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天樱低头，她悔，她后悔死了，如果她没有那么咄咄逼人，如今自己和王兄的处境会不会好一些？

    王兄又何至于，放弃自己最后的一点体面。

    梵天樱开口“我悔，早在六年前我就该悔了。”

    云黎兮淡淡“晚了。梵天樱，下辈子不要这么不知所谓了。”

    云黎兮留下一句不重要的人，不必留了，转身离开。

    千水千灵应声“是。”

    两个人提剑走向那些人，若不是这些人大公子何至于没命，二姑娘何至于自戕。

    若不是这些人云氏这些年如何会有那么些人命丧疆场，主子又何至于到现在身子都未好全。

    出了牢房，外面艳阳高照，暖烘烘的，可云黎兮却浑身发冷。

    她的阿兄到底是回不来了。

    入夜云黎兮带人出城就看到了孤身一人站在城门外的玄策。

    二人对质半晌，玄策最终妥协开口“你真的要这么做？”

    “温良阿兄，你拦不住我的。”

    听到云黎兮唤他温良，他就知道云黎兮决心要去了。

    “青山兄不会想让你这样做的。”

    云黎兮失声道“那你让他起来自己告诉我啊，你让他来告诉我这么做是错的，不可以这么做。你能吗？他能吗？”

    玄策深深的看了一眼马上的云黎兮，挪步让道，云黎兮丢下一句多谢策马离开。

    玄策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心知若是皇帝在这样下去，恐怕天祁都将覆灭。

    云黎兮策马来到南疆城下，云隐卫飞身略上城墙，杀了城墙上的守卫，打开了城门。

    看着大开的城门，云黎兮冷冷的吐出来两个字“屠城。”

    千决犹豫道“主子，您真的要……”

    云黎兮神色一冷“我只说一次。”

    “是。”

    云黎兮就在城外听着那些哭声喊声，求救声，那样悲惨，那样凄厉。

    可是她的神色丝毫未见松动，仍是冷冷的看着，仿若这就是一座死城。

    “飞云将军，你当真要覆灭南疆？当真要做这千古罪人？”

    南疆的宰相看着正在不断倒下的南疆人，不顾体面的一路跑到云黎兮面前，厉声开口责问。

    “那又如何？”

    “你何必如此执迷不悟，两国交战有死伤是在所难免的，你兄长的事已然发生，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他之所以知道，也是因为云隐卫每杀完一人都要高呼一句祭云氏长子云黎华在天之灵。

    一国宰相如何会不明白，这样悲惨的局面缘何而来。

    云黎兮嗤笑“我兄长难道就该死吗？”

    “你这样让你兄长九泉之下如何安息？”

    “安息？天大的笑话，我兄长一生为国，得到了什么结局？被我们的好皇帝和你的好君主联手坑害。你回头看看那些人。

    上阵杀敌，他们手无缚鸡之力;献策朝堂，他们愚笨蠢绝。无功于国家，无功于社稷，留着何用！即便是从此万劫不复，我也要送他们下地狱。”

    “飞云将军，你也曾守护家国，生灵涂炭当真是你愿意看到的局面？就算你真的要这些上位者死绝，那这些百姓何辜？”

    云黎兮喃喃“那我阿兄又何辜？”

    云黎兮不愿在听此人说话，抬手让千灵把人绑了，堵住嘴扔到了身后。

    云黎兮冷眼看着这一切，心下叹息“阿兄，我知道你不想看到这些，可是我不能放任害了你的人还能如此逍遥。我要他的国家从此消亡，可能天祁皇帝的脑袋迟一点，可是阿兄我早晚会用他的血祭奠你。”

    南疆城里的哀嚎足足有两个时辰才平息，天光微熹照亮了已是一座死城的南疆城。

    看着死寂的城池云黎兮吐出一口浊气“烧了吧。”

    策马回头看到了被鲜血染红的沂水，今日过后世上再无南疆。

    云黎兮一身白衣来，一身白衣归，阿兄我的身上和手上并未染血，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雍和十八年三月初八。

    君骁披着衣服出来就看到了提着海清剑和他府里暗卫缠斗的云黎墨。

    云黎墨当年武功被废，玄策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没让他真的变成废人。可到底比不上从前了，否则这么几个暗卫如何拦的住他。

    王府暗卫不敢动真格怕伤了他，他却丝毫不管不顾，像是什么都顾不得了。

    君骁抬手叫停暗卫，看着眼眶通红的云黎墨，静静地等着他开口。

    云黎墨疾步走到他面前，提起海清剑架在他的脖子上颤声开口“阿兄没了，阿姊屠了南疆，你若是护不住阿姊，那我要你君氏江山覆灭。”

    君骁看着明明提剑都费力的云黎墨，却还是为了他的阿姊，提剑来他府上，这样的感情到底是他们天家子弟比不上的。

    他抬手拢了拢身上的大裳淡声开口“本王知道了。”

