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城(1)
四人小队在杀掉巨魔后决定在森林里歇息一宿，就在瑞尔吉尔守夜时，他突然看到一点橘黄的灯火在树林中出现。那是蜡烛的火焰，微弱到随时可能会熄灭，但却散发出无可比拟的存在感，仿佛比身前的篝火还要明亮，还要温暖。
瑞尔吉尔立刻知道了这是谁。
“大家起来。“瑞尔吉尔向伙伴们说道。
睡得正香的三人突然起身并握住了自己惯用的武器，就好像之前的熟睡都是装的。
“怎么了……”
法芙娜还没问完就被那点火光所夺去了注意力。
“掌灯者……”诺塔喃喃说道：“看来我的活跃表现终于有收获了。”
蓓尔和身旁三人一样，双眼直视着那丝令人感到安心和幸福的火光，难以移开视线。
莉雅手捧烛台缓步走了过来，走到篝火可以照耀得到的位置后，莉雅微微欠身向四人施礼。法芙娜和瑞尔吉尔向莉雅还礼，蓓尔和诺塔则楞在了原地。
莉雅不以为忤，她吹灭了烛火，呆住的两人才终于回过神来。
这点蜡烛是掌灯者的象征，是独一无二的，每次莉雅在冒险者身前现身都需要用这个来表明自己的身份。纵使橙鲸蜡烛非常耐用，纵使莉雅使用得非常节约，但几年过去，蜡烛也只剩下了薄薄一层。
莉雅会出现在有潜力的冒险者面前，为其提供指引。掌灯者的名号已经是冒险者中的传奇，能见到掌灯者成为了一种荣耀。
瑞尔吉尔之前在博德城就见过掌灯者，那时莉雅因远征失利被居民们围攻。而法芙娜则是通过自己的实力让莉雅现身的，能使用治愈和增益法术的人被称为光明法师，使用火冰雷等攻击法术的人被称为黑暗法师，这两种法术原理上相互抵触，很少有人两者都会的。而法芙娜就是其中之一，虽然能使用的法术都很基础，但这样的人才已经非常少见了，更何况她本身体术还不错。她现在手中的长剑就是经由莉雅的指引在迷宫中拿到的。
“各位冒险者你们好，请恕我冒昧来访。”莉雅说。
“掌灯者大人不必客气，您的到访是我们的荣幸。”法芙娜说道。
瑞尔吉尔把视线扭向一旁，他现在的立场有些尴尬，一方面莉雅是导致自己父亲战死的诱因，而另一方面自己也成为了冒险者，掌灯者作为冒险者们的指引人也是不争的事实。
莉雅自然知道其中的缘由，但自己的形象不能塌，她对瑞尔吉尔说：“您父亲在天国看到的儿子接过了自己的衣钵，短短数年间就成为了三级冒险者，想必也会感到欣慰的。哦，此战过后，应该能成为二级冒险者了，恭喜恭喜。”
“……”
瑞尔吉尔没有任何反应，莉雅也不在意，只是礼节性地笑笑。
“诺塔先生身手愈发高超了，在枝叶茂密的森林里，一边躲避着巨魔的攻击，一边进行引诱，而且十多支箭居然无一落空，尽数射进了巨魔眼中。如此胆量和技术，实在佩服。”
“嘿嘿嘿，大家最近都这么说。”诺塔一点也不客气。
“以及，”莉雅终于面向了这次的主角，身材娇小的蓓尔。“蓓尔小姐，我实在想象不到您今年才二十一岁，如果能给你一把优秀的武器，想必今天和巨魔的战斗将会轻松很多吧。”
三人都明白了这一次掌灯者的现身是为了谁，诺塔眼里有着掩饰不住的落寞。
莉雅没有管这些，她继续说：“我碰巧知道有一把长剑，具有锋利属性，如果蓓尔小姐能够拿到手里，堪称如虎添翼。”
有锋利属性的长剑几乎很少有斩不断的东西，如果对付巨魔时有这样的剑，可以直接砍断巨魔脚筋，待巨魔倒下后长剑封喉，何必像这样折腾一下午。
“谢谢掌灯者大人夸奖，请问这剑在哪里。”
蓓尔显得有点怯生生的，掌灯者的事情蓓尔早已知悉，但没想到这么快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在蓓尔看来，只有一级冒险者才有资格与掌灯者对话。
她好奇地悄悄打量眼前的女性，一袭洁白长裙，披着猩红斗篷，这斗篷有点像自己以前那件。金黄色的头发从兜帽里流出，遮住了左半边脸。
“就在魔城迷宫里，被土系亚龙看守。“
“哦，太远了，不想要。“
“没错，你只需要……啥？“
莉雅一时间有点傻眼，一般冒险者都会表现得跃跃欲试，然后详细向自己询问得到宝物的路径和其中可能出现的危险。
“那个，你说你不想要？“
“嗯，我觉得没什么必要。“
“不是，那个路径和危险的话你大可放心，我会为你指出一条最安全的道路。“
“谢谢掌灯者大人了，但我觉得自己不太用得着。“
“如果有更好的武器，之后的冒险就会轻松多了。“
“之后啊……其实我觉得现在的生活挺不错了。杀兽人什么的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如果再碰上今天的巨魔讨伐任务呢？“
“这次其实我是不太想来的，每周清理流窜到人类领地的哥布林和兽人队伍得到的赏金就足够我花了，现在一天赚到的钱比我家以前一个月的都多，我觉得人不能太贪心。“
“但更好的装备不单单能让你有能力击败更强的魔族，也能让你更有能力去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人。“
“或许吧，但我觉得应该有更合适的人选，他们比我更强大，这样的好武器应该留给他们。“
“我记得你也是因为魔族的侵略才走上了冒险者的道路吧，你难道就不想为死去的亲人和朋友们报仇吗？“
“其实杀了我爸妈的兽人和哥布林已经被法芙娜杀掉了，我的仇已经报了。我觉得人不能总活在阴影里，还是需要往前看。我的弟弟现在在铁匠铺里当学徒，他学什么都很快，他说要不了多久就能自己开一家店了。我现在只想多存点钱帮弟弟把店开起来，城市里的房子贵得要命，还不允许自己随便盖。“
“你就不想杀了魔王吗？你知道这样会得到何等的荣誉吗？如果真的杀了魔王，别说一间铁匠铺，你甚至能得到一座城。“
“一座城？“蓓尔半张着嘴表情木讷地想了好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说：”我要一座城干什么？我从小的梦想就是能在城市里面生活，现在这个梦想近在咫尺了，我不希望再出现意外。“
“你难道就不想过上更好的生活吗？“
“想啊，而且我马上就能过上了呢。像这样再来两年，运气好的话再来一年，我就能买得起城里的房子了，我会和弟弟一起开一家铁匠铺。“
“想开铁匠铺的是你的弟弟吧？那你呢？“
蓓尔摇摇头：“我就这一个亲人了，我会一直和他呆在一起。“
“一辈子？“
“啊，那个，我当然也会在城里找个好丈夫的。“蓓尔羞涩地低下了头。
