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危亡将军在

第七章:梦魇

    云黎墨看着床上陷入沉睡的云黎兮,心知柳氏即便活了下来,也只怕是个半残,他母亲是他们的逆鳞,碰都不能碰,更别说张狂的伸手扯下一片。只是他没想到的是柳氏如此大胆,当年他母亲的死就和她脱不了干系,她竟然还敢动这种心思。

    也不看自己配不配,他母亲辞世九年,柳氏到如今仍然摸不到正室的椅子半分,不止是临沂苏氏给父亲的压力,也是云氏上下认为她德不配位,更是他父亲因为母亲的辞世日日懊悔,至今不肯原谅自己。父亲偏爱柳氏,却不爱柳氏。

    父亲确实偏疼他们,那只是因为嫡系一脉不需要他来庇护,也与他不是一条心罢了。父亲愚忠,只是希望百姓能安居乐业,世间再无战事,只可惜他看不到今上对于如今局势的无能为力。而他们则希望改天换地,让这个烂透了的世道,换一个新的样貌。这和他们父亲的追求百般不合,他自然会想尽办法阻挠。可这也不是柳氏能骑在他们头上撒野的理由,出门在外嫡系才是每家的活招牌。

    他父亲虽然蠢,却不至于蠢到这种地步,柳氏……如果你还想你和你的庶子安安稳稳的活下去,最好从此夹着尾巴做人,否则我一定会让你死无全尸。

    ……

    “阿姊都怪你,娘亲又罚我跪祠堂了。”

    “阿姊,你好笨啊,这幅玉兰图你要是还不赶快绣好,娘亲又要罚你了。”

    “阿姊……你看,长兄欺负嫂嫂被娘亲训斥了,嫂嫂又把他关在门外了。”

    “阿姊你看次兄好蠢啊,送上门被娘亲训。”

    “阿姊,诺儿今日又将启蒙夫子气的火冒三丈。又被娘亲打了手板。”

    “阿姊,快来娘亲在帮我们做天灯,我们去放天灯好不好。”

    “阿姊,娘亲……娘亲她……她们说娘亲只是睡着了,可我知道娘亲就是和诺儿一样,再也醒不过来了对吗?阿姊……”

    “阿姊?阿姊……醒醒……”云黎墨看着满头冷汗的云黎兮就知道她这是又陷入梦魇了,娘亲的骤然离世是云黎兮这辈子都挣脱不了的梦魇,从八岁开始便一直跟着她。

    当年云黎兮看到了听到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苏静娴的骤然离世让她不仅受了刺激还受了惊吓,整整发热昏睡了三日,一直叫着娘亲。当时云府上下忙着处理苏静娴的后事,没了主母偌大的一座府邸乱成了一锅粥。没人发现云黎兮身体不舒服,处理完所有的事情之后,才有人注意到了这金贵的小主子在发热,还没来得及请玄家人来一趟,云黎兮便晕了过去。

    云黎华为此发了好大的脾气,照顾云黎兮的人从内到外一个没剩全部挨罚。云黎宸也难得的发了脾气,神仙似的人骤然发了脾气,一屋子人没人敢吱声。

    唯有云黎墨神情不安的伸手握着云黎兮的手喃喃开口“阿姊也要和娘亲一起睡觉吗?阿姊你醒醒好不好,不要学娘亲这个坏人,不要丢下我,好不好……”直逼的云家两个七尺儿郎眼眶发酸,染红了眼尾。

    玄氏的人赶到立即给云黎兮施针都没能叫醒云黎兮,整整在云家守了三日才守得云黎兮睁眼。从那之后云黎兮便时时梦魇,年岁还小的时候大家尚且能看的出来,后来逐渐年长那份每日被梦魇折磨的憔悴也分毫不露的被她遮掩了起来。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无恙,却没想到是被她藏了起来。

    “阿姊,你到底看到了什么,能折磨你至今。”

