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如蓝第二天便去了实验室三楼。

    整间资料室，大得令她咤舌，密密麻麻的资料，排放在高至屋顶的书架上，她一眼望去，有些头晕眼花。

    好在她经常查阅资料，很快便搞懂了资料整理的规律。

    从入口起，所有文件都以年份进行归类，下分目录以姓氏的前后进行排放，她掐算着自己逃离实验室的那一年，很快便发现父亲的留存文件在书架的顶端。

    季如蓝快速拉过墙角的梯子，一层层爬上去，抽出了尹博士的资料。

    父亲在实验室呆的年份很长，即使是出逃那一年，也留下了很多文件。

    季如蓝屏住呼吸，一册一册快速翻阅。

    宋忆这人喜怒无常，昨天高兴，给她发了“通关文牒”，指不定明天心情不好，又收走她的权限，她不敢指望自己一直有特权，所以能有机会找就赶紧找。

    人生近三十年，偷偷摸摸的事她干得屈指可数，由于过份紧张，她白净的额头被敷了一层薄汗，当那卷发黄的文件被摊开时，她听见心尖的鼓猛地一敲，呵，找到了！

    纸张的排头记着“万用药药引”，之后是几排晦涩难懂的文字。这些文字写得像诗，又像是谜，季如蓝不敢深究，拿出随身携带的纸笔埋头抄起来。

    资料室的文献是不允许抄走的，只供室内查阅。季如蓝没有任何电子设备可以拍照，只能靠最原始的方式记录。所幸文字不长，她龙飞凤舞地抄完，将纸条塞进口袋后，才听见自己长长缓了口气的声音。

    “咳。”

    梯子下突然传来的轻咳吓得季如蓝脸白如蜡，指间那只钢笔也因突然失力而直直掉了下去。

    “哒。”

    宋忆仰着头，冷白的前额被不偏不倚砸中。

    季如蓝用颤抖的指尖捂住唇，不敢相信那支要命的笔干了什么。

    “你在干嘛？”宋忆冷冷地问。

    “在…看资料。”季如蓝心虚地垂下眼。

    “拿下来看，那里太高，危险。”

    季如蓝没料到宋忆会说出这种关心人的话，她胡乱将卷宗往书架上一塞，说了句“已经看完了”，便顺着梯子爬下来。

    男人的目光粘在她身上，让她背脊泛出一串冷汗。

    她不确定宋忆有没有发现她的动作，如果发现了……

    季如蓝心续乱得很，腿脚也不住地发弹，她原本想让自己看上去镇定自若，却不料脚底踩空，整个人从最后几级阶梯滑了下去。

    “哎！”她忙乱一气地抓扑着，等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扯住了宋忆的衣襟。

    一只精壮的手臂环住她纤细的腰身，看样子，宋忆是箭步过来兜住她的。

    “你慌什么？”

    宋忆身子落下的暗影将季如蓝罩了个结实，他的眼眸，锐利中带着些灼热，看得季如蓝心惊胆战。

    下意识，她捂紧了口袋。

    “你好像很怕我？”宋忆逼近她，手臂不知不觉将她扣紧。

    季如蓝的眼睫快速地颤动，像欲飞又飞不动的蝴蝶：“这里人人都怕你吧。”

    她的回答可以打满分，宋忆感到满意，又不满意。

    人人都怕他，包括她，所以她就不敢像当年那个不告而别的小女孩偷偷跑掉了；

    可隐隐的，他又莫名不想看到她瑟瑟发抖的模样，仿佛，他是不能靠近的洪水猛兽。

    季如蓝看宋忆没有回应，有些不知所措：“如果没特别的事，我…可以离开吗？”

    她实在是担心，怕兜里的纸条被发现。

    宋忆眉头拧紧，吐出两个字：“可以。”

    季如蓝拔腿就走，可没走出一步就发现，宋忆的手臂，禁锢着她的腰。

    季如蓝大惊失色，她刚刚太紧张，紧张到根本忘了宋忆扶住她之后，就再也没有松手。

    宋忆也注意到了，劲瘦的指尖禁不住抽紧。

    气氛，一时间尴尬又凝滞。

    门板轻叩，引开了宋忆的注意力，他抽回手，扭头看过去。

    “宋先生，地下室来了个人。”小牧缩头缩脑地说。

    这是心照不宣的暗号，但凡有利用价值的科研人员，刚入实验室时也绝不会往地下室送，只有落单无依无靠的试验品，才会被毫无尊严地对待。

    “这个跟我说干嘛？”宋忆表情很厌，“哪个实验台需要，就直接送过去。”

    这是惯例，不需要特别汇报。

    “我原先也是打算这么做的。可…可是，那人说，只要放他一马，他可以提供个极有价值的消息。”

    “哦？”宋忆冷笑，“这蠢货为了活命，倒是很会想招儿。”

    他掸了下刚刚从梯子上蹭到的灰，唇角刻薄地勾起：“把他带过来吧，我倒想听听那有价值的消息是什么，若是装神弄鬼，就直接把他剁了喂狗。”

    季如蓝听得心惊肉跳，扶住书架，才没让自己晕倒。

    她看宋忆的模样不像说笑，能将大卸八块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可见他残忍至极。

    宋忆眼角瞥见季如蓝指尖在剧烈颤抖，没忍住伸出手，将她握住。

    季如蓝吃惊地侧头。

    “不用怕，嗯？”

    他其实想冷嘲，实验台上的情景比他说的可怕多了，可话到嘴边，不知为何又换了说辞。

    奇怪，他竟有些不忍看她那副惶惶不安的容颜。

    小牧很快将人带来了，是个男的，手脚都被绑住，嘴里还塞了个布团。

    看得出，那男的吓得不轻，即使封了嘴说不出话，还在含含糊糊地“唔唔”为自己求饶。

    宋忆表情冷漠地示意了下，随后拿过资料室的目录，漫不经心翻了起来。

    小牧心领神会，上前取走了布团。

    男人缓过一口气，就忙不迭喊冤：“先…先生，我不认识你，你干嘛绑我？你仔细看看，是不是抓错人了？我叫江思贤，我跟你……”

    宋忆“啧”一声，不耐烦地将目录扣在桌子上：“谁管你叫什么，话这么多，应该把你舌头割一半再带来。”

    江思贤吓得立刻噤声，半个字不说了。

    宋忆这才恢复了高冷，长指轻叩桌沿，不急不缓地说：“刚刚在地下室，你想用一条有价值的消息换一条命？”

    “是是。”江思贤点头如捣蒜。

    “说来听听。”

    江思贤一听活命有望，不顾形象地跪爬到宋忆脚边：“我这消息绝对惊爆，知道这事的人很少，我保证，你听了肯定不会失望……”

    江思贤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他看见宋忆俾睨自己的眼，充满了厌烦。

    “重点。”宋忆低沉地吐出两个字。

    江思贤咽了咽口水，不敢再卖关子，他压着嗓子，小心翼翼地问：“先生可知，这世上有四颗奇石，凑齐它们能释放能治百病的奇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