“你就不怕魔族又一次袭击你和你的家人？“
“我会保护他们的，我现在有那个力量。“
“你这是在低估魔族啊。“
“或许吧，但我知道我的能力极限在哪里。“蓓尔看着自己反复开合的拳头，继续说：”我觉得面对四狂我也有一战之力，实在不行我觉得至少能掩护大家逃跑。“
“你既然有这份能力，就该挑起这份重担。或许你不想当英雄，但你完全有可能终结魔王持续三千年的恐怖统治，让至高神的光辉照耀整个世界。你该为那些依旧遭到魔族威胁的人们想想。“
“打魔王可能就不在我能力范围内了，我觉得这个应该留给特级冒险者去做，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三级冒险者而已。“
“能用普通铁剑斩杀巨魔的三级冒险者？冒险者工会的等级系统不允许跳级晋升，否则你现在已经是一级冒险者了。那么在你买下铁匠铺之后就再也不准备拿起剑了？“
“这个倒也不至于，我准备在城里好好过日子，但如果我伸手可及的地方遭到魔族袭击的话我当然会挺身而出。但这个世界太大了，我不可能照顾到所有人。“
“所以就眼不见为净？“莉雅有些生气了，没想到眼前的小姑年这么胸无大志。
“掌灯者大人，“说话的是法芙娜，她见气氛上有些紧张赶忙介入两人的谈话：”请不要太苛责蓓尔了，五年前她也只是个普通的农家女孩，如果没有被哥布林和兽人袭击的村子的话那她现在应该正和父母兄弟一起生活在村子里，每天挤牛奶做干酪。我也对她这样浪费自己的才能感到惋惜，但她现在所有心思都在自己唯一的亲人身上，每次任务完成无论多远多忙，她都一定会去看看弟弟。这就是她生活的全部了。“
“还请您原谅。“蓓尔小声说道。
莉雅也察觉道自己有些失态，赶快整理好情绪，说：
“好吧，且祝您和您的弟弟能早日实现梦想。请问您的弟弟现在在哪座城里，日后说不定我还能去照顾一下你们的生意。”
“布鲁克林。博德城东南方向的布鲁克林城，就是那个有座特别大的吊桥的布鲁克林城。”
“好的，如果改变主意了可以去博德城的冒险者工会给我留言。再次祝各位今后的冒险一切顺利，愿湖光仙女的荣光护佑各位。“
说完莉雅就转身离开了，直到她的身影被黑暗吞没，四人才收回目光。
“就算你不想讨伐魔王，至少可以把掌灯者说的那把剑拿到手吧？想都不用想，那一定是好东西，拿到剑立马去市场出手，一次性就能赚到开铺子的钱。“诺塔恨铁不成钢。
“啊……“蓓尔刚才明显没有想到这种可能，突然愣住了。
“哈，我还以为你想靠自己的手一点一点挣回来。还心想你真是个倔强而高洁的人呢。“法芙娜打趣道。
“如何，要不要现在追过去？“瑞尔吉尔看着蓓尔傻楞的表情感觉很新鲜。
蓓尔就在这犹豫中错过了去追莉雅的机会，她泄气似的一屁股坐回篝火边，往快熄灭的火苗里加了一大把木柴。
“如何？“奥克坐在一棵推倒的树干上啃咬着一截鹿腿。
“她不想当冒险者了。“莉雅叹口气说道。
“哼。“奥克冷哼一声继续啃食着自己的夜宵，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直到奥克嘎巴嘎巴将骨头都咬碎咽下肚才继续说：“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让我主动去找她打一场？“
“你只是手痒了吧？下午看她杀巨魔的时候你浑身肌肉绷得紧紧的，如果不是我在旁边，巨魔倒下的时候你就乱吼着冲过去了吧？。“
“哼。“
“你现在去找她除了能满足你的战斗欲之外没有任何作用。奥克你知道布鲁克林这个城市吗？“
“人类的城市我只认识博德城，怎么了？“
“要不你去攻个城吧？“
“不去，城市的城防太好，会死伤惨重。“
“一旦城市攻破，里面的好东西可比那些小村子多得多，你就不感兴趣？“
“你所说的好东西不过是些金银珠宝，我不是哥布林，我更喜欢去找养奶牛的村民。“
“我让萨秋波丝配合你怎么样？“
“她参加那我就更不去了。“
萨秋波丝手下的夜魔血族总喜欢躲在兽人后面，攻坚的时候见不到，掳掠人口的时候动作倒挺快。
“那我亲自想办法把城门打开，保证你的部队在进城前不会有损失，这样如何？“
奥克没有说话。
莉雅知道已经说动他了，继续说：“城市里不单有金银珠宝，也有武器装备。“
“我用不上。“
奥克体型巨大，一般的盔甲和武器都用不了。他现在穿的盔甲是自己打造的，就是几块铁板用铁链连接在一起而已，粗糙而厚重。
“你别老想着抢现成的，如果城市攻下来了，你直接冲去铁匠铺里，抓几个铁匠回来让他们给你从头打造铠甲不就行了。“
“铁匠会乖乖听话？“
“又不是只有一个铁匠，把铁匠都集中到一起，当着他们的面砸死几个，剩下的就听话了。要不你还可以许诺，帮你打造铠甲之后可以放他们离开，我觉得他们会加班加点赶制出来的。“
“哼。“
奥克又冷哼了一声，接着继续说：“我为什么要去打那个不撸不灵城？“
“是布鲁克林。蓓尔，也就是下午杀了巨魔那个身材矮小的姑娘，她弟弟在布鲁克林城里当铁匠，我觉得如果你能把他抓去给你打盔甲，蓓尔应该会提起一点干劲来。“
“要抓活的？“
“最好抓活的，之后我会打听打听他的特征，你让手下稍微小心点。“
“算了，人类在我看来都一样，我会把铁匠都抓来的，我的族人也需要铠甲。“
“这么说你同意去攻城了？“莉雅明知故问。
“哼。“
奥克撕下一条鹿腿递给身旁的莉雅。
“谢谢，不饿。“
莉雅盯着连皮带肉鲜血淋漓的肉块，尽量让自己不露出厌恶的神情。
“湖灯血盟团下属的法芙娜小队，巨魔讨伐任务报告，赏金领取申请，两名三级冒险者和一名二级冒险者的晋级申请。就这些吗？“博德城冒险者工会里高大的柜台后，一名中年女性头也不抬地翻阅着法芙娜提交的文书。
“嗯，就这些。“
“好的，巨魔的讨伐我们已经在昨天就已经收到消息了。现在需要确认你们的身份，你们小队……我看看……四个人是吧，都到了吗？“
“现在就我一个，他们在旅馆。“
“好的，请出示你的铭牌。“
法芙娜把一块精铁打造的贴牌放到柜台上，接待员只是瞥了一眼，然后快速在一张莎草纸上书写着，接着盖上一个红章。
“拿着这个去旁边窗口领取赏金。冒险者晋级需要本人亲自到场，我看看……“接待员翘起椅子的前腿，后仰着从身旁的窗子里看了看天色。
“今天有点晚了，明天吧，明天上午让你的三位伙伴都过来，这个你先拿回去。“
晋级申请被递了回来。