    云黎墨抵着剑再次开口“若不是阿兄不愿，我一定搅得你君氏江山不得安宁。”

    看着他的模样，君骁就知道这不是吓唬他，这是他最真心的想法。

    无视脖子上的剑，转头望向南边，只怕远在边关的那人也是这样的想法吧。

    他们之间到底是不能同从前一般了，他可能永远也拥不到月亮了。

    “皇兄，你知道这一趟我必须去。”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弟弟，他们之间何时这般疏远了？

    君战叹了口气“我也没打算拦你。你此去小心，不要露了行踪，京中万事有三哥。”

    “好。”

    “你来所谓何事？”

    都要走了，走之前还来寻他必是有事。

    君骁点头“皇兄你替我查查三年前清音阁那桩事情。”

    君战无奈摇头“你明知道我不愿意，也不能与他们打交道。”

    “可是皇兄能接触他们的只有你。唯有你能帮我。”

    看着言辞恳切的弟弟，君战叹气，到底还是狠不下心拒绝啊。

    “好。”

    雍和十八年三月十八。

    昼夜疾驰赶到边城的君骁，却在云黎兮的房门前怯了，他不敢出现在她面前，不敢去面对此时的云黎兮。

    他们之间总是隔着那么多，可她不愿意解释，而他也不知道怎么跨越这道鸿沟，要怎么跨越这些障碍，要怎么才能不伤到她。

    不爽，这种感觉让他很不爽，可他无计可施。他知道，那是云黎兮故意摆在他面前的障碍，她不敢动心，不敢接受他，只能挡着他朝她前进的步伐。

    他隔着窗户看向床上睡着的云黎兮，看着消瘦了那么多的云黎兮，看着在她身边照顾她的玄策，他嫉妒的发疯，可是他有什么身份呢。

    他不是她的爱人，不是她的友人，甚至她愿意接受的关系也仅仅只是主从。

    他以为月亮只照亮了他，原来也照着别人。

    他发了疯想要把月亮拉进淤泥里，和他一起堕入深渊，可是看着洁白无瑕的月亮，他到底是舍不得了。

    “她这两天睡的好吗？”君骁看着向自己走来的玄策，他没有刻意遮掩自己的踪迹，他来是为了看看云黎兮，也是来和这个陪云黎兮一起来边城的挚友聊聊。

    玄策苦笑“怎么可能睡的好。我在熏香里加了安神草都没办法让她睡安稳。”

    君骁一直看着云黎兮温声开口“她好像又瘦了。”

    玄策冷声开口“怎么可能不瘦，一路上不敢耽搁率兵驰援，来了就指挥了七八场战事，青山兄火化以后，抱着骨灰盒四五日不阖眼睡觉，不吃不喝不说话，就算这几日我硬逼着她吃饭睡觉，也是吃不好，睡不好，这样就是铁人也遭不住。”

    君骁喉头一鲠，哑声开口“平南将军葬在了哪里？”

    “没下葬，她执意要带他回京，才火化的，看到她床头的那个锦盒了吗？那就是他。”

    说完玄策抬手指了指云黎兮的床头，放着一个十寸的锦盒。

    生前风光无限的大将军，死后仅用一个十寸大小的盒子就装下他的全部。

    玄策看着愣神的君骁，心里也不好受，开口“我知王爷来的目的，王爷要找的人就在育人堂里，我想他也在等王爷。兮儿现在离不了人，我就不陪王爷去了。”

    君骁点头“本王知道了。”

    玄策拱手离开，君骁深深看了一眼云黎兮，转身离开。

    站在育人堂前君骁抬手扣门，一个小童前来开门，看到一身锦衣的君骁，试探开口“是君公子吗？”

    君骁点头“正是。”

    小童打开了门，将君骁迎进门“我家先生在等您。”

    看到坐在那里的人，君骁开口“路先生，你既然愿意见本王，可是愿意帮这个忙了？”

    那人淡淡一笑“她是青山的妹妹，我总要替青山护着她。”

    “先生当真此生都不愿回上京了？”

    路平青点头“我本就是希望王爷替我遮掩踪迹，我知道那小丫头查到我了，可我不希望安儿知道我还活着。”

    君骁认真道“我知道她留下了一些小童，可是这些孩子有的已然记事，留着他们迟早生祸。”

    路平青叹气“可是王爷那只是些稚童罢了。”

    君骁苦笑摇头“罢了，先生可有对策？”

    “她只是屠了南疆皇城，并不是整个南疆。”

    君骁了然“我知道南疆大王子一家和丞相一家都还活着，只要先生带着南疆大王子回去，改号南芜向天祁称臣，这样就只是南疆内乱罢了，飞云将军屠城都是无稽之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