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确实值得三爷亲自来一趟。”刘立方开口便讲出重要性。

    “细说。”

    “上个月，西北富商云家家主云化雨托大风镖局送了一份贺礼前往京都，为永平王祝寿。结果这批贺礼在河西道被劫了。”刘立方说道。

    “当今圣上的大皇叔，永平王李元坦？”顾云启眉头微皱。

    “是的。”

    今年是昭福十五年，碰巧也是永安王李元坦的六十五岁寿辰。

    “这其中牵扯上了顾家？”

    十七年前，顾家老二顾维和顾家老三顾云启迫于京都的压力，同年参加科举，双双高中进士，圣上特批留在京都为官。在外人看来，刚刚入仕便能在世间最繁华的地方为官，当今圣上对顾家的恩宠，实际上，却是无奈之举。

    但是京都也是世间人心争斗最复杂的地方。京都的任何事都不能无视，如果事不关己，可以不作为，但不能不知道。所以在顾家老二和老三在京都上任后不久，顾家便动用资源找上了天知，成为天知的另一个老板，为的就是在京城，乃至整个大华朝野耳清目明。

    “老王爷的寿辰，顾二爷在京都自然是要去赴宴的。但顾家的寿礼已经备好，三爷无需多虑。”

    “那这云家？”

    “是这样的，云家也是西北有名的富商之一，近年来想往京都附近的州府发展，今年准备在这京都弄一个大买卖。这次祝贺，目的是为了得到老王爷的支持。”

    “确实，要论商贾之上的话语权，这整个京都，没人比老王爷更有话语权了。毕竟，永平王府可是掌管着皇族的所有大宗生意。”顾云启点点头，顾家也有些生意与王府合作。

    永平王府掌管着皇族的大宗生意，可以说是所有皇亲的钱袋子，甚至天子的私库也在其中参与分红。

    “如今永平王世子李宝游历江湖多年，不知行踪。而今年年初，老王爷有心将皇家生意传给嫡孙王府小公子李吉祥。可是就在这消息传遍京城不久，小世子便得了一种怪病。太医院秘密救治许久也不见好，只能用上好的药材暂时压制病情恶化。而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小世子病倒的消息还是没能瞒住，京都里有些能力的基本上都知道这事了。”刘立方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

    “这与悍匪有什么关系？”顾云启想不通。

    “且听属下继续说。老王爷调动了很多的资源，也向百晓堂花下重金买消息，求取医治之法，而明面上，顾二爷甚至向天知动用了坎令。”

    “难怪你们如此重视。”顾云启点了点头。

    “天知根据坎令，出动了大量的行者。在两个月前找到了云游在外的药师谷药圣孙若苦。随后王府将药圣请到了京都王府，具体治疗方法尚未可知。药圣出手救人的条件便是一颗赤金打造的虎头和一颗夜明珠。一时间，京城所有想得到老王爷人情的势力几乎全部出动了，包括顾家，只不过我们天知算是做的隐秘些的。”

    “这赤金虎头和夜明珠怕不是普通的宝物吧。否则以王府的财力，这金子和夜明珠不是要多少有多少？”顾云启疑惑道。

    “确实不是简单的金子打造的。只是这虎头和这夜明珠的具体底细还未探查便被这流窜的悍匪给劫了。只知道这两种宝物是云家花费了大量财力人力才从域外寻找而来，也是正好趁着王爷寿辰一并提前送往京都。”

    “这云家虽然比不得西北的赵家。但是也是西北势力中数一数二的存在。如此重要的东西怎会没有派高手咋送？”

    “派了，负责押送宝物除了大风镖局的镖师，还有一个就是云家的大供奉，一个磐心境多年的江湖高手。可是怪就怪在，那群悍匪之中竟然也有磐心境高手。加上那群悍匪为财，不畏死的打法，自然就落了下乘，这批生辰纲就被抢走了。”

    “磐心境如今是大白菜吗？一群土匪，说有就有？！”顾云启年轻时也曾闯荡江湖，如今虽然如今多年没有出现在江湖中，但手握天知情报网，了解还是有的。

    顾云启作为顾家三公子，天赋资源一样不缺，双七之年突破武士九品，但也是在天赋和资源的加持下才能在而立之年不久，才到达逍遥境，如今刚过不惑之年，如今刚过不惑之年，离那武玄境却始终差一点。