    云黎墨看着他始终没办法叫醒的人,内心自责又怨恨。自责自己没有护好这个金枝玉叶,又怨恨金枝玉叶什么事情都想自己担着,明明一介女儿家,立了战功都不能被世人所认可的小女儿,为什么要一意孤行的走上这条道。明明这个世道就是不允许女子当道,明明这个糟透了的世道早就无药可医。

    明明他才是顶天立地的儿郎,为何她要事事挡在他前面,明明他才是皇帝的眼中钉,为何她要强出头……

    “三公子,有客来访。”

    “不见,吩咐下去云府今日闭门谢客。”云黎墨看着迟迟不愿意睁眼的云黎兮心下烦闷,此刻就是皇帝驾到,他也不见。可惜有人偏偏不愿意如他的意

    “可是公子,来人说他是肖泽,您不想见他,但您会想见他的主子。”

    “把人请到我院里去吧。”云黎墨低叹口气抬手替云黎兮掖了掖被子提步走了出去,去见难缠的来客“阿姊,你若是还不醒,别怪我私下和这人交易了。“

    “枭王殿下好兴致,刚刚死里逃生便马不停蹄的造访我云府,就是为了看着残局?”云黎墨看着院里坐在石桌前老神神在在的看残局的人,还是忍不出开口刺道。

    “听说这残局可是你都解不开的残局,本王自然好奇。不过今日却不是为它而来,听说云黎兮病了?”君骁混不在意他夹枪带棒的话语,自顾自的开口。

    “看来您在我云府的眼线不少啊,她没病……就是睡着了。”云黎墨看着这混不吝一点没有遮掩解释的意思,就知道阿姊和他的交易是彻底完成了。

    “梦魇?她为何会梦魇。”君骁从他的话中品出了未尽之语,云黎兮到底有何事让她惦念至此,至今不肯放下。

    “王爷不必试探我,我也不清楚,您若是实在想知道,大可直接去问阿姊,如果阿姊愿意同你讲。不过阿姊并未完全信任您,想来大约不会告诉您。”

    “你怎么知道她与本王之间的交易。”

    “我与她是双生子,多少有些心有灵犀,更何况阿姊与王爷交易一事并未瞒着我,只是不肯告知我交易内容罢了。”云黎墨无奈叹气,他虽对云黎兮事事挡在他前面的做法很无奈,可现在他只能认命,扰乱了她的计划就不大好了。

    “既然如此,本王也与你交易一番如何。”

    云黎墨看着面前这人,心下腹诽这人疑心病如此之重,连我都怀疑不肯信任。几番试探下来,恐怕此事才是他今日真正的目的。

    “为何?王爷可知我如今是废人。”

    “墨书先生可是天下人群起而争之的谋士,何况你那一身武功只是不如从前并没有全废,更何况只要你不曾痴傻与本王而言便有大用处。”

    “您还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这恐怕并不是真正的原因吧。”云黎墨并不惊讶君骁知道他武功未废的事,只是对这人的疑心病无可奈何。

    君骁听到这话未置一词,只是抬起眼遥遥的看了一眼云黎兮闺阁的方向,云黎墨清楚的看到那目光里转瞬即逝的担忧,他不明白这担忧为何而来,就像他不明白那把龙椅明明这人可以自己坐了上去,阿姊却还是要搅入这趟浑水当中。明明他们只要独善其身就能保住自己,皇帝虽然时时步步都想除了云家,可他如今已然是强弩之末,早就分身乏术了,顶多在一些事情上恶心一下他们罢了,根本伤不了他们的筋骨。

    “本王今日来是想告诉你们一件事,南疆此行是为和亲而来。”

    “他们想把那蛮公主送进我云府?”看着君骁点头肯定,云黎墨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也不怕她有去无回啊。您今日来递消息只怕陛下有意促成此事了。”

    “没错。”

    “若只是赐婚于我也就罢了,只怕是想给大兄赐婚吧。怎么那南疆公主乐意做小?”

