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永远都是她心底里难以抚平的一道伤疤，最不想做的最不愿做的，到了最后还是完全出自她自己的手。

    那种无力感叫她情绪崩溃，只是压抑的久了，自己都会选择性忘记，可是今日又是听见顾焕重提，那刻骨的愧疚感是无论如何都会涌上心头的，是她的错，全部都是因为她。

    “我是真的没有想到……”顾焕轻轻松开了楚萧，伸手抚过她耳边的碎发，嘴角扬着苦笑：“没有想到他竟然会为了你连性命都不要了。”

    “他果然是一点都不惜命啊。”楚萧说着便转身看向这满林的红梅，突然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

    “当时子苓先生叫我日后不要后悔。”楚萧说着便顿了顿，那手中的梅花被她伸手紧紧地握住，枝条处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暗自用力将枝条直接掰弯了。

    楚萧强忍着泪，心里说了许多遍毁了，只是又有什么用呢?

    “我说我们这英勇神武的顾大将军去哪了呢？找了你半天原来你有这好雅兴在私会佳人，浓情蜜意啊。”

    正当二人还沉浸在一片悲伤之中，梅林的一旁突然走进一个人，楚萧见他身着华服，气度不凡，尤其是那一张脸，可谓是比女子还要精美好看几分，那双眸子实在魅惑勾人，便知来的这位公子不是什么好惹的人。

    顾焕原本正偏着头看向楚萧，方才见她那双眸子都红了起来，原本一颗心都是受到了牵引的，只是那人话一扬起来，他便怒从心来。

    顾焕不动声色转过身子，轻声道：“盛大人这话说的人还真是有几分欠妥当，我与府中婢女在此处赏梅不知在你口中怎么变成私会了。”

    盛络走近来，那一只手背在身后完全绕过了顾焕，慢慢在楚萧身前站定，然后那一双勾人的眸子十分露骨地上下打量着楚萧，似乎是要将她从头到尾看个明白。

    楚萧拧了拧眉，很不舒服，原本穿着这衣裳就让她很不适应，现在又被人如此这般打量着，实在有些冒犯。

    说时迟那时快，盛络突然欺身而来，伸手拥住了楚萧的腰，往前一带，二人之间的距离突然拉进了起来。

    “盛络！你找死?”顾焕见盛络竟这样公然对他身边的人下手，登时便勃然大怒，伸手劈了过去。

    只是楚萧已十分迅速扬手就甩过去一巴掌，那脆响在梅林中响彻。

    盛络自讨没趣，松开了楚萧，伸手捂着自己被打的左脸，楚萧死死瞪了一眼盛络然后缓步走到了顾焕身边。

    顾焕收回自己的所有动作只是大步向前将楚萧罩在身后，声音是刺骨的冰凉：“盛大人怕是在花楼混迹惯了，以为这什么人都可以任你为所欲为了，你这怕是有些昏聩了。”

    顾焕说完还哼了一声，以示不屑。

    盛络低着头捂着脸，这姑娘下手的确狠，一巴掌那是直接将他的脸给甩红了，盛络偏过身子，放下手，看向顾焕，回击道：“不过是一个婢女罢了，想不到顾将军府中的婢女都是这个样子的，我原记得将军的妹妹可是极为知书达理的，哪里会像她这样泼辣。”

    盛络说完便是高声笑了笑。

    顾焕心中的火焰窜的极高，如果可以他还真是想现在就一拳送他去黄泉路，这样的畜生还敢提顾温夕。顾焕咬了咬牙，向前一步，揪住盛络的衣领，一字一句道：“你加诸在我妹妹身上的苦楚总有一天会原封不动还给你的，让你尝尝那滋味。”

    “荣幸之至。”盛络轻笑。

    二人对峙之下，楚萧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长长叹息一声，低声道：“将军，想来这夜宴便要开席了，若是晚到，会遭陛下斥责的。”

    楚萧尽量让声音显得唯诺，温软些，既然是婢女那就应该有个婢女的样子。

    顾焕深深看了一眼盛络，眸子中盛满了肃杀，然后缓缓松开他，大步向前走去，楚萧低头唯唯诺诺随着顾焕的步子向前走去。

    盛络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慢慢理了理自己被揉乱的衣领，装作云淡风轻模样，十分镇定地拾起那地面上一点点细雪往自己的脸上抹去。

    当冰凉的感觉在脸上慢慢蔓延，他被打的那张脸都是舒服了一些。

    “楚将军的遗女果然不同于寻常女子。”只是……方才看顾焕那样紧张的样子，他是又一次握住了他的弱点不是吗?