    除了那些名门大派，天下散人和小势力又有多少能突破九品蜕凡境的。

    天下武士，皆分九品，世人称蜕凡境。

    但是那九品武士始终是凡人之姿，力量、速度和技巧皆有限。

    在不断习武中，突破提升中，直到突破九品，过程就像毛虫结茧后蜕茧重生。

    而唯有突破九品，破境提升，才是真正的武学登堂入室。

    九品蜕凡境之上，为超凡五境。

    练气养形，寻武寻心——寻门境

    武心坚定，气神相合——磐心境

    真气似海，精神凝结——逍遥境

    精气神合，武意显形——武玄境

    合道存心，天人合一——乾坤境

    千百年来，朝代时有更迭，而文学武学的发展却从未断绝，这其中的代表就是江湖中的那些名门世家。

    流水的王朝，铁打的世家这句话中也包含着文武传承的意思。

    在天下武学被古先贤分为九品和六境以后，数不清的高手名震江湖，却停留在武玄境。

    那传说可以遨游九天、瞬息万里的乾坤境却没有任何人到达过，甚至连文字记载都没有。

    就连当年的道门第一人，如今的国师张望仙，可以说是当代在武玄境待得最久的人了，都说过前路无望的话。

    虽然如今的江湖人才辈出，天才少年不知几何，但整个大华，北方诸邻国，以及域外的人口接近万万之巨。超脱九品的高手可以说是万中取一也不为过。

    磐心境的高手哪是一众悍匪说有就有的？

    而且有磐心境的实力，在江湖中哪个势力不是得力干将。为何当了这天天拿命讨钱财的悍匪？

    “或许是某个势力派出来的。而且这个时候，云家镖队被劫了的消息，百晓堂怕是也将消息送回京都了。”刘立方分析道。

    没有这特殊的纯金虎头和夜明珠。药圣孙若苦不会出手，到了这一境界的特殊宗师，王府的权势在他们身上是不起作用的。

    药圣孙若苦不出手，这王府小世子李吉祥怕是等不到下一个医圣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药圣不会如此铁石心肠。”顾三爷猜测道：“以王府的实力，先医治，后付钱，也不会赖账，除非治疗小世子需要用到这纯金虎头和夜明珠。除了当年那群不知死活的炼丹道士，没人再会将金石之物入药。恐怕那夜明珠不是寻常的珠子…”

    “三爷聪慧，这也是天知的猜测。而根据天知的消息，当日在河西道的战斗，悍匪的那个高手似乎也是负伤严重，而近期流窜到这嘉义县了。”刘立方说道。

    “原来如此，我说这群土匪，隐匿行踪的本事如此之高，原来就是河西道的那群，那只是派一群衙吏的话，找到了，打不打得过得到都是个问题啊。”顾云启思量着：“你们怎么知道这群土匪就是西北的那一拨？”

    “是劫匪内部传来的。”刘立方如实说道。

    “内部？你们安插的人手？”顾云启疑惑地问道。

    “不是，自从那群劫匪潜逃后，我们的行者本来失去了劫匪的动向，不过没多久就收到了一个神秘的消息，一路将劫匪的方向告诉我们。直到这群劫匪一路向东南跑到了这附近。”

    “这样的话，这群劫匪流窜到这里这件事暂时还没有传出去。”

    刘立方：“没有，有那个神秘消息的帮助，天知在这一步就已经比百晓堂快很多了。”

    顾云启：“那这些东西，是准备怎么送往京都？”

    刘立方：“顾二爷说，您自有打算。”

    顾云启眼睛眯了一下：“行，我知道了。”

    说完顾云启起身，恢复了老翁的佝偻模样，接过刘立方手里的消息，走了出去。

    走到门口时，顾云启停下来，不回头的问了句：“为何老王爷没有找国师出手？”

    “三爷不在京都多年，有所不知。如今的国师不碰医药之道的…所以，国师一身通天的本事，却出不得手。”

    “哼…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顾云启冷哼一声，离开了。

    “顾三爷慢走。”刘立方行礼相送。

    ......

    不多久，顾云启便回到了家里。

    妻子赵映雪正熟练地帮顾云启卸下伪装。

    “夫君，这天知这次所为何事？”赵映雪问道。

    这种事自然不会瞒着妻子。顾云启也如实的将消息告诉了赵映雪。

    “二哥的想法不无道理。”赵映雪说出自己的看法：“现在悍匪流窜到这的消息还没有被京都那边知晓。那些暗地里想要对付王府的人怕是也在寻找这群悍匪。”

    “悍匪中的那个磐心境高手不就是那些暗地里的人派出来的？他们还需要找吗？”顾云启没想通。

    “非也，妾身是猜测这暗中不止一家。本来我猜测是哪一家想要用这些宝物来向王府做交换，但这群悍匪逃窜的方向非但没有靠近京都，反而向南跑到这千里之外的江南山地。着实让人看不懂。如今东躲西藏的，这悍匪高手怕是想传消息也传不回去。”赵映雪将易容的面具小心翼翼的收进了盒子。

    “二哥估计也是想到了这一层，正好天知的消息又快了一步，才下此决定。”顾云启说到。

    “可是，二哥不怕老王爷误会吗？”

    “顾家与永平王府是合作关系，没有理由危害王府。如今当务之急是找回虎头和夜明珠，老王爷就算知道背后是谁，也只能等着秋后算账了。”顾云启说道。

    突然安静下来，顾云启看了看妻子，赵映雪眉头微皱，心不在焉的收拾着易容工具。

    “夫人在想何事？”

    “二哥的想法是让御儿去？”赵映雪问道。

    “是。”

    “可是我担心。御儿从未离开过我们身边，第一次出去就要去京都？”

    “御儿十五了，该出去走走了。”顾云启想了想说到：“而且我想着，二哥怕是还有一个考虑。御儿长大了，该去认认家人了。御儿从小不在顾家长大，与两个姐姐却从未碰面，没有姐弟感情。这以后，如何能携手承担顾家重任？”