“我知道，但重新做铭牌又要浪费一天时间，今天先把铭牌做好怎样，明天我们直接过来拿就行。“
“这个不符合规定。“
“我也算这里的常客了，湖灯血盟团的名号也不行吗？“
“规定就是规定。“
“我们队伍里的小公主有点赶时间，她今天去采购了，不然肯定跟我一块过来，帮个忙吧。“
法芙娜掏出五枚铜币放在柜台上。
柜员抬起眼皮瞥了一眼法芙娜，收回已经递出去的申请文书，纸张拂过铜币后，铜币就像变魔术一般从柜台上消失了。
“明天来早一点，晨钟敲响时我们这里就开门了。“
“一定。“
第二天一大早法芙娜四人就到了冒险者工会，晋级手续非常顺利，毕竟击败巨魔是可以评到一级冒险者的。工会重新为三名晋级的冒险者制作了铭牌，做工和样式都要较之前的华丽一些。
“愿各位在至高神的庇佑下扫除黑暗，为人类而战。“工会会长为三人举行了简短的晋级仪式。
“誓死不忘。“三人单膝跪地齐声回答。
“好了，我这里还有个事。“会长从兜里掏出一张羊皮纸，上面粘着一根羽毛，是加急信件。
“是一份讨伐委托，指明要湖灯血盟团的蓓尔去执行。“会长把信件递给蓓尔。
蓓尔接过信，尴尬地摇了摇头。
一旁的法芙娜走上前来接过信，大概浏览了下，说：“这下你不能去见你亲爱的弟弟了，在帝国西边，来回至少半个月。“
“我能不去吗？“蓓尔问。
“可以是可以，不过一般指名的讨伐任务是不会推辞的，这代表着对你的信任。“
“太远了，那边不也有血盟团的成员吗？是任务太难吗？“
“对你来说倒不难，讨伐兽人小队，已经确定的有五只。“
“那么能让别人代我去吗？“
“指名任务可以不接，但不能转给别人。“
“那我能先去看看弟弟之后再去吗？“
“信上要求你即刻起程。“
“那我不接这个任务。“
“我也觉得这是个明智的选择，这信件有点可疑，这种难度的任务一般能给到一个金币就挺了不起了，这里居然给了十个，还是预付。“
蓓尔抢过信件说：“那个，法芙娜，我觉得巨魔一定是对周围了居民造成了很大的损害才对，加急信件说明情况已经很危急了，我们作为冒险者理所应当要清理魔兽，驱逐魔族，他们既然指名要我去讨伐，那一定是对我的一种信任，我觉得我不能辜负他们的期待，不能砸了湖灯血盟团的招牌。“
法芙娜挑起一边眉毛盯着一脸大义凌然的蓓尔，说：“叫队长。赏金是挺诱人的，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会去，但这个真的有点可疑。“
“讨伐兽人而已，没问题的。“
“我不是不相信你的身手，要不这样吧，我们跟你一起去。“
“喂喂，我可不想为了五个兽人跑那么远。“诺塔表示反对。
“蓓尔会分你赏金的，对吧蓓尔？“
蓓尔眼神游移地说：“呃……那个……呃，你们也知道，我现在挺需要钱的，一枚金币的话应该是没问题的。“
“一人一枚？“
“五只兽人而已，用不着……吧。“
“先申明，我不去啊。“诺塔率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我去吧。“瑞尔吉尔开口了。
“哦哦，对嘛，这才是冒险者应有的奉献精神。“
“倒不是因为这个……“
“我明白我明白，咱们的蓓尔公主也算青春可人，脸上的伤痕不但不可怖，反倒透着几分英气，浑身都透着一股飒爽的气息……欸嘿，偷袭我？你还嫰点。”
瑞尔吉尔突然把盾往诺塔的脚尖砸去，诺塔灵巧地躲开了。
“我母亲现在住那个方向，我正好顺路去看看他。”
“嗯，这样也好，需要我一起去吗？”法芙娜说。
“不必了，你不是还要去布鲁克林找以前的朋友喝酒去吗？能麻烦顺便把钱和我昨天买的礼品带给我弟弟那就太感谢了。”
“嗯，你小心一点。”
“没事的，如果应付不过来我逃跑还是没问题的。“
“我这把长剑先借你用。“
法芙娜把剑从腰间解了下来，蓓尔双手接过。
“那可太感谢了，我会小心使用的。”
“我信你个鬼。你怎么用我不管，不过拿到我手上的时候必须要和新的一样，之前被你敲坏了的剑柄也记得给我修好了。”
“哦。”蓓尔摸着刀柄那里被战锤敲坏了的装饰花纹，面带悲悯，也不知道是在可怜这把好剑还是在心疼钱。
布鲁克林城外，天空阴翳，一丝风都没有，仿佛随时都会降下大雨。在一个隐蔽的石头后面，一名高大的独臂兽人正和一位把身形藏在灰色斗篷里的女性交谈着。
“你这次带了多少魔族过来？”
“你问这个干嘛？”
“我怕你实力不够，城里面有军队和很多冒险者。”
“这个不用你管，只要能把城门打开，来多少人都一样。”
“就不怕再遇到高等级冒险者的围攻？”
奥克断臂的肌肉颤动了一下，说：“上次如果不是为了配合你演戏，我怎么会如此狼狈。“
“所以我问问你嘛，这次有多少魔族会过来，如果数量不够的话我可以再给你争取半个月时间。“
“过去几年悄悄绕过博德城的队伍我都召集过来了，再要等更多魔族过来就不是半个月能完成的，你知道绕博德城的路有多远吗？而且有我在，足够了。“
“行，你有把握就行。今晚行动可以吗？“
“随时可以。“
“还记得说好的吗？铁匠都抓活的。“
“哼。我尽量。“
天还没完全黑就下起雨来，布鲁克林的居民早早回到了家里。大雨冲刷着石板铺就的街道，将各色垃圾沿着水沟冲到城外的河里。
守城士兵看已经没有车马进出，提前将城门的吊桥收了起来。两名值夜的士兵躲进了城垛的房间里，围着炉火烤干鞋袜，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酸臭味。壁炉里火焰上方吊着的铁锅里水已经沸腾，被打发去厨房偷土豆的士兵久久没有回来。
“我去看看，他别又被队长给撞见了，每次出点什么事都说是咱俩指使的。“
“嗯，被发现了别把我牵扯进去。“
“想得美，咱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都跑不了。“
士兵说完后披上斗篷走进了雨中。
“啊、”
刚走出去门外就传来一声短促的叫声，炉火边的士兵下意识握住了身旁的长矛。
“怎么了？”
他大声问道，回答他的只有雨点的声音。
“伊万，是你吗？”
伊万的手在门口招了招。
“什么事，你说话啊。”
最后一名士兵拿着长矛走出房门。
一只肉翼恶魔就站在门边，抓着一只人类手臂冲士兵挥舞着，恶魔高大但佝偻的身体沾满鲜血，这就是士兵看到的最后景象。
