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幸福和不幸都是经历
林跃经历了生死,她心里再没有亏欠的债!身体上传感的疼痛,可以抵消一切感情上的顾及。身无牵挂的林跃要离开这个城市,否则她无法开始新生活。
秋泽轩赞同她离开,他和林丹凤说:“孩子还小,经历这么多太难为她。老话说,眼不见心不烦,让孩子出外散散心也好!”
“我也懂,可我不放心啊!虽说我不太管她,但从小到大也没离开过我的视线!”林丹凤担心地说。
秋泽轩说:“我有个战友在仏城有家成衣工厂,让跃跃去那吧?他同我关系不错,有个照应!你也就不必担心。”
“看跃跃的意思!”林丹凤点点头。
林跃说只要不面对这个城市,去哪儿里都可以。
秋泽轩不好意思地说:“跃跃,你走之前,有件事征求你同意?”
林丹凤阻止道:“老秋,别烦孩子!”
林跃摸不到头脑地看着俩人。
秋泽轩对林丹凤说道:“跃跃不说话,我心里不安稳!”又转向林跃说:“你妈妈同意嫁给我啦!现在就差你点头表决?”
林跃笑了,说:“我的表决就是恭喜,只要我妈高兴!”
秋泽轩拍手大笑,说:“那就皆大欢喜,我准备隆重迎娶你妈妈,你一定要参加完婚礼再走。”
林丹凤不好意思地说:“老秋,算了,都这么大岁数了,别丢人了。”
“怎么就丢人啦?我们自由恋爱,合法结婚!谁敢笑话?我拧了他的脑袋!”秋泽轩声音洪亮的说道。
林跃说:“对呀!管别人什么事,妈妈,你不是最想要个婚礼吗?就听秋舅舅的。”
秋泽轩感叹地说:“丹凤是个好女人啊!温柔、善良,我要是早二十年遇到,跃跃,你就是我的女儿啦!我一个老兵,会尽我全力保护你娘俩儿,不会让你娘俩儿受那么多苦!”
林丹凤抽抽嗒嗒地抹起眼泪,林跃抱了抱秋泽轩,说:“您对我娘俩儿好,我都记得,在心里已经当您是爸爸啦!”
秋泽轩声音也有些激动,说道:“我没有孩子,等举行婚礼时你叫我一声爸,我死了都满足了!”
“爸爸!”林跃眼圈红了,她说道:“不用等婚礼时,我已经等您好久啦!”
“好孩子!”秋泽轩声音颤抖着。
婚礼办得很隆重,秋泽轩邀请了所有亲属、好友、战友,婚礼当天,他一身灰色西装,脚上一双黑色牛皮鞋,人显得格外精神。他租了十辆红色的轿车来接林丹凤。林丹凤一身深红色呢子长裙,盘着发髻,鬓边插着两枝百合。她像少女一般含羞,又不失不惑之年的端庄。
林丹凤身后跟着林跃和秦素俩个花朵般女子。送亲的人不多,都是平时特别关心娘俩儿的亲戚。
秋泽轩挽着林丹凤走下楼、走出楼栋,在上车前,他对围观看热闹的人说:“感谢街坊邻居多年来照顾丹凤,今天我们结婚了,幸福来得迟些,毕竟有圆满的结局!请街坊邻居都见证我们幸福的生活吧!”
林丹凤颔首微笑,同秋泽轩一起上了婚车。迎亲的长龙慢慢启动,浩浩荡荡地开向酒店。
秋泽轩在酒店典礼上,还特别隆重加了一个环节,让林跃站在他和林丹凤中间,说:“今天我不仅娶媳妇,我还有了闺女,跃跃,我亲闺女!以后我们一家三口人一起快乐生活,请亲朋好友祝福我们家!”
