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秒感到脖颈处有汩汩的血液流出，左手被小鬼啃来啃去。

    在这样的时刻，他皱着眉，右手攥住女孩儿鬼的脚，却开始思考。

    不对劲。

    还是不对劲。

    能闻到血腥味道，能摸到鬼的踪影，能听到他们的声音，能感受到身体受伤后的疼痛。

    那么——

    为什么看不到对方？

    就因为自己把眼睛珠子送给了别人？

    凭什么？

    不是游秒在胡搅蛮缠，而是他突然意识到，对方既然都是幻觉了，直接作用于人的思维和意识，那么，无论硬件配置是什么样，理论上都不影响他们在游秒脑海成像才对。

    所以为什么看不见他们。

    游秒和两只小鬼交谈：“你们是谁？”

    “嘻嘻。”小鬼不回答。

    游秒换了一个问法：“我是谁？”

    女孩儿鬼嘬着游秒光洁的颈项，缝口鬼啃着游秒修长的手指，齐齐停顿了一下。

    缝口鬼摇了摇头，他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女孩儿鬼笑道：“你是谁你问我们？”

    游秒却说：“是我不知道还是你们也不知道？”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

    一直以为的幻觉会不会是海市中冥纸第三方的属民？

    可若是如此的话，鬼手那一回自己为什么会毫发无伤地恢复呢？如果对方真实存在，那么伤痕去哪里了？

    游秒记得，第一天进入海市的时候，在入口处见到过，海市中人来人往的存在。

    有人模人样，移动间带来阵阵阴风的游客；也有身披长毛、眼如铜铃，四肢带着兽类特征的路人。

    只不过那场景其实更像是一截画面，游秒将它误认成了游戏中场景加载前的CG。

    如果不是呢？

    东山娘娘的眷族罗刹和人类玩家一起进入海市，而集市上已经有了竹夫人和冥纸第三方的属民。

    如馄饨摊老板、兽首人这种精怪类型的，听命于竹夫人。

    那么如幻觉中这些阴气森森的人形恶鬼，应当属于冥纸第三方？

    要验证这一点非常简单，游秒掀开眼皮，空无一物的眼眶好似盯住了虚空中的某个存在。

    “我要展开交易，交易对象，就定为这个小哑巴。”

    海市的规矩：进了罗刹海市，必须要和碰到的每个人做交易。

    阿兴真是一只善解人意、乐于助人的好罗刹，游秒决定出去后就给对方制作一面锦旗。

    小女孩儿鬼和缝口鬼都化作了泡影，但游秒知道，有什么东西在真正地降临。

    就在他的对面，就在咫尺之间。

    阴气像是冰刃，将游秒体表割的体无完肤。

    他没来得及何上眼皮，因而受到了凛冽的狂暴的风。

    本已经稍稍愈合的伤口再次流血，被自己粗暴扯断的视觉神经抽搐跳跃着疼。

    游秒咬紧牙关，忍住溢到嘴边的呻吟。

    他疼得死去活来，却又不死不活。

    他苍白的嘴唇无声地开阖，“你……你……”

    游秒说：“你耍诈，不要脸，我踏马的点名的明明是那个哑巴。”

    灯笼呢？

    灯笼在哪里？

    游秒急了，冥纸第三方与东山娘娘和竹夫人相比，明显人狠话不多，不是个善茬。

    这里没有夸那两个怪物的意思，主要谴责这个不讲武德。

    游秒需要灯笼，今天晚上天时地利人和情况都不太好，先撤为敬。

    他一把将晢蛇从身前的背篓中捞出来，用粗长的蛇躯将自己围起来，挡住了一些呼啸的劲风。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晢蛇痛极了也能发出叫声。

    游秒呕出一口血来，晢蛇也呕出一口血来。

    一主一宠，两个姓游的一起被罡风处决了个碎尸万断。

    游秒用最后一息，对自己和晢蛇使用了大治疗术。

    然后停也不停，继续往记忆中灯笼的方向冲。

    东山娘娘的光不是什么好光，但却是能拯救游秒小命的光。

    踏马的，合着三巨头之间关系这么差劲，游秒起先想，都一起弄出灯笼了，应该是合作关系。

    现在来看，更像是彼此挟制与抗衡。

    冥纸包住明珠，弱化了光，使得海市中存在光芒背面的影。

    明珠照耀冥纸，穿透了纸，使得海市中存在照亮影的光。

    竹夫人不和东山娘娘一般见识，是因为，她早知道东山娘娘在千年前已经死去，并且渴求得到东山娘娘生前最偏爱的族裔——晢蛇的DNA。

    而冥纸第三方却不然。

    游秒带着竹夫人的东西，还有罗刹给出的海市币，主动找上了门，所以对方出手了。

    游秒将背篓远远地丢开，笔墨纸砚和竹篮通通收入背包，海市币塞进游晢腹内。

    一身轻地向灯笼奔跑。

    背篓转瞬间被撕了个稀巴烂。

    游秒突然反应过来。

    “青竹所至，无所不知。”

    竹背篓是竹夫人在海市的眼线，冥纸第三方比起游秒更恨竹背篓。

    游秒边跑边道：“冷静！冷静！我是第四方！”

    既不是海族，也不是精怪，当然也不是阴物的第四方。

    我踏马是玩家啊！

    游秒距离灯笼只有一臂距离，他壮着胆子礼貌道别：“今天上门实在太莽撞了，明天我备上厚礼再来打扰您。”

    他从黑暗跑进了光芒，离开死亡，得以复生。

    游秒向来处望去，漆黑的仿若另一个次元的深渊，有道庞大的身影转瞬即逝。

    他用鲜血淋漓的手掌拭了拭鬓边的薄汗，搞得自己的脸面被涂的乱七八糟。

    “这也太不好客了。”游秒对旁边漂浮的人头说。

    人头没有回答。

    游秒万分委屈地既像埋怨又像撒娇：“妈妈，你怎么都不接我？(๑ŏ﹏ŏ๑)”

    已经不是孤儿了，为什么还要单打独斗，上门后被像老鼠一样驱赶？

    散乱客的人头面色复杂。

    他又离开了。

    游秒：“送走了两个，该送第三个。”

    他蹲下身，对着矮个子的被线缝了嘴巴的小鬼娃道：“原来你长这样？”

    阴森森的东西，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鬼，做个交易而已，怎么还搬救兵呢？

    游秒：“做个交易，你做不做？”

    小鬼娃不能说话，小鬼娃比比划划。

    游秒耐着性子待他比划完毕，装作看懂了的样子：“哦，你说随便我给你什么东西对吗？行。”

    小鬼娃大惊失色，急得想要做什么。

    游秒趁对方不注意，摁着他脑袋点了个头。

    交易双方就交易内容形式上达成一致。

    游秒满意了，第三次抠出自己的眼睛，这操作他已经练习得无比熟练。

    游秒：“张手，见者有份。我今天主要给海市各参与方批发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