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潇潇雨

第二百五十九章 不如意众

    两个丫鬟当真是以为楚萧已经是个疯女人了,她说的话对她们而言是那么的离奇,甚至带着一种不能理解的荒谬。楚萧被裹挟在其中还在苦苦挣扎着,大呼:“你们,你们到底知不知道消息啊?我真的真的可以把镯子给你们。”

    明眼人都能看清,这个手腕上的镯子成色上乘,只不过她们不会为了贪图一点小的利益就将入府的规矩给忘了,若是日后被旁人发现了,那可是连脑袋都不想要了啊,倒也没有蠢笨到这种程度,只是现在手上这个疯女人挣扎的实在是太厉害了,一直左摇右晃的,就像是得了一种癫狂病一般,她们心里也是带着愤慨,路途走到一半,楚萧还是不肯配合,她们心里发狠,扬手就将楚萧给丢到了雪地里。

    猝不及防,楚萧在雪地里滚了一圈然后狠狠摔了个底朝天,就连脸上都落满了雪,还有一些散雪就这样兜进了她的脖子里,浑身一凉,脸深深埋进雪里,一切似乎都安静起来了。

    “我们这么对她会不会不好?日后她若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一定会找我们算账的。”一个丫鬟立在一旁胆颤心惊地出声询问道,面容露出一种畏惧。

    “哼,不过是一个送上门来的女人,哪里值得你这般畏惧,再说了,我们头上的可是公主殿下,在寒祁,谁还能与公主殿下作对呢,你就放心吧,身份卑贱的女子是不配飞上枝头的。”另一个丫鬟神色飞扬,弯着腰捡了捡地上的残雪用来搓了搓手,十分不屑的哼了一声,话语中全部都是些不屑。

    “你这话说的也是,咱们侯府里最不缺的就是女人了,也不知道我们侯爷是怎么了,听以前的丫鬟说,侯府后院从前可是一位女子都没有的,现在倒是完全都变了,又是一番景致了,不知道侯爷是招了什么魔怔,这后院的主子们啊,是一个比一个难缠。”稍显胆小的丫鬟神情呆滞地感慨了几句。

    “主子的事我们做丫鬟的哪有什么资格去评判,尽力做好我们该做好的事情便好了。”另一个丫鬟说着便大步走到楚萧面前,伸手一下子揪住楚萧的一个胳膊,扬声道:“宝儿,来,帮我一把,把她送到后院去,我一个人扯不动。”

    “来了,来了。”

    “宝儿,方才出来时,你可有听见侯爷说把这个女人安置在哪一个院落啊?”丫鬟合力终于将楚萧给揪了起来,伸手抹了抹她的脸,寻声问道。

    “没有呢,似乎只是叫我们把她带到后院去。”宝儿暂时还不知道这话问的是什么意思,只是随口一答。

    “既然如此,就把她丢到如姑娘那儿吧,反正这个如姑娘也是清高孤傲的很,一直不受宠便罢了,上次竟然还敢顶撞公主,真是不知所谓,就把她给丢到那去,让她们彼此相互折磨。”丫鬟偏头看了一眼像是昏睡过去的楚萧,带着几分讥讽地出声道。

    宝儿本就是没有什么胆量的人,听着她这么一说便是连忙点头称是,二人很快便冒着风雪到了柒寒院,甫一踏入扇门,便感受到了巨大的凉意,打了个寒颤,然后扬声道:“如姑娘,来新人了,住你偏房,终于有人陪你了。”这话语完全是待着几分嘲讽的,丫鬟实在是神气地紧,将楚萧仍在床榻上,便故意弄出很大的动静才离开。

    她再怎么挑衅,如珩都没有半分开口要回应的意思,只有琴声悠长绵延,这琴声实在清高阔远,周遭这些俗物仿佛都变得俗套了些,甚至是有些瞧不上眼了,两个丫鬟相视一眼,嚣张跋扈的丫鬟更是觉得这个如姑娘假清高的很,暗地里呸了一声,拉着宝儿离开了。

    楚萧浑身都湿透了,可是却没有一点要起身的意思,琴声在两个丫鬟走后还是朗朗响起了一阵,悦耳抒情,她快要被这股天高海阔的琴声给陶醉住了,可叹这琴声却突然戛然而止,然后是重重的拍桌声音。

    弹琴者心中有怒火,弹出来的琴声带着一种急促的狠意,很快楚萧便能感受到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再向她移来,然后就是扇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了,接着便是哒哒的步子往床榻上来,看来这个来的目的确实是她。

    楚萧正在心中思量是,来人却突然开始对楚萧动手动脚起来,扬手就扯住楚萧的衣裳,然后便三下五除二就要将她给剥干净,楚萧大惊大呼道:“你要做什么!”立刻半坐起身,伸手拉高了被褥盖住自己的身子,带着一种敌意盯着如珩看去。

    眼眸中充斥着一股惊艳,这个女子生的是如此的清凡脱俗,就连那衣裳穿在她身上似乎都显得有所不同了起来,像是飘着一股淡淡的仙气,只是一联想到她方才在对她做着什么,似乎又于那天上的谪仙之人有了根本的区别,或者说是根本无法联想到一块去的。

    如珩扯着楚萧衣裳的手顿了顿,歪过头带着一丝清明的眼神看着楚萧道:“见你浑身湿透便要洗漱换衣,这样卧在床榻之上实在有辱斯文。”这句话说完便听到了裂帛撕裂声,又是一块布料被她扯断。

    楚萧被这样的理由惊的浑身起了鸡皮疙瘩,然后有些弱弱的开口道:“方才听你的琴音中伴着一丝丝的愠怒,不知道方才是否有得罪姑娘?”楚萧伸手扯着被褥,十分警惕地开口问道。

    如珩听罢便松开了楚萧残存的一点衣裳,负手而立道:“不是你。”

    “嗯?”

    “不是你惹怒的我,你快写去浴房洗漱吧。”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如珩便毫不留情地大步向外面走去,似乎她的到来仅仅只是为了提醒楚萧要洗漱自己方可上榻休息。

    楚萧走后,顾焕便向案桌的一边依着,神情变得慵懒了起来,对周遭的一切都没有什么热情,他伸出手拨弄着方才丫鬟新拿来的蜜饯,开口吃