸耸肩，“你以为纳瓦罗制药为什么能够开的哪都是？小组有一半的东西是他们供给的。”

    “所以这算是…广告费？”莱利忍不住吐槽道。

    弗兰尼反而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你可以这么理解。”

    “请问哪位是弗兰尼高级研究员？”后勤小组中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人打断了莱利和弗兰尼的交谈，他的胸口别着一枚胸章。

    “我是。”弗兰尼举起手。

    “研究员会参与外勤任务真是少见，感谢您的帮助！”他说道，“我是安塔北区第四后勤组的组长，这次后勤的收尾工作由第四后勤组负责。”

    他并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按照规则，后勤组不能对外通报自己的姓名，任何人都不可以，因为后勤组基本上都是普通人。

    “里边有一对卡瓦教徒的祭品，我们就留给你们了。”弗兰尼指了指房间里边。

    “卡瓦…教徒？”明显感觉到后勤组长的迟疑，他又补了一句，“小孩吗？”

    “一个大概九岁，另一个大概七岁。”弗兰尼叹了口气。

    后勤组长一时没有说话，然后沉闷地回复道：“我明白了。”

    弗兰尼和佩妮都浅浅地向后勤小组鞠了个躬，莱利也学着她们的样子。

    后勤组的十二个人则把都把拳头砸向自己的心脏，算是还礼。

    ……

    离俱乐部不远的地方，就在立交桥下，有一个流浪者靠着桥墩假寐。

    他左手握着空酒瓶，右手扯了扯盖在身上的废报纸，衣服破烂，棉絮都外翻了出来，脚上的皮鞋明显大了一号，穿在脚上晃悠着。

    流浪者躺着的地方正是附近的流浪者营地，在这里他并不怎么显眼。

    他半眯着眼睛，看着俱乐部的大门方向。

    “进去两个小时了，怎么还不出来？”他心里可不如表面那么平静。

    两个小时前，也是在这个位置，他看着那三个人进入了俱乐部，虽然之前嘱咐过那两个小的不要跑出来，但是也说不好。

    “坏了！”流浪者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看见了一辆写着“纳瓦罗制药”的厢式货车停在了俱乐部门口，十几个大汉随即进入了俱乐部。

    然后过了一会，那三个人走了出来，中间那个白大褂手里还有握着一张卷轴。

    流浪者牙都要咬碎了，他偷偷挪动自己的身体，和另外的那些流浪者更近些，然后那个三个人在转角消失后，他也悄悄地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