秋泽轩说得动情,他十八岁时入伍,在边防地区当雷达兵,二十八岁经人介绍娶过妻子,但妻子不愿意随军,三年后因性格不合而离异,又因聚少离多没留下孩子,四十岁做到大校军衔的他退役。回到地方的秋泽轩一心扑在工作上,没再有娶妻子的念头,五十五岁退休后他爱上跳舞,在活动中心艺术馆遇到林丹凤,缘分所致他又开启了爱之门。
在婚礼上,秋泽轩见人就干杯,喝得酩酊大醉,最后,被他战友给架回新房,林丹凤没有责怪他,她和他一样得开心。
新房设在秋泽轩的家,他家一百二十平米的居住面积,还给林跃留出一间卧室。
林丹凤在昏醉的新房里,如坠入梦境,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她终于合法的和一个男人一起生活。过去的时光,千帆过尽的悲哀,想到此她忽然伤起心,眼泪扑簌簌地滚落。
谁何尝不是良家妇女,只因命运多舛,才落得半生是非口舌。
林丹凤实现了“嫁一次,做一回新娘”梦想。梦想会迟到,但从不缺席。
尽管秋泽轩给林跃留了一间卧室,但林跃没跟过来。之前已经商量好,婚后林丹凤和林跃,都要搬来秋泽轩的住处。这是秋泽轩要求的,林丹凤也愿意。林跃说:“反正我也住不了几天,就不搬家了,我住这安静几天就走。”
秋泽轩说:“你喜欢住哪儿边就住哪儿边,都是你的家,房间永远是你的!”
林丹凤将两把钥匙都给了林跃,她说:“我有家了,这个家是你的,你不放心它时就回来住,我不会再回这楼房,更不会替你打理。”
林跃欣然接受,她说:“我现在是父母双全的人,总得记得回家的路吧!”
秋泽轩开心地说:“对,对,对,玩够了就回来,我们等着你养老呢!”
林跃答应了。她只是暂时离开,最终是要回的。
看似皆大欢喜中,还忽略一个难过的人,她就是秦素。她实在舍不得林跃远行,医院那一幕深深地刻在她心上,林跃是疼在肉体上,而她是疼在精神上。秦素刚刚去往红尘的一颗心蜷缩了,如果此时白马王子出现在她身旁,她都会当唐僧去看待。
秦素大概是因为焦虑,最近她的脾气也很大。因为参加林丹凤的婚姻,和于淑娴还发生冲突。
林跃不在家这段日子,于淑娴过得很舒心,没人上门找秦素出去玩,秦素老老实实的在家做家务。可好景不长,林跃又回家了,到是不来串门,轮到秦素去她家串门,这比林跃来家还让于淑娴恼火。
于淑娴嘟囔秦素几回,说:“林跃是和哪个流氓在外面鬼混,现在被甩了回家都没脸出来,你还每天去找她玩?”
“妈,你别瞎说,没有那回事!”秦素不满地说。
“哼,就你那傻心眼儿,林跃给你卖了都得帮她数钱!”于淑娴数落着。
秦素也不争辩,多年来她已经练就充耳不闻的“技能”。林丹凤邀请秦素参加婚礼时,秦素都没犹豫就答应了,还说:“凤姨,你一定是最美的新娘!”
林跃还提醒她说:“素素,参加我妈妈的婚礼,你要不要回家申请下?”
“不用,我二十岁了,还有什么不能做主的吗?”秦素看似柔顺,内心有着固执的秉性。
晚上,秦素说要参加林丹凤婚礼时,于淑娴果然发作了,她说道:“半大老婆子了,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嫌个磕碜!素素,你不许去。”
“我不觉得凤姨磕碜,正大光明的事,我一定要去!”秦素第一次正面发表自己的意见。于淑娴急了,她嚷道:“我说不许去就不许去,林丹凤名声狼藉,参加她的婚礼都是丢脸!”
秦素放下筷子,说道:“不参加婚礼的都是不丢脸的吗?”说完,自顾回了卧室,并“咔哒一声锁上门。
于淑娴暴跳如雷,冲秦素卧室的门吼道:“我看你敢去一个?”见这招已经不奏效,就转而怒向秦国凯,说道:“都是你惯的,我不让她去和林跃玩,你偏不信,现在你看看,她学成什么样啦?”