布鲁克林城的城主刚和家人一起用过了晚餐，正在自己的房间里写信。突然一股恶寒袭遍全身，他打了个寒颤。之前关好的窗户不知道为何又打开了，雨点飘了进来。城主紧了紧睡衣去关窗户，突然一双眼睛闪着诡异的蓝光出现在自己面前。他感到浑身僵硬，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一只爪子毫不拖泥带水地抓过自己的喉咙，血液溅到了身前夜魔的脸上，夜魔伸出舌头将唇边的舔入口中。城主只觉得身体越来越冷，视线开始变黑，直到意识远离。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军营长官的房间里。
这次莉雅亲自进入了布鲁克林做侦察，并拟定了整个计划。魔族普遍智力不高，难以做出周密的计划，这是因为以他们的力量来说完全没有动脑经的必要。
莉雅最后还是寻求了萨秋波丝的协助，有飞行能力的魔族对于偷袭来说是最佳人选。
莉雅先让肉翼恶魔控制城门，然后再去清除城市的指挥头脑，因为她不知道这些我行我素的魔族会在什么环节掉链子。
果不其然，计划开始后军营那边很快传出了呼喊声，明显是魔族被发现了，守城士兵吹响了集合的号角。
但这同时也是肉翼恶魔放下吊桥的信号。
如果计划一切顺利，夜魔会杀光所有的指挥军官，亲自去打开城门。如果被发现了则由蹲在城墙上大口吃着人类的肉翼恶魔执行。
吊桥重重砸在了岸边，城墙上亮起一只火把，火把不停地画着圆圈。
“吼！”
奥克单拳捶胸发出一声战吼，手下的魔兽如洪水席卷一般冲向城门。住在城外的居民犹如坠入了地狱，大量的魔兽踏过门前的农田，兽人轻易就击毁了他们的房子，哥布林握着简陋的武器冲他们呲牙。但魔兽们都没有停留，在奥克的命令下，所有魔兽都第一时间冲进了城里。
奥克的战吼让城里的居民们从睡梦钟惊醒，原先用来吓唬小孩子的话现在成了现实，唯一不同的是，“你再哭奥克就来吃你了”这句话再也不能阻止他们的啼哭。
城市里陷入了一片混乱，已经躺下的居民们又点燃蜡烛，随便披上点什么纷纷打开了房门，向左右邻居们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无人知晓。接着看到卫兵们散乱地跑过街道，他们神色惊慌，有的甚至连武器都没有拿，向他们询问发生了什么，得到的夜只是“快跑”、“死了”、“奥克”、“进城”等散乱的只言片语，但无论是谁，都明白事情或许比自己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本着以防万一的精神，居民们回到家里，紧紧闩上房门，有的还将橱柜或者货架将房门顶住。他们穿好衣服，让孩子们躲进贮藏劣酒的地橱里，自己则握住菜刀或者斧头，侧耳倾听屋外传来的动静。
骚乱从奥克进城的城门开始，逐项蔓延向整座城市。慌乱集结的士兵没有形成有效的抵抗，看到作为先锋的硕鼠和邪狼沿着街道如洪水一般涌来的景象，已经习惯了和平日常的卫兵更多则选择了直接逃跑。
得益于城市里石头建造的房屋，魔兽对基础设施的破坏非常有限，即使连以力量著称的兽人要拆散这些厚重的石头也需要耗费一番功夫。但木板制作的门窗则不再此列。
兽人们挥舞着手中的武器轻易将门窗敲开，破碎的木头渣在屋内纷飞，抵住门扉的家具也随之倾倒，雨水和凉风飘了进来。男主人把妻子护在身后，双手紧紧握住刀具或者农具，抱着必死的决心紧盯从门洞看出去只能见到胸腹部位的兽人。
但兽人并不准备挤进这狭小的空间，在捣坏了房门之后就离开了。还不等男主人松口气，出现了几只如猴子搬矮小的哥布林，它们灵巧地攀在门口向屋里张望。
布鲁克林好歹也是有数万居民的城市，而越过边境要塞博德城的魔族魔兽并不算很多。居民和卫兵们在仅存的一位卫队指挥官率领下终于稳定住了局势。
军械库被打开了，里面放到发霉生锈的武器终于重见天日，被分发给了居民们。居民和卫兵们依托城市街道作为据守要点，勉强阻止起了防线。
有猫狗那么大的硕鼠被围攻着剁成了碎肉。动作灵活的邪狼在墙壁和屋顶四处跳跃，但过不了多久也被饱和攻击敲落在地，居民们用石块木柴锅碗椅凳等杂物向邪狼掷去，落地的邪狼还不等起身就被生锈的长矛钉在地上，十多个人提着武器或厨具很快就将邪狼剁碎。擅长围攻的哥布林也一样，被数倍于自己的人类围住了，它们在生命的最后时间里只能呲牙怒吼发出无力的威胁。
然而这样的阵线被随后到来的兽人一举粉碎，比房子还要稍微高一些的兽人本身就极具压迫感。居民和士兵们一起用长矛去攻击兽人，久疏训练的卫兵和双腿抖个不停的居民们甚至没能让兽人流血就被巨大的生铁棒子拍到了墙上。
城市的卫兵所面对的敌人一般都是人类，所有训练都是围绕人类作为假想敌来进行的。在面对力量和体型远超人类的兽人时几乎没有抵抗能力。
狭窄的街道作为据守防线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能够用少数兵力抵御住地方的进攻。但此时兽人才是少数一方，街道的逼仄反而限制的人们的逃跑。
兽人随意挥舞着武器收割着的生命，人们你推我搡完全被吓破了胆，街道的墙壁被染得通红，血水混着雨水流成了一条河。
溃逃的人们互相裹挟着，那些原本还准备去支援稳固阵线的士兵和居民也感染上了这份恐慌的情绪，扔下武器开始逃命，街道上“魔王进城了”的呼喊混合着惨叫声此起彼伏。卫兵们在恐慌情绪下打开了其它几扇城门，居民们蜂拥而出。
然而在城外等待着它们的是一些低等级的当地魔兽，因为智力过低难以指挥而被排除在了攻城队伍之外。居民的出逃成了它们的意外之喜。
一只兽人一边在街道上游荡，一边啃咬着人类的断肢，他随手轰开还紧闭着的房门，弯下腰冲着在屋内缩作一团的人高吼了一声，两名女性的尖叫声盖过了兽人的吼叫，看着猎物的惊恐表情，兽人感到很是满足。
一道刀光闪过，兽人的喉咙迸出血液，血液随着心跳的节律像喷泉一样洒进房里，兽人想怒吼，但气息从喉管里泄露了出去，他最终也没能发出吼叫，摇晃着胡乱挥舞了几次武器之后终于倒下了。
“没事吧？”法芙娜半个身子都被染的猩红，他冲着屋内的两名年轻女性问道。
两名女性就像看到了救世主一样，拼命点着头。
“先别出来，等下会有人过来，你跟着他们一起走。”法芙娜说完就离开了。
两名女性蜷缩在墙角，手里握着菜刀，远处的惨叫声敲击着他们的鼓膜，门前兽人的血液沿着石板地面的缝隙流到了他们脚边，每一秒钟都显得那样漫长难挨。
