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道缘居
星莲山脉,大衍阵宗内,丹阳山,山上林木森列,苍翠如云。
晨光熹微中,绵延的步道上已有三五成群的弟子向着山头奔行而至。
作为宗门内炼丹峰座下外门核心山峰之一,丹阳峰,自山腰往上,散布有炼丹峰外门所有的十二大藏书殿。因此,每日上下丹阳峰的外门弟子数以千计,山道上往来的炼丹峰外门弟子,牵延连绵,络绎不绝。
“噫?丹阳山下何时多了这么一座院子?”
刚进入山脚没几百步,最早上山的几波人就停了下来,他们对突然出现在山脚的一座别样的院落好奇不已,众弟子就此伫立不前。
微光中,只见这院落青砖绿瓦,白墙红门,配上曦光山岚,薄雾翠植,缥缥缈缈中,院落仙意非凡。
这世上从未出现过这等布局的院落!!
加上院子地处丹阳山脚,分外引人好奇。
弟子三三俩俩的开始聚集,对着新出现的院落指指点点,品头论足。互相打听之余,也不忘细细打量,独自品味。
借着微光,透过晨雾,只见整进院落前是一大块修整好的大坪。条石细密,平直开阔,足够百十人同时练功打拳。
正对平地步道的朱红色八尺大门之上,悬挂有一匾额,牌匾上《道缘居》三个大字苍劲厚重,甚是古朴。
再看,大门俩侧,左右各立一竖匾,竖匾色泽暗红,油光浮亮,山岚吹过之时,牌匾之上仿佛还有幽光流窜……
幽重的竖匾上书写有俩道门联,一者写,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一者书,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匾是好匾,至少千年以上的桃木灵芯为基底,让整个牌匾显得贵而不俗,媚而不妖。
文是好文,意境高远,道蕴无穷。
字是好字,承接有序,落卧随意。
门头所有这一切的布局,让人感觉都是十分的舒服,闲适,惬意。
初看很好,可不知怎么的,盯久了,却总有一丝的异样横亘在众人心头,有心想表述,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嗯,这院落,布局精巧,奢华低调,外在清幽,内有天地。门上对仗的道偈更是意境深远,道蕴无穷。也不知道是何等风流人物在这里立了这么一座院落,有机会,我等一定得进去拜谒一二。”
人群中打首的一个少年一眼下去,不由得喟然叹道,
“呵呵,何等人物?当然是有权有势的人物咯!”
“你知道的,这里可是丹阳峰!”
“不说外门,就内门中,能有几个人有资格可以如此肆无忌惮的在这里立上这么一座院子?”
边上一少年手拿折扇幽幽接腔。
“是啊,这院子的主人大概率就跟我们不是一路人。”
“可以的话,我们还是隔远点好!”
在边上,一略显粗壮憨厚的少年跟着摇了摇头,显然是对折扇少年的言语表示赞同。
粗壮少年话音未落,边上一道鸭公嗓接腔了。
“对啊,我们还是离远点好!”
“说实话,就这院落,布局精巧我认。主人财大气粗,这我也认。”
“但就从门口这对仗的道偈来看,这主人定是一个肚里就三两油水,却又好大喜功,爱附庸风雅之辈。”
“嗯,说简单点,他爱装逼。”
鸭公嗓少年目露讥讽,一副我看穿了一切的自得。
“哦?爱装逼?怎么说?”
“难道你跟这院落主人熟识?”
打首的少年神色一僵,深深的看了鸭公嗓少年一眼,尽管知道他背景深厚,可表情里还是明显的有些不认同。
“认自是不认得,毕竟他也未曾现身,门外也没明显的标记。但我说他爱装逼自是不冤枉他的。”
鸭公嗓少年甚是自得,一副已经看穿了一切,却又不想说破的样子。
边上人明显熟悉他,没有接腔,都是一副我看你能说出个啥的样子。
“咳咳,不信?”
“那我就详细说说?”
鸭公嗓少年手一背,一脸的风轻云淡。
“首先房子就不说了,只能说得上标新立异。”
“它看上去是新奇精巧,可根本上却失了一份大气!”
“你们知道的,我等修者修行,首重心性格局。都说无大胸怀者无大成就,就从这一点上说,这院落你们看……”
鸭公嗓少年嘴角噙笑的看着众人,很是贬了一下院落的布局。
眼见众人一副你是来搞笑的吗的表情,他话锋紧接着就是一转。
“不过这仅仅只是风格问题,上升到气度你们可能不认同,但我也保留我的观点。这点我们不多说。下面我们详细说说这几块匾。”
“桃木灵芯,看色泽可能还是千年之上的好东西。论价值,这么说吧,平时内门大佬们炼器制符都会有点舍不得用的东西,贵了去了!这么说吧,就连我家的内门长辈用起来都是慎之又慎,你看他用来干嘛?”
“就写了几个不知所谓的篆文在上面!!”
鸭公嗓少年言语激动,眼里却是闪过一丝妒忌。
“我说这几个篆文不知所谓想必你们又不认同了。毕竟这几个字初读上去是很有道与理对吧。”
“终究是你们太年轻啊,但凡多想一重你们就知道他就是在胡说八道!!!”
少年老神在在的看了众人一眼,一副一切尽在我掌控的样子。
“胡说八道?”
边上的少年们有点疑问了。
“我说他胡说八道自是不冤枉他!你们且听我装逼,啊不.....听我细细道来。”
“第一,这字是篆文!”