秦国凯默默不语,一直闷头吃饭,他一反常态,没喝斥于淑娴。他在心里琢磨着参加婚礼的对错,他也在纳闷,素素这乖乖女,为了参加林丹凤的婚礼,反驳起于淑娴?所以他对于淑娴的求援没做应答。
于淑娴见秦国凯不做声,以为得到默许,大吵小嚷地在卧室门外教育起秦素,但任她说破喉咙,里面的秦素一点生息没有,也没出来收拾碗筷。
于淑娴吵嚷累了,一边哭丧着脸,一边收拾餐桌。
入夜,秦国凯翻来覆去睡不着,他用手肘拐了一下旁边还在生闷气的于淑娴,于淑娴以为他要干什么,没好气地说:“老不正经的,没正事你可行了!”
秦国凯说道:“什么不正经,你就会歪想,从来都不动动你的猪脑!我是和你说孩子的事。”
于淑娴没说话。秦国凯说:“孩子长大了,你不能再这么和她喊叫,我都说过你多少回,你都不记着?”
于淑娴生气地说:“我是为了她好!”
“好不好的,父母也适当而止,今晚,你没见素素,从来没这样过!”
于淑娴说:“还不是你惯的!”
“你怎么就不能动动脑袋?孩子都多大了,你还像小时候那样对她?”秦国凯生气地说。
从这件事起,秦素和于淑娴一旦有分歧,两人中间就开始冷战,任凭于淑娴说什么,秦素认定的就不会改变。
于淑娴根本不在意秦素的改变,她只在乎自己被动摇的“权威”。秦素的“对抗”让她恼火,也让她无奈,但她就从没想过,她和秦素怎么就不能像别人家娘俩儿那样亲近呢!
从林丹凤出嫁的那天开始,秦素就搬去陪着林跃住。于淑娴很生气,她数落秦素几回,秦素不理她,也不和她说话。秦国凯只说句,素素,晚上睡觉时把门锁好。这无疑是默许。
于淑娴来了气,下班吃过饭就下楼寻人聊天去,也不理这爷俩儿。秦素依然做饭收拾,然后下楼去林跃家,秦国凯自己在家看电视,或独自睡觉,到落得清净。
秦素喜欢在林跃家,尤其离开于淑娴眼睛,心里不压抑,说不出的轻松。所以,她更舍不得林跃走。
在林家的客厅里,秦素盘腿坐在沙发上,手上捧着一本杂志翻阅着。林跃躺在沙发上,眼睛看着电视节目发呆,她常常这样,静止地看着某一地儿不动,脸上的表情陷入沉思。
秦素心不在焉地翻几了页,就合上杂志放在一边,轻声地叫林跃:“跃跃?跃跃?”
林跃大梦方醒似的答应一声,头转过来看着秦素。秦素又叫她一句:“跃跃!”便说不下去,左手只管摩挲着林跃的小腿。林跃笑笑地说:“干嘛?”秦素红着眼圈看着她,说:“跃跃,明天你就要走了,我舍不得你吗!”
林跃又笑笑,说:“我又不是不回了!”说完“呼”的坐起来,别过脸去整理散乱的头发。
随着林跃的坐起,秦素的左手落空了,她抽回手顺势揉揉眼睛,说道:“跃跃,真舍不得你走,看你不快乐又不能留你!我现在心里很难受。”
林跃移过身体,头枕在秦素的肩头,说道:“我真是无法快乐起来,所有发生的一切都在我眼前转动!”
“跃跃,我理解你!”秦素的头靠在林跃的头上,俩人依偎在一起。
“没人再比我倒霉了,我把希望都寄托在黎强身上,结果他出事了,我落得这样结果!现在,想想,我妈她有多坚强、多伟大,顶着流言蜚语,各种眼神,独自带大我,可我没有让她引以为荣。”林跃自责着。
秦素说道:“跃跃,你别这样!凤姨不会这么认为的,你快乐她就也快乐。其实,换个地方生活也好,我也想离开,但是我不敢!”
林跃抬起头看向秦素说道:“不然你和我一起走吧?”
秦素迟疑着,良久说:“我还没想通,或许我是真该离开家!”
林跃靠回秦素的肩头,说:“素素,我把钥匙给你留下,你心烦了就来这静静吧!外面的世界你还不能接受呢?”