    “……只能这样了吗？”赵映雪叹了口气，心中却也只能承认二哥顾维的想法是合适的。“不过，妾身有个疑惑。这国师可是道门第一人，道门除了那丹药之术，医药之术也并不差，为何不去求国师出手？”赵映雪当年没有在京都，未曾经历十六年前的事情。

    “当年，前国师的案子结束后，当时京都的道门，凡是牵扯炼丹一道的全部被问斩。当时的先帝病入膏肓，也愈发癫狂。差点发出问斩天下道门的圣旨，虽然被大臣们及时拦下，但也将道门吓得不轻。

    新帝登基后，为了平息皇族怒火，当世道门第一人，武当山天师张望仙下山入了京都。那一天，天下道门集体焚毁所有金石炼丹的书，以明志。而张望仙也成为新一任国师，更是亲口说出再也不碰丹药一道的话语，而他的做法更加决绝，更是连医药之道都不碰了。”顾云启毕竟是当年的亲历者，便将天知那边的说法更详细的说给了赵映雪。

    “原来如此。难怪，世人都说国师虽然得到天子的信任，但却只是整日坐在观星台看星星。”赵映雪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让御儿去吧。京城也有赵家在，还能让御儿出岔子不成！”

    顾云启和赵映雪来到这小地方，家族里自然会派人跟着，顾家的身后自然是天知以及暗地里的顾家护卫。

    而赵家，虽然极其富有，但是作为是江湖商贾世家，却没有那么敏感。

    所以在顾云启夫妇来到这里几年后，赵家老三，也就是赵映雪的小弟赵东西也跟着来到了这里。

    不过没有在夜合县，而是在邻县岳州府数一数二的大县城，嘉羿县买了宅子。

    统管赵家在江南的生意。同时也是像顾家一样，作为赵映雪的后背依靠而存在。

    平时的团圆佳节，顾御一家就是在这里与赵家团聚一下的。

    所以真按感情亲疏的话，顾御对这舅舅要更亲近些。

    这也是没办法，顾家三兄弟，老大顾世堂在南海本家，老二顾维身处京都，老三顾云启作为一地父母官，也不能擅自离开管辖之地。多年来也只能书信不断，见面却是困难。

    至少在顾御的印象中，对爷爷是非常模糊了。

    “你想让东西送御儿去京都？”

    “对，而且京城那边…赵家也该有个人过去坐镇了。”赵映雪说道。

    赵东西是赵家家主的第三子，却是赵家主老来得子。实际年龄比顾御都大不了几岁。

    当年跟着来到嘉羿县立足的时候，身边都还跟着不少照顾起居赵家老仆。这小东西也是继承了赵家经商的才能，年纪轻轻便从老仆手里接过生意。如今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却已经接管了赵家在江南所有的生意。

    赵家主母生下赵东西后，一两年便因病故去，所以赵东西一直由长姐赵映雪照顾。

    直到赵映雪与顾云启成婚。

    对赵东西而言，长姐如母。

    “等东西到手了，我去和御儿说。”顾云启做好了决定，心中却依然有些烦恼，他决定亲自出手，锤一锤这个悍匪高手。

    虽然这群悍匪只是些小喽啰，但是不妨碍顾云启出气。

    “对了，有机会啊，就让御儿去一趟西北，然后回一趟南海老家吧，两个老爷子想念的紧。”顾云启突然笑道：“既然放他出去了，就多跑一跑，说不定带个儿媳妇回来了呢。”

    听到这话，赵映雪脸上略微发红：“你以为都和你一样，脸皮这么厚吗？”

    “哼！当儿子的难道不应该随爹嘛？！”

    ……

    千里之外，世间最繁华的城市之一，也是世间最坚固的城市，大华国都——京都。

    此时的永平王府弥漫着压抑的气息。本该随着王爷寿辰而忙碌热闹的王府，现在却鸦雀无声。

    所有管事和下人走路都轻悄悄的，生怕吵到那位花甲之年的老王爷。

    永平王李元坦，自从许多年前退出了朝堂后，便断开了与朝臣们的往来，但是他的影响却并未减少多少。

    因为他掌控着整个皇家的生意，也可以说，他掌控着京畿之地的经济命脉，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位老王爷愈发没有永平王的威严，反而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子富商的气息。

    这种气息，同样存在于西北巨贾赵家的老家主的身上。

    多年来，许多人都快忘却了，这是一位曾经在朝堂之上、龙椅之下能指点江山的王爷。

    甚至，他更是在上一代皇权更迭的时候，先帝和新帝都能放心的让其监国的王爷。

    身为永平王的威势并不是消失了，而是藏起来了。

    在其位谋其政，成为一个商人以后，王爷的架子并不利于行商。

    然而，只是打了个盹而已，许多人却忘了，卧着的是老虎，不是狸花猫。

    看着自己的孙儿，小世子李吉祥熟睡在床上，而身上却扎着银针。

    老王爷轻叹了一口气，随后离开房间，来到院子里，看着那棵青葱茂盛的树。

    “来人，去一趟顾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