    盛络想到此便低头一声轻笑。

    在去大殿的路上，顾焕一语不发，一直闷头走着，楚萧跟在后面心事重重。

    其实那一年顾府里闹出的事她也是多少听闻一些的，这是关于一个姑娘家的名声的，方才看那盛络如此轻浮模样，楚萧可以断定温夕是遭到了盛络的算计和强迫。

    面对伤害自己妹妹之人却无法手刃其人，顾焕他心里应该是十分不好受的。

    “顾焕，如果可以的话，不如就让阿夕出去转一转，一直在侯府里待着，她会憋坏的。”楚萧思来想去还是出声安慰了句。

    顾焕在上大殿台阶时听到楚萧这句话突然收起了抬起的脚，缓缓站定偏头深深看了一眼楚萧，低声道：“那日在渝国皇宫废后寿辰宴上出了那样的事，你可是想要手刃我?”

    楚萧听他旧事重提，心里狠狠一顿，当时她失去了最重要的一份东西，那眼里心里都是恨意，只想着能杀了顾焕这个混蛋，可是她又能怪罪他什么呢?

    明明是她自己中了计谋，也是她自己对顾焕做出了那样的举动，她是如何也没办法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顾焕身上的。

    顾焕问着，只是楚萧一直低着头，不说话。

    “我现在旧事重提，你心底里可还是恨着我?”顾焕咄咄逼人，又是问了句。

    易地而处，他的妹妹出了那样的事，他的心里是何其的难受，那萧萧呢?

    “恨，怎么能不恨，我恨不得扒了你的皮，可是有些东西没了就是没了，这一切都要向前看，不是吗?”楚萧抬起头看了一眼顾焕，然后冷哼着，向前走了一步，抬脚就向顾焕的屁股踹去。

    顾焕心里正在思量楚萧那话中的意思，没来由的被她狠狠一踹，这才偏过头看向她：“你这是做什么?”

    “报复！”楚萧冷哼一声。

    “这大殿之外人来人往的，你可知你刚才在做什么，你那是公然殴打调戏渝国骠骑大将军。”顾焕完全没有因为楚萧的举动而感到愤怒，只是缓缓靠近她附在她的耳边轻声说了句：“你看我们两个再这样下去，你会不会成为焦点。”

    楚萧实在受不得顾焕这样子的言论，便暗暗伸手在顾焕的腰侧拧去。

    可惜因为衣裳穿的有些多，实际上根本没有真正拧上几块肉，楚萧吸了吸气便收了手。

    “好了，走吧，顾大将军，难道你还真的想要皇帝等你?”楚萧白了顾焕一眼便推着他催促他上台阶。

    顾焕看着楚萧那脸上带着一些羞涩，轻轻勾了勾嘴角便上台阶去。

    进了大殿，楚萧更加低调了，沉沉地低着头，楚萧寸步不离顾焕，顾焕落了座她便站着候在一边。

    零国一向都是武将文官分开来的，顾焕对面坐着的便是盛络，盛络那一双眸子紧锁在这边。

    楚萧感受到脸上有着一道灼热的眼神看着，虽然心中有些好奇可是在这样严密的时候，她只是低着头，没有抬头。

    顾焕已然是举起酒盏与左右边的将士将军们对饮。神情十分放松的样子，楚萧正在斜着眼观察他们的时候，却听见顾焕沉声吩咐道：“倒酒，发什么呆?”

    “哦，来了。”楚萧听罢在心底里腹诽了一句顾焕，还真是将她当做了一个婢女，直接拿来使唤了啊。对着顾焕的背影白了一眼，随后楚萧便在案桌边缓缓跪下慢慢端起酒壶给顾焕倒酒。

    楚萧一边倒酒一边四下张望着，她这倒酒的姿态也是现场临时学的，她看这大殿中的婢子都是这么做的，照做应该不会出错。

    “你倒是现学现卖，如今看你还真是乖巧得很。”顾焕伸手接过酒盏，脸上带着轻笑，很快便又将空酒盏递了过去：“来，再倒一杯。”

    楚萧跪在这冰凉的地面，气的咬牙切齿，那手紧紧握着酒壶，可是还是微笑着：“是，顾将军。”

    楚萧再将酒盏递过去的时候，低声愤恨道：“顾焕，你最好给我收敛一些，不然我待会叫你知道我楚萧的厉害。”楚萧说罢便砰的清脆一声将酒壶放在了案桌上，慢慢起身又站在了顾焕身后。

    那一声有些愤怒的摔酒壶便引来了左右两边人的注目。

    “顾兄，这是怎么了?”