    “自是不愿,他们希望平南将军休妻。”

    “真是痴人说梦,且不论我嫂嫂并未犯七出,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我嫂嫂犯了七出,想让我长兄休妻,简直痴心妄想。”

    “可若是平南将军丧偶呢?”

    “他们敢,不怕我长兄踏平南疆,尽管去试一试。”

    “可蛊王失踪了。”

    “那又如何,没有蛊王的那些年,南疆可有一步踏过我长兄铁骑的防线,那年只不过军中出了细作而已,他们当真以为我长兄惧了他们?同意求和也只不过是不想继续苦了边疆连年被战事扰得苦不堪言的百姓。更何况这些年南疆的草场连年萎缩,他们又种不了作物,真打起来他们占不到半分便宜。”

    “更何况你以为蛊王真的失踪了?那人有意瞒着自己的身份,兄长自然乐意成全他。”

    “墨书先生果然名不虚传,从未亲至边疆,却对边疆的情况了如指掌。”

    “王爷去见过我长兄?”

    “不错,只是平南将军似乎不乐意睬我。”

    云黎墨无言的看着这个棒槌,心中忍不住再度腹诽,你想把我云家拉入这趟浑水,你还想让阿兄睬你,以阿兄那个性子没把这人拒之门外都已经是极好的了。

    “王爷若是不想惹阿姊生气,您还是想办法帮我们解决了这件麻烦事吧。云某感激不尽。”云黎墨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说,只是他直觉这么说会有用,而且有大用。

    “若是本王不解决,她会如何。”

    “以阿姊那个性子将您拒之门外再也不见都是小事,只怕她会撕毁了你们的盟约,直接要了那蛮公主的性命。”

    “拒之门外啊,这倒是真有点麻烦,那本王还是尽快解决了这麻烦吧。”君骁混不在意的说完,又像是无意的说“本王想进去看看她。”

    “阿姊的闺房,您一个外男怕是不便进去吧。”

    “且不说你阿姊不在意这个,就是这云府混似个密不透风的铁桶也传不出去什么,本王去看看倒也无妨。”说完也不等云黎墨阻拦,自顾自的迈步往云黎兮的闺阁走去。云黎墨看着这人迈步离去的背影无语凝噎,这人实实在在是个混账。

    “王爷,阿姊今日对那柳氏下了狠手,她就算不死也要褪一层皮,还请王爷来日父亲为难阿姊时能及时替阿姊解围。”云黎墨看着逐渐走远的君骁,暗叹一口气,终究还是开了口。

    “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室而已,竟也逼得你姊弟二人到此地步,那看来本王要好好考虑要不要与你二人合作了。”

    “王爷,你明明知道那柳氏的来头,何苦为难我。你明知我母亲的死与她逃不开干系,这其中厉害您就非要我说的这般明白?”

    “可那柳氏与本王无关,云黎墨,你阿姊想保住云家,保住你,你想保住她。都是人之常情,可唯一的不足就是你们过于聪慧了,这样聪慧的人却不能一心一意为主,难免被忌惮。”

    “可是王爷,杀母之仇何以释怀。!”云黎墨这些年被云黎兮蒙在鼓里,可观察云黎兮这些年的表现,以他之机敏怎会猜不出一二,刚才是他过于着急了没错,可只有试探清楚眼前这人到底知道多少,到底运筹帷幄多少,才能更好的护住阿姊。

    “难以释怀更无法释怀,可你们锋芒太露,羽翼未丰之时就被折断了翅膀,这些年眼见亲者忧心,仇者快意,当真是难受极了吧。可你没办法,你就是没办法弄死仇敌。这就是你们锋芒太露的代价,你们是世间难得的良才,可大权在握才能保住你想保护的人。”

    君骁回头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云黎墨,心道“不动声色的埋怨和愤懑,这小子就不如他阿姊。”

    “你也不必试探本王,柳氏的主子哪里本王自会想办法替你们遮掩了去,只不过……再一再二不可再三,本王是与你们合作,不是给自己寻累赘和麻烦。”说完头也不回的朝云黎兮的闺阁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