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前，太子东宫的右副卫率牛安道前来靖安司面见李泌，奉太子令邀他前去太极宫天宝浮屠处。

    李泌自见过工部侍郎林赐后本就打算去看看天宝浮屠，如此一来也是正好，在离开靖安司前还特地嘱咐徐宾，言及张都尉今夜去打探阿不思大营，若张都尉回来不见他自己，就将靖安令转交给张都尉，若遇事不夺，可找北鸾郡主相议。

    交代完一切的李泌随牛安道前往太极宫，期间崔器主动要求护送却被推辞，李泌直言有东宫卫护送足矣，何况靖安司若遇大事，旅贲军当在司前值守。

    在前去的路上李泌不解太子为何匆忙召见，而且还把见面的地方定在天宝浮屠那，难道太子也发现了天宝浮屠的秘密？他向牛安道讨问几句，却得知连右副卫率也不知情。

    李泌带着谜团来到了太极宫，就算是东宫的人也要经过层层查验，最后终于来到了东面与东宫相邻的广场，中央已经盖起一座由毛竹打造的临时大殿，天宝浮屠正在其内。

    殿外有监门卫值守，牛安道没有进殿，而是躬身相送李泌，直言道：“太子稍后即来，请李司丞先入内等候。”

    李泌不作他想，捧着拂尘就走向大殿，为防雨水侵扰，殿基由巨石和原木垒起，所以李泌需拾阶而上，监门卫赶忙打开大门，顿时乍见殿内灯火辉煌。

    天宝浮屠由太子奉命监造，所以当牛安道提出由东宫卫值守时，原先的这批监门卫立马领命离开，最后牛安道命人将大门重新关上。

    大殿内烟气袅袅，供烛昼夜不断，从殿顶垂满数丈长的道幡，李泌两耳听着大门关上，两眼却早已被屹立在前的天宝浮屠吸引，只见它身有八臂，身坐凤鸾台，之所以是凤鸾，对应的正是凤阁中书省和鸾台门下省，是将浮屠像喻作了圣人。

    这天宝浮屠周身的每一片鳞甲都有道门紫砂阴灌，每只手都握八方神器，各自镶满宝石，据传这尊浮屠的八只眼睛，无论你站在哪个位置，都会觉得它在看你，当然现在它还紧闭八眼。待隆元节那夜，最神乎其技的是，浮屠开眼，会有神龙凌空飞绕，这异象并非幻术，而是天工秘术，出自大唐神工毛麒甲之手。

    李泌瞻仰着这尊神物，不得不说它已经超出了匠作本身，观之确实有清人心神之感，甚至都忘乎来此处是为何事，可就在他心神松懈之际，一声女子阴笑在大殿内响起，摄人魂魄。

    循声望去，在殿顶的横梁上，有个女子正俯视着他，旦见之下就已认出，正是幻女！

    只见她顺着道幡落下，李泌情急之下大呼殿外的牛安道，可才喊出一个字，他就哑了！这时再想转身，却发现双腿如陷泥潭，不管他如何用力都提不起分毫！

    中幻术了！

    李泌懊悔自己怎么没有闻出异味，可这里是太极宫，是诸卫镇守的皇宫大内，谁会想到刺客能在这里出现！

    “李司丞，不要挣扎了，呵呵。”幻女阴笑道，随后拉开自己的衣服，露出了肩上的徽纹，表明她来自天羲教！

    天羲教，按徐宾在内卫司所查，是侍奉云顶靺鞨的一支异教，如今的靺鞨国分白山靺鞨、黑水靺鞨、粟末靺鞨等部，国主在大唐受封渤海郡王。而在当年正是云顶靺鞨统治诸部，所以在被武后灭国后，天羲教带着仇恨前来东都报复，可惜被瞾卫无情剿灭。

    “当年瞾卫是不是留了你们，所以你们至今未武孽效命？！”李泌道出其中根源。

    “不愧是靖安司司丞。”幻女缓缓走向李泌，就像一只猫打量着耗子。

    “牛安道是你们的人！”李泌心凉半截，武孽在长安的爪牙真是让人思之生寒！

    “那林赐早已被你们杀了，你们在天宝浮屠上布下了什么阴谋？！”李泌到此刻也没有顾及自己的生死，两眼直视幻女。

    “你知道了又能怎样？你得死在这里了，靖安司没了你就没用了。”幻女在这里足足潜藏了三日，滴水未进，此刻终于可以完成真武交待的任务了，难免想多说几句话。

    “你就那么相信武孽么？要知道当年可是武后灭了你们靺鞨！”李泌这是在攻心，虽然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别无他法。

    幻女流露出内心的真实想法，其实他们如今为真武效命，何尝没有想过鸟尽藏弓，可是……

    “除了相信，还能如何？”幻女眼神终于变得不复杂，哪怕是饮鸩止渴，也是他们天羲教唯一的选择。

    李泌哑然，毕竟他可给不出武孽如此大的复国承诺，他所能做的唯有守护长安，守护长安的百姓。

    “李司丞，准备好了么？”幻女继续走向李泌。

    李泌当然是以为问他是否准备好上路了，他心中生出欣慰，假如自己死在了这里，无论是靖安司还是太子，一定会追查到这里，或许就能发现天宝浮屠的异样。

    念及于此，他转头望向浮屠的底座，上面的雕刻精妙，材料确是朱砂，若一头撞损，短短三日内必无从修复，这应该是他能为靖安司留下的最后线索了。

    就在幻女掉以轻心之际，李泌自咬舌尖，他虽不修道术却修了道心，虽满口鲜血却重念道诀，终于身体摆脱了幻术可以动了，转身就朝底座撞去。

    变故突生，当李泌的额头离底座越来越近，当李司丞准备赴死的刹那，幻女先一步来到他身边，扯住他的后领一把将他拉翻在地。

    “你还不能死！”幻女说罢扑向李泌，一脚将他踢晕。

    在大殿外面，负责把守的东宫卫早已不见，周围一片死寂，而在大殿内，幻女扛着李泌攀上了浮屠，来到背后拧动一处机关，只见浮屠的后背打开，里面竟有不小的空间，随后幻女拧回机关，把李泌锁死在了里面。

    得意的幻女跳下底座，冷道：“就算不能复国，能让你们大唐多死些人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