    顾焕只是摆了摆手轻声道：“没什么，来，继续喝一杯。”顾焕很快便举杯。

    楚萧候在顾焕身后，看着他时而捧腹大笑，时而推杯换盏，身边人谈及无川一战，顾焕那浑身上下便有着一种难以言状的的意气风发。

    高谈阔论，他看起来神采奕奕。楚萧站在他身后看着他这副模样自己心里不知道有着一种什么样奇怪的感受。

    正当她思虑之时，听见了一声尖锐声：“陛下，太后娘娘到！”

    话音刚落大殿中众人便全部站起来行李叩拜。

    “今日夜宴，君臣同乐，大家就不用多礼了。”小皇帝落座，便朗声道。

    众人起身，又恢复了方才一副热闹模样。楚萧暗自用眼神观察着这位零国的小皇帝，他现在应当也有十二三岁了吧，皮肤倒是甚好，只是脸上还是让人觉得稚气未脱。

    只听大殿中有悠然的一声响铃，很快殿中便有一群舞女长袖飞舞而来，那一片好姿色，的确有些美。

    楚萧看着觉得这零国女子确实眉眼之间比她们渝国女子多了几分英气。

    不过……楚萧看着她们的舞姿多少有了几分乏味，若要说舞乐那自然还是他们渝国最为优异，这零国还是稍稍逊色了一些。

    一直站着楚萧那腿有些酸涩，好像自从她生病后，这身子便一直不怎么好，跟她从前在军营中相比，实在相差甚远。

    当她将视线再投去顾焕身上时，他仍是一杯酒一杯酒地饮着，完全没有在意大殿之中的妖娆舞姿。

    一曲舞罢，便听见有人道：“陛下，听说陈大人家中有舞女可以点冰而舞，这一直叫臣颇为好奇，不知今夜能否一睹其风采啊?”

    “哦，既然你那么好奇，朕准了。”

    很快便见有一众人担着一块长冰块而来，楚萧目测这冰块应当足足有十几尺之长。那冰块上还慢慢泛着冷气，楚萧一时也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只觉得这双腿麻木地很，就在这个时候顾焕厉声道：“还不倒酒?每每都要我来提醒吗?”

    楚萧听罢便跪在了一边，只是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大殿中的冰块之上，楚萧趁着不注意便将身子朝桌子倚了倚，这双腿才好受了一些，不过完全忘了要给顾焕倒酒。

    顾焕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最后自己倒酒来。

    “就知道站了那么久你腿该酸了。”顾焕轻笑。

    楚萧白了他一眼，心里不禁腹诽，既然知道还不早些让她过来休息一会。

    这时候大殿中慢慢走上来一位身着单薄素白舞裙的人，殿中人一片唏嘘，楚萧定睛看去，才发现那位舞姬肤若凝脂，吹弹可破，明眸皓齿，身姿傲人，尤其是那一张脸上眉间的那一点美人痣，显得她更加妖娆美丽了。

    楚萧一时确实有些呆滞，这样美丽的人她许久都未曾见到了，她似乎有着她们渝国女子的媚态，那零国紧身衣裙穿在她身上勾勒出她美丽的姿态。

    只见她缓缓弯着身子向大殿中人轻轻叩了叩腰肢，然后便舞起长袖踮起脚缓缓踏上了那冰块，然后是旋转，挥洒，跳跃，她在寒冰之上展现着她曼妙的舞姿。

    楚萧的眸子顿了顿，那是块寒冷的冰啊，这位舞姬却是赤裸着双脚，这脚难道不会坏吗?还有她的舞姿为何是如此的顺畅，按照寻常来说是根本不可能的啊，伴着那寒冰上散发的雾气，她的舞却是到了高潮，那旋转摆腰的速度更加行云流水，她整个人都宛如那柳枝一般柔软，魅惑天成。

    楚萧呆滞了，身旁端坐的顾焕也是啧啧称赞。

    “她是零国人吗?”楚萧不敢相信出声问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