“跃跃,你真好,想得周到!”秦素轻轻碰撞下林跃的头说:“我每天来这帮你打扫,照顾好你的鸢尾花,等你回来。”
林跃笑了笑,也回碰她头说:“累死了,你不要给自己找活干,我的蓝色幽怨还寄存你家,你照管起来也方便。”林跃说那盆蓝鸢尾花叫蓝色幽怨!
秦素听到她说,想起在花市时,林跃就叫它蓝色幽怨。秦素试探着问道:“跃跃,你就这样一走了之吗?”
林跃没马上回复她,沉吟一会儿才说道:“你是指黎强?”秦素没作声。林跃接着说:“我去过看守所,说没判决前不让探视。我也为他做不了什么!申小君买了他的命,他不会判死刑就好啦!”
秦素一头露水,她不认识申小君,更不知道申小君怎么就买了黎强的命。可林跃不想再说这事,她岔开了话题,问:“素素,你怀念童年吗?”
秦素摇摇头,林跃说:“我怀念!童年有很多羡慕的事,得不到的都是理想,有理想就有追求,有追求就有快乐。”
秦素说:“现在也可以有理想、有追求,不需要回到童年。我不怀念童年,我也没有童年!”
林跃顿了顿,问道:“素素,你恨你妈吗?”
秦素又摇摇头。
“恨和爱是搭配来的,不恨就没有爱,爱了才会恨!”林跃像似自言自语。秦素说道:“跃跃,你说得太深奥,我还不能理解。我和我妈有矛盾,也谈不上恨和爱,家庭琐事吧!”
“嗯!我知道,我在说我自己!”林跃有一点恍惚。
这一晚时间很短,短得来不及做梦天就亮了。
早上,林跃和秦素还没起床,林丹凤和秋泽轩就回来了。俩人买了一堆食品,拼命往林跃的行李箱里塞。
林跃穿着睡衣,睡眼惺忪地站旁边看着,林丹凤和秋泽轩商量着怎样摆放才最合理,包裹的食品被放进箱里,又拿出来,俩人折腾半天也没都放进去。林跃实在忍不住说:“爸妈,你俩别往里装了,我也不是小孩子,饿了知道买,再说坐火车也没那么长时间吧?”
林丹凤见都带不走,边挑拣着必须带的几包食品,边说:“宝贝儿,带着应急也好,千万别饿到自己!”秋泽轩也帮衬着说:“对,对,对,跃跃,听你妈妈的安排。”林跃便不好再拒绝,说一句,我去洗漱,可她并没有去卫生间,而是回了卧室。
卧室里的秦素在穿衣服,她知道秋泽轩在外面,所以并没有穿睡衣出去。林跃进来她刚换完衣服,冲林跃笑了笑,说:“跃跃,玩够就回来,我要回家收拾房间,就不送你去车站了。”
林跃笑眯眯地点点头,没有说话。
林跃就这样走了,带着满满一箱东西,也带着满满地困惑。
这小区里缺了两个人,林丹凤和林跃娘俩儿。少了两个人少了两宗是非,但街坊邻居的话题没有少,需要挖掘的话题很多。
小区里,只有秦素惦念着林跃,她保持两三天,去林跃家打扫一次房间。有一天,一个骑摩托的男人拦住她,秦素很紧张,男人摘下头盔,他长得有些痞气,他问道:“你认识林跃吧?”
秦素下意识地点下头,接着又摇了摇头,男人盯着秦素看,秦素低下头想绕开他走。
男人忙冲她解释道:“我是黎强的哥们儿?”
秦素站住了。
男人就又说道:“你能帮我找到林跃吗?”
秦素木讷地摇摇头。
男人无可奈何地说:“这样好啦!你见到林跃告诉她,黎强的判决书下来了,十年有期徒刑,表现好会减刑。你再告诉她,黎强想见她,让她来海华饭店,小宇哥会带她去黎强服刑的监狱。”说完,男人发动了摩托车。
秦素望着男人远去的背影,没有任何表情,此时,距林跃走已经一月有余,又是一年春天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