“我们人族篆文的用途是什么?”
“简单的记事叙事罢了!”
“哪个时候阐道都能开始用篆文了?”
“还用千年桃木灵芯做基,何等的奢侈!”
“土包子,暴发户,爱显摆!”
“第二,我们也不能冤枉好人对吧。我们假设他真的是阐述有道与理!”
“但道与理是那么好阐述的?”
“能阐述出一丝独到的,独立的道与理的,不说得是仙神一级,至少也得是临近飞升的大大佬了吧!”
“这样的人物,不去宗门内的阵法核心密地,就把房子就这样大咧咧的放在外门热闹之地,任我等随意惊扰?”
“不可能的嘛!”
鸭公嗓少年言语激动,语速极快,不给众人一丝思考的空间。
“还有第三点!”
青秀的少年扳着指头高声说道,目中满是自信与得瑟,莫名的有一种众人皆醉而我独醒的骄傲与正义打假揭露嫌犯的振奋。
“如果这俩句胡说八道,似是而非的道偈真的陈述出了一丝道与理,不说他能不能用篆文阐述得出来,就我们看到了也不可能没有一丝感应。”
“再有,你们应该知道的,这道与理这样高深的东西,根本就不是我们现在这不入灵的神魂水平能看的!”
“就凭我们这弱不禁风的神魂,真要有一丝道与理在,我们的神魂怕是早就被承受不住了吧!”鸭公嗓少年转身面向众人,嗤笑了一句。
“综上所述,我们不难得出结论。”
“这院落也好。所有这初初看上去蕴含了道与理的篆文字句,都不过是一个装逼犯的狂妄呓语,胡说八道罢了。”
“我等求道之人,求的是真,寻的是道,最好还是少与这等人接触的为妙,以免污了大家求道的本心。”
……
鸭公嗓少年一脸肯定,直接一锤定音,现场莫名的一阵沉寂。
......
“有道理啊!”
“这院落主人是真装逼啊…”
“话说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哈,就为了装个逼,如此珍贵灵材都舍得这样的造,不想要了给我们啊!”
“啊呸!”
众人跟着青秀少年的思路一路思考,只感觉抬杠少年的话是句句在理,看着院落目露鄙夷的同时还不忘连连点头。
情绪积攒到最后,聚集的十来人中,几个激进的硬是没忍住对着院落的方向大啐一口,大声叫喊到:
“对那些有真本事的我等是真心的佩服,但对那些个装乔拿大,沽名钓誉,凭白污人道心之辈,我们那是打心眼里唾弃!”
“此生绝不与之为伍!”
“我们走!”
之前打首的少年目露沉吟之色,此时却是还想再探究一二。
“走啦,山上藏书殿要开了,我们得赶紧点去选两本好的典籍,占个好的位置。再迟些就真赶不上了。”
“是啊是啊,半个月也就休沐这一天,错过今天,再等半月啊!”
后面的众人推推搡搡拉着打首的少年上路。
“啊呸!”劝离的少年觉得啐一口还不甚解气,临走时还是忍不住又呸了一口。
打首的少年目露迟疑,仍想逗留。最终却终是舍不下结伴的同行,不甚情愿的回头看了一眼,目露思索,跟着众人快速离开。
所有人都走了,但却也不是没有例外——鸭公嗓少年竟然留下了。
他是发现了什么秘密吗?故意支离众人?
事实上并没有。
那他驻留的目的是什么呢?
鸭公嗓少年名叫苟振杰,祖父是炼丹峰内门一个普通的执事长老。在外门弟子内他尽管也算得上出生显赫,但真跟那些跟脚深厚的比起来又算不得什么。
他天资一般,加上这特殊的鸭公嗓,让他经常受到同辈弟子的打趣。这么多年来,他朋友不少,却也从来不是哪个团体的核心。
此刻一朝得理,受尽了瞩目与赞扬......他不过是纯粹的想再呆在大家中心位置,再多享受几次众人瞩目的高光罢了。
……
天光大亮,步道上的人越来越多,对应的新出现的院子吸引驻足的人也是越来越多。山道之上,叽叽喳喳,甚是热闹。
看来不管是哪个世界,扎堆凑热闹都算是人的一种天性。
“这院落看上去高大上,事实上他主人也就是个土包子,暴发户……”
鸭公嗓少年化身宣传达人,在一波又一波的弟子中宣讲着自己的推断。他的的话更是被众弟子添油加醋之后,在一波又一波到来的外门弟子中散播,市场甚广。
“是啊是啊,上了年岁的桃木灵芯,修行界都很难得的。”
“更难得的是这灵材还这么大。”
“你们说这用来做点什么不好?”
“暴殄天物,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痛心疾首……
……
眼光可能不一样,但嫉妒心基本都是一样的。
又有几个人看得惯那种高调炫富的装逼犯呢,特别是他可能装逼失败的情况下……
山道上,院落前,越来越多的人在指指点点,愤愤不平,现场的氛围也是越来越热闹。
话说是话说三遍,狗都会嫌。鸭公嗓少年苟振杰同样的话已经说了不下三十遍,此时的他终于感觉有些索然无味了。他终于想起了他今日份的打算,匆匆辞别了众人,快速朝着山头奔赶赶去。
就在苟振杰离去不过半柱香,一头扎双丸,手执彩带,年纪看上去估摸八九岁的小姑娘,挥舞着彩带,蹦蹦跳跳的自山腰奔跳而下,直奔山脚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