“……有没有人？”唰唰的雨声中隐约飘来了这样一声呼喊。
两名女性愣了一下。
“这里还有没有人？”
又是一声，两人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有，在这里。”两人挣扎着几步奔到门边。
两人看到几位邻居也从自己家里走到门边，小心向街道两边张望。
不多会儿一名冒险者装扮的人拎着提灯小跑了过来说道：“快，叫上你们的邻居跟我来。”
居民们顾不上天空依旧不大不小下着的雨，有的甚至顾不上穿鞋，带着父母和孩子赶忙追上在风雨中飘摇不定的灯光。
很多居民都聚在了城市一隅，卫兵长官指挥着卫兵和青壮们据守着几条主要街道。女人老人和孩子们聚在一起，哭喊声此起彼伏。
占据有利地形的卫兵完全能够阻挡魔兽的进攻，一些冒险者以自己原先的小队作为单位在街道中和兽人对抗着。
城里目前有几十名冒险者，大多等级都不高，但好在有一个六人的一级小队，还有法芙娜和诺塔这两名一级冒险者。
在听到奥克的战吼时所有冒险者都下意识翻身而起，用最快速度穿戴好装备走出旅店。冒险者们纷纷出现在了街道上，互相确认了刚才的兽人战吼不是源于熟睡中突现的梦魇。
随后城门方向传来了兽吼和惨叫，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大家都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冒险者们稍作犹豫之后纷纷向骚乱发生的方向跑去。
街道上突然出现了大量的硕鼠和邪狼，冒险者们本着职业精神很轻松就将其解决了，但接着出现的哥布林则印证了他们之前不好的预感。
哥布林没有攻城能力，如果哥布林出现在这里，只能说明兽人也来了，之前遥遥听到的战吼果不其然源于兽人，而能够发出这样战吼的兽人绝不是一般冒险者可以对付的。
在最早期的混乱之后，城市里幸存的掌权者终于大致了解到了情况：城破了，魔兽和魔族进入了城里，城主和大多数卫队指挥官都已经被杀。
城主的家人被近卫队保护着守住坚固的衙邸。而卫队长官聚拢了失去直属长官的卫兵们，守在教堂等一些宽敞坚固的地方。
总共八名一级冒险者在城市各处和兽人作战，剩下的则尽量收拢市内居民，清除低等级的魔兽。
现在谁都能看出来，进入城市里的魔族和居民比起来其实并不算多，如果能有效组织反击的话是完全能够赢得最后胜利的，真正棘手的只有那几十只兽人。万幸的是城里有八名一级冒险者，兽人被逐一宰杀。只要再坚持一段时间局势就能逆转了，直到一声战吼在城内回荡。
“法芙娜，你听到了吗？”诺塔从兽人身上回收箭支，对身旁正给兽人补刀的法芙娜问道。
“叫队长。我不聋，看来带队的兽人还没现身呢，听这声音至少是个百夫长。别管他，我们继续杀普通兽人，那只大的最后处理。”
“行，我也是这么想的，普通魔兽卫兵就能应付。你有没有觉得这次兽人变聪明了一些？”
“何止是聪明了一些，这就不是魔族的战斗模式。悄悄暗杀城主和卫队长官，打开大门后以制造混乱为主，硕鼠和邪狼当先锋，兽人只砸门不进屋，哥布林五只一组有序行动，肉翼恶魔一直站在城门上面不参加杀戮，你说是魔王亲临了我都信。”
“是啊，按兽人的风格应该是几十只一起聚集到城门前硬砸才对，然后挨家挨户闯进去。不过魔王我倒觉得不至于，他在的话何必要这些魔族帮忙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奥克是吧？”
“难道你就不担心？”
“担心又能怎样，希望不是它吧。”
“我记得奥克是单手的对吧？”
“是啊，怎么了？在五年前的远征里它被砍下了一只手。”
“法芙娜，咱们的美好愿望似乎落空了。”诺塔呆呆看着法芙娜身后说。
“叫队……长……”
一只高大的兽人手握一根粗大的白色木棒从街角出现，看到法芙娜和诺塔二人后不急不缓地走了过来。这是二人第一次见到奥克，但按照工会给的信息以及现在那种让人喘不过气来的紧张感，眼前的兽人只能是四狂奥克。
奥克走到距离二人十多步的距离时突然发难，顺手抄起一具人类尸体掷向诺塔，诺塔灵巧地跳开，还不等落地，兽人已经同步冲到了身前，巨大的木棒高高举起。一点寒芒闪过，奥克放弃攻击，扭动身体闪开了这一次攻击，剑锋擦过奥克的身躯。
“啧。”法芙娜咋舌。
“你有啥不满意的？如果它刚才没有躲闪，我的肉体现在将遍布整条街道。”
“一命换一命，我也算为你报仇了，你死得其所，我会想办法让工会追授你为特级冒险者的。”
“敬谢不敏。如何，有胜算吗？”
“你觉得呢？”
“我左你右。”
话音刚落，二人分头逃跑。
兽人都渴望鲜血和战斗，追杀猎物并不在他们的兴趣爱好之内。奥克又拾起一具尸体，向着法芙娜扔过去，法芙娜压低身子闪开了，尸体像个血包一样在墙上炸开，血块四溅。
奥克没有去追，它知道在这迷宫一般的城镇里自己不可能追上经验丰富的冒险者。
奥克从后腰取下一个头盔戴到自己头上，头盔厚重而粗糙，是魔王城里侏儒妖为他打造的，头盔有点长，是为了能护住奥克的脖颈。
奥克在上次被特级冒险者围攻后不再敢低估人类的力量，为此他特意打造了这顶头盔。头盔笨重，佩戴极不舒适，但这对于皮糙肉厚的奥克来说也不是不能克服，但头盔限制了视野，偶尔还和长在肩膀上了一样，不会跟随脑袋一起转动，这让奥克很是光火。但他又能怎样呢？这已经是魔王城里最高的打造水准。
奥克一路走向居民集中的地方，路上顺手解决了两个低级冒险者，其中一个甚至呆在了原地，至死没做出任何反应。
“那是……奥克……吗？”
“四狂奥克……”
“独臂兽人，是奥克……”
看到慢慢踱步过来的奥克，卫兵们内心浮动，互相交换着惊恐的眼神，坚守还是逃跑，职责与生物本能在头脑中碰撞着。
“听我指挥，弓手准备，长矛手上前，刀斧手后撤。”指挥官的声音及时出现，让士兵的责任感超越了心里的恐惧。
“拉弓上箭。”弓手们双手颤抖，手指几乎捏不住箭支。
“听我号令，瞄准兽人，准备。”
奥克每一步踏出就像踩在了众人的心上，就连指挥官也有种想逃跑的冲动，他暗暗拿定主意，如果射箭拦不住奥克，他会立刻逃离。
“不要慌，沉住气，准备。”
奥克已经走进了射程内，但指挥官在等他走到一条左右没有巷子的路段，这样能让奥克无处闪躲。
“准备！”指挥官拔出佩剑高高举起，维持了片刻后突然挥下。“放箭！”
箭向天空中的雨点一样射向奥克，奥克左支右绌，大多数箭都被玄铁白桦做成的狼牙棒和身上门板一般的厚重铠甲挡下。但箭的确有点多了，手上脚上都插上了几支，这点伤对兽人来说不算什么，但还是挺痛的。
奥克加快了脚步，第二波箭飞来了，虽然形象上不太好看，但奥克还是蜷缩着身子蹲到了墙角。箭雨刚停，奥克就拔开双腿冲着弓手的位置飞奔过去，还没跑几步第三波箭很快飞到眼前，而且奥克看到卫兵后方更多士兵手持弓箭也支援过来了。
奥克也不傻，没必要在这里逞强，他用自己的身躯撞开了身旁的屋墙，躲开了袭来的弓箭。房顶失去了半边墙的支撑塌了下来，扬起的灰尘很快被雨点带走。
“沉住气，准备！”指挥官眼见奥克没有硬闯，知道这样的战术姑且算是有用的，他稍微拾起了一点信心，现在满心盼望冒险者能尽快赶过来。
道路中间出现了一间房子。
不，那不是房子，是一面墙。奥克拆了一面石墙举着挡在身前走了过来。
“放箭！快放箭！”
指挥官的大声喊着，甚至有些破音。他能猜到之后会发生什么，没有去关注这一波剑雨的结果，调转马头直接溜了。
雨点一般的箭被石墙拦下，奥克稳步向前。
后面的士兵看到指挥官拍马离去，犹豫了片刻后也逃开了。只留下最前方不知情的弓箭手和长矛兵还在颤抖着坚守。
石墙毕竟不是抬着用的，很快就要分崩离析了，在石块散落前奥克快速前冲几步把墙扔了出去。
最后几名士兵仓皇地躲避着石块，直到这时才发现身后已经没人了，也扔下武器连滚带爬逃离了战场。
奥克继续向前，顺手砸死被石块砸伤跑不动以及被吓软腿的士兵。转过墙角后就看到了教堂。教堂内外聚集着半城居民，城里仅存的士兵都在这里守护着他们的朋友、邻居和家人。
看到这里聚集着这么多人，奥克愣了一下，他这才明白了为何街道上看不见几个人。
但居民这边就不是愣一下的问题了，在短暂的寂静后，不知是谁先叫出了奥克的名字，乌泱泱的人群你推我搡互相践踏着散开了。
人就这么跑了可不行，铁匠还没抓呢，奥克紧走几步追了上去。
一支箭从奥克的侧面射了过来，奥克赶忙扭头闪躲，箭擦着奥克的鼻梁飞过，只是轻轻擦破了点皮。
奥克还没来得及拔出剑，一个一个黑影从眼前闪过，奥克扭身闪躲，他的头盔发出了金属相击的声音。
法芙娜一击没有得手，远远跑开。
“我就说没用的吧？他只要戴着那铁管子咱们就砍不动他。”诺塔的声音从刚才箭支飞来的方向响起。
“你在他面门上正正来上一剑，我觉得也能行。”
“你正面和他打打试试？我只是个普通的二级冒险者啊！”
“前几天不是升到一级了吗？”
“一级也不行啊！”
“蓓尔才二级，我觉得她说不定能做到。”
“别拿我和那怪胎比，她可是……”
一块大石头砸向了声音发出的位置，诺塔躲藏在阴影里快速离开了。
就在奥克举起第二块石头时，一个火球法术在奥克身后爆炸。那支六人组成的一级冒险者队伍也赶到了。
奥克回头把石头砸了出去，冒险者们轻松闪开了。
两名剑士一左一右向奥克发起攻击，光明法师给两人施加了敏捷增益。两人与奥克游斗着，黑暗法师在远处重装战士的保护下用法术进行偷袭。法芙娜和诺塔也配合着对奥克尽可能地造成伤害。
奥克动作笨拙，在几人的围攻下身上很快出现了伤口。
“可以赢！大家坚持住，熬死他！“
一位战士说道。
不多时，奥克手腕被划了道口子，大棒竟然不慎脱手了。
“好机会！“不知谁喊了这么一声。
霜冻法术爬上了奥克的肩膀，让他手臂行动受限，两名剑士同时进攻。
奥克大吼，这不是战吼，而是普通的吼叫，现在奥克气得要命。
“去他娘的头盔！“奥克非必要不说话，他在心里已经把打造这头盔的侏儒妖杀了上百遍。
剑士的利刃划开了奥克小腿的皮肤，但奥克不以为意，他硬吃下这份攻击，旋转着身体狠狠踢在了剑士身上。剑士举剑挡在身前，剑锋又一次切开了奥克的皮肤，但这对于兽人来说不痛不痒。剑士被踢飞了，剧烈的冲击让他脑袋发懵，一时难以调整身体姿态。
另一名剑士趁机攻击，奥克后退一步躲开了，然后摘下阻拦视线的头盔，扔向这名剑士。
剑士险而又险地躲开了。笨重的生铁头盔砸在石板地面上，石板碎裂，小石块纷飞。在奥克发泄似的力量下，头盔被砸扁了，深深嵌入了石制的路面里。
两只剑射进奥克的肩头，是诺塔和另一名弓箭手干的，本来瞄准的是头部，但被奥克侧身闪开了。奥克没有理会弓箭和冰霜法术对关节部位带来的疼痛，挥拳砸向身旁的剑士。
“当！“拳头砸在盾牌上，重装战士提着盾牌赶到了。即使有光明法师的防御加成，持盾战士也觉得血气翻涌。还不等缓过气来，第二拳到了，战士立足不稳，往后退了一步，和剑士碰在了一起。第三拳到了，两人被打得趴在了地上。
两支弓箭和一个火球术飞来，但只要不是致命位置，奥克一般都不理会。
第四拳，拳头冲着倒地的战士砸去，战士持盾护住身体，奥克打在了战士的盾牌上，光明法师忍者透支体力的空洞感和剧烈的头痛，尽可能把防御增益提升到极限，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就像被打烂的西红柿，血液如花朵一般在盾牌下盛开。
一把剑悄无声息地划向奥克的喉咙，但奥克早有准备，她知道法芙娜虽然喜欢进行远程骚扰攻击，但其实是一名有隐匿技能的剑士。
奥克沉身扭头，居然咬住了法芙娜的剑，剑刃仅割开了奥克的嘴角。
法芙娜暗道不好，舍剑后跃，但已经晚了。奥克的拳头结结实实打在了她的腹部。法芙娜像皮球一样在地上弹跳着滚向远方，直到被教堂的外墙拦下，她就这么趴在了地上，再无动静。
一旁的剑士已经爬起，在奥克打飞法芙娜的同时也挥剑斩向奥克脖颈。
奥克不退反进，耸肩抗下这一击，剑刃砍在肩头一片护甲上，火星四溅。奥克伸手一把捏住了剑士的剑和他的手。奥克把剑士提了起来，剑士一腿踢在奥克脸上，即使有腿甲的加成也没有对奥克造成任何损害。
又一只箭从后面射向奥克颈部，同时黑暗法师用冰霜术进行配合，寒霜布满奥克双腿，限制了他的行动。
奥克头也不回地把剑士甩到自己后背，正好接住了飞来的羽箭。
“哦！抱歉！“箭插进了剑士的肚子里，诺塔出声道歉。
最开始被踢飞的剑士不顾胸口的疼痛又一次对奥克展开进攻，奥克将手里的剑士当作武器挥舞着，这让其他人投鼠忌器。
几个回合之后，两名剑士呗奥克挥舞着撞到了一起，奥克趁胜追击不停地挥舞着手中的人砸向另一人。奥克突然感到手上一轻，原来是剑士的手臂被他生生撕扯了下来。剑士浑身的骨头早已断裂，现在缺了条手臂的身体摆出了一个奇妙的姿势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奥克拎起地上的另一名剑士，这人完全没有任何反应，生死难料。奥克将这人往地上重重一砸，骨头断裂的声音在雨点声中依旧清晰可闻。
奥克把这人掷向站在战场边缘的两名法师，法师们赶忙向一旁扑倒。还不等起身，一面凹陷的盾牌也旋转着飞了过来，正好命中黑暗法师的腹部，钝器撕开了他的皮肤和肌肉，内脏从巨大的伤口处流了出来。
光明法师趴在地上呆愣愣看着眼前的伙伴一个个倒下，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只大脚就踩在了他的头上，他的意识就此消逝。
奥克回去捡回了脱手的玄铁白桦，仔细倾听周围的动静，他知道还有两名盗贼或者是刺客隐伏着。
等了片刻，奥克突然把视线投向一片废墟，他冷哼一声，径直走向了教堂。
奥克一脚踢开了教堂的大门，巨大厚实的门扉直挺挺地倒下，门后顶住大门的各类杂物纷飞，砸伤了里面的人群。教堂里人满为患，大家惊恐地瞪视着奥克高大的身躯。奥克踩着倒下的门扉走了进去，被压在门下的人发出痛苦的呻吟。
不多时，一名血族抱着一位女性冒险者走到了奥克身边，这应该就是和诺塔一起偷袭奥克的其中一名刺客了。血族俯身吮吸着冒险者的血液，女性冒险者脸色惨白，眼神游离。
奥克皱眉，盯着自诩优雅的血族慢慢用餐。
又过了一会儿，奥克不耐烦了，他额角血管暴起，将大棒插进教堂的石板地面里，腾出手把血族怀抱的女性冒险者的头给捏碎了。脑浆溅得血族满身满脸。
“嘿！你在干什么！？“血族一脸愤怒，面色狰狞。
奥克看到他这样的反应倒感觉心里畅快多了，他冷笑一声说：“再不快点天都要亮了。“
“你急什么？有的是时间。“
虽然血族这么说着，但他也没有违抗四狂的胆量。
他上前一步，对着满满一教堂人朗声说道：“亲爱的各位人类，想必你们一定很好奇，我们魔族莅临你们寒酸的城镇是为了什么。但请各位不要着急，请听我娓娓道来，众所周知，魔域的主宰，世界的领袖，力量的巅峰，至高伟大的魔王大人在魔王城里，他一直仁慈地希望让所有你们这样的蝼蚁都能够领悟他的强大……“
“说重点。“奥克打断了血族的发言。
“你竟敢打断我对魔王大人的赞美……“血族面带恼怒回头看向奥克，但在奥克冰冷的眼神下又闭嘴了，他知道自己不是能和奥克平起平坐的萨秋波丝。
血族清了清喉咙，说：“你们之中的铁匠请站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
“我再说一次，铁匠请站到前面来。“
骚动的人群中有人鼓起勇气问了一句：“你们要铁匠干什么？”
“蝼蚁也配提问？铁匠乖乖给我站出来。”
人群在慢慢骚动，但依旧没有人走上前来。
血族一个闪身抓住了一名年轻女性，在她的挣扎中把尖牙戳进了那细嫩的脖颈里。女性很快不再抵抗，翻着白眼任由血族摆布。
“如果铁匠不站出来，我就杀了你们所有人。”
“没脑子。”教堂外传出了一声妩媚的声音，是一只魅魔。
“奥克大人，让人类都出来，我有办法找出铁匠。”
奥克白了身前的血魔一眼，走出了教堂。
东边已经微微发白，下了一夜的雨也渐渐停了下来，零星的雨滴再也洗刷不掉满地的血污。
一名高级魅魔站在教堂外，她一丝不挂，火辣的身材一览无余，她身后跟着很多男性，大家都眼神涣散，一脸痴迷，明显是受到了魅魔的魅惑，其中几个还光着下半身。
教堂里的人群被血族驱赶了出来，男性见到魅魔后有几人当场就被魅惑了，直愣愣盯着魅魔看。但大多数人则闭上眼睛或者移开了视线，他们低声念诵着教会教给的祷词，希望借此驱散心中的动摇。
这时两只兽人也押送了一队人类过来。这次的行动目的主要是抓住蓓尔的弟弟以及掳走铁匠，因此魔族们尽可能地不过多造成杀戮，就算要杀也要在挑选出了目标人物之后。各城门口都有魔族率领着低级魔物坐镇，以避免居民大量外逃。而城市里的哥布林和兽人则在挨家挨户收拢了人类，现在正把他们押送至教堂前的广场。
“告诉我，他们中谁是铁匠？“
魅魔对着身旁一个男性说道，男人眼神空洞地指向身后的的一个人。魅魔走过去，抚着那人的脸庞说：“你是铁匠吗？“
“啊，啊……“
男***着颤抖着，反复点着头。
“你这叫有脑子？他们神智都不清了。“之前的血族冷笑着说道。
魅魔微微一笑，说：“这几个魅惑得太深了。“
她面向教堂里走出的人说：“你们当中有铁匠没？请站出来。“
一个中年男性走了出来。
“很好，还有吗？“
又一个人准备往外走，但被身旁的一位女性扇了个耳光，他猛然回过神来，闭上了眼睛。
“哈哈哈，看来这招不好用呢。“血族嘲讽着。
魅魔脸色有些不好看了。
哥布林和兽人又零星押送了几波居民过来，广场上现在站满了人。
已经破晓，天色明亮，天空中稀稀拉拉的云层把阳光切成贯穿天际的光束。
奥克从人群中随便抓了一个人，说：“铁匠出来。“
人群微微骚动，但没有更多反应。
奥克随手拍死了被抓出来的人，然后又抓了一个，说：“铁匠出来。“
那人盯着泥泞的地面上像西红柿一样爆开的尸体大声尖叫着：“别杀我，别杀我，我知道谁是铁匠！“
奥克放开了他，他冲进人群中揪着两个人说：“他们是铁匠。“那两个被揪住的人拼命挣脱。一只肉翼恶魔把被揪住的那两人从人群里拎了出来，扔到奥克身前，其中一人似乎在落地时不小心摔断裂腿，现在正捂着腿呻吟。
奥克又要上前抓人，人群哗啦啦退开。
“铁匠出来，我不杀剩下的人。“
人群出现了一丝骚动，接着就是此起彼伏的呼喝声：
“铁匠快点出去啊！“
”就算为了你们的亲人，铁匠站出来吧！“
“求求你们了！“
“凭什么要我去死？”
“大家一起把他扔出去。”
……
不一会儿，几个人被人群推搡着挤出了队伍。几人都很年轻，一看就是在城里没有跟脚的学徒，是被排除出来的牺牲品。
奥克皱着眉头，看着眼前几个稚气未脱的少年。
“这就是城里所有的铁匠？”血族藏在阴影里问道，太阳出来了，照到身上会很疼。
没有人敢答话，大家低下头，但也不再有新的人被扔出来。
“何不换一个思路呢？“之前暗杀城主的夜魔也带着几十名居民来到了空地上。
夜魔走到奥克身边，向他鞠躬行礼。这位夜魔就是经由莉雅请求，萨秋波丝派来协助奥克进行攻城战的头领，由他统领血族魅族以及几只肉翼恶魔。
奥克点头，席地而坐。
夜魔走上前，对前方站着的几名铁匠说道：“请各位站来这边。“
几人不甘不愿地站到了奥克和几名兽人的旁边。
接着夜魔朗声对所有人说：“铁匠留一命，剩下的全杀了。“
这一下人群沸腾了，大家先是惊惶地左顾右盼，然后“我也是铁匠”的喊声此起彼伏，哥布林和兽人盯着眼前的大群猎物早就跃跃欲试了，其中几只哥布林率先从人群中拖出了一人，用一把锈刀割开了肚皮开始享用内脏。
剩下的魔族见奥克没有阻止，也开始准备起了自己的早餐。惨叫声、惊呼声、孩子的哭声混在一起，取代了本来晨钟的悠扬和市场开放的繁忙。
人们你推我搡挤到了奥克身边：
“我也是铁匠。”
“我家在这里开铁匠铺三百年了。”
“我打铁的手艺是城里最好的。”
“全城的厨具里有一半都是我打的。”
……
原先寥寥数人的铁匠队伍突然集结了半个城市的人口。
奥克冷笑了几声，人类的丑陋他不是第一次见了。
这时，一把铁锤带着破风声敲向奥太阳穴。
虽然事起突然，但在场的魔族和奥克都提前发现了，没有人理会，甚至连奥克自己都懒得防御或闪躲。
“嘶……”
奥克疼得呲牙咧嘴，他没想到区区一名居民能够打出这样漂亮的一击。他也在心里暗道自己有些大意了，如果人家拿着的是一把战锤或者长剑，自己说不定还会被重创，倘若有高等级冒险者藏在人群里，刚才那一下就是绝杀。
奥克扭头去看挥锤的人，那是一名十多岁的少年，手里提着打铁用的锤头。能看出他很害怕，但依旧用铁锤再次砸向了奥克的脑袋。
奥克伸手接住了铁锤，稍一用力就轻松夺下。
“你想让我们干什么？你别以为自己可以为所欲为，等我姐姐来了她会砍下你的头挂在教堂的大钟底下……”
奥克喜欢有勇气的人类，不过喜欢归喜欢，该杀还是要杀的。
奥克用手里玩具一般的锤头向少年头上敲去。
这时人群中扑出一个黑影，把少年扑倒在地，奥克的锤头敲了个空。
这人奥克有印象，是刚才围攻自己的一位冒险者，在阵容被破坏后就不见了。奥克又一阵后怕，如果这人隐蔽在人群中突然给自己来一下，那不死也够呛。
诺塔眼见那个一级小队全灭后就藏了起来，等奥克进入教堂后就去查看伙伴的情况。法芙娜勉强还算有口气，诺塔把所有的回复药水都倒进了她的嘴里，再悄悄拖到教堂后面的角落。现在城里还有很多魔族，想把法芙娜救出去不太现实。
接着诺塔就见到人群被分成了两拨，一波聚集到了奥克身边。诺塔混进了人群，他在等待一个偷袭的机会。高大的奥克坐在地上，诺塔手里的短刀应该可以够得到他的喉咙。就在他隐蔽气息向奥克靠近时，一个熟悉的人影提前发起了攻击。
诺塔一时间心如死灰，他知道今天不会再有刺杀奥克的机会了。他在奥克举起锤头的时候，选择用自己的命去救一救蓓尔的弟弟。
奥克一击不中，重新挥动锤头，这次目标是和少年一起扑倒在地的诺塔。
这时一个威力不佳的火球冲着奥克的脸飞了过来，奥克用手臂挡在眼前。火球甚至没有爆开，这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火球而已，散发出一股热浪后很快消逝。
“诺塔，带着多尔快跑。“
法芙娜捂着腹部靠在墙边用最后的力气喊道，发出一个火球已经是法芙娜的极限。
奥克抬手把锤头掷了出去，法芙娜有心闪躲，但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允许她做出哪怕是大一点的动作。锤子重重砸在了法芙娜的胸膛上，那里凹下去一大块。法芙娜终于是仰面倒在了湿漉漉的街道上。
诺塔没有犹豫，在奥克分神的瞬间不用法芙娜提醒，他揪着蓓尔的弟弟多尔的衣服就往人群里面钻。
诺塔用自己潜行的技能在人群里左右游移，很快就远离了奥克所在的位置。现在只要隐藏在人群中再寻找脱身的机会就行了。
诺塔从地上摸了一把稀泥涂在了自己脸上，正准备往多尔脸上也来这么一下时，他突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继续跑啊。“
夜魔懒洋洋的声音从一处屋顶传来，他一直注视着诺塔的位置，因为在人群中左右躲闪，控制术难以施展。诺塔停下的同时夜魔就控制了他的行动。
“把他俩带过来。“
两只肉翼恶魔从人群中将两人抓走，丢在奥克身前。
奥克没有啰嗦，一脚踩在诺塔背上。脚掌抬起，血肉模糊。
多尔刚从地上站起，一只大手就按在了他的头上。
“奥克大人不要……”
夜魔出声制止，但已经晚了。多尔脊椎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压断，整个人折叠着被按在地上。
奥克回头看向夜魔，说：“怎么了？”
“奥克大人，刚才我听有人叫他多尔，这应该就是这次的目标，二级冒险者蓓尔的弟弟。”
奥克赶忙回头去看在地上摊成一堆，偶尔抽搐一下的少年。
奥克拎着多尔的头把他拉了起来，压缩后重新舒展的肢体像断线的木偶，再也难以恢复之前的样子。
“还有救吗？”奥克出言询问。
夜魔摇了摇头。
奥克突然觉得很烦躁，他让多尔平躺在身前，用粗大的手指摆弄他的肢体，希望能恢复原样。但笨拙的摆弄让肢体愈发残破了，最后在奥克希望将多尔的头摆正时不小心将其扯了下来。
奥克自暴自弃地把手里的脑袋砸在地上。一个计划因自己的原因被破坏了，这让奥克很是气馁。这种感情对奥克来说很新鲜，即使面对生死都不会让他感到难过，这时他却感到有点害怕。这不是那种面对魔王时绝对力量下的恐惧，他明白计划失败了莉雅也不能让自己怎么样，但他就是感到焦躁，就像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
“这些带走，那些杀掉。“
奥克指了指身边的人，又指了指前面的人说道。
他原先是准备慢慢把铁匠挑选出来带走，然后再慢慢甄别蓓尔的弟弟。现在也没必要好好挑了，无论身边的人是不是铁匠都无所谓，带回去用两天就都知道了。
魔族和魔兽就像开了闸的水库，争抢着涌向手无寸铁的平民。
居民的数量要多出魔族很多，但此时他们只是柔软的肉块，尖叫咆哮响彻天际，震散了稀稀拉拉的云，清晨的阳光终于洒下，不喜阳光的血族和夜魔掳走几个人类躲进了教堂里慢慢享用。
站在奥克身边的人们表情不一而足，有恐惧的，有惊惶的，有厌恶的，有仇恨的，但也有庆幸的。但再没有人敢对奥克刀剑相向。他们只盼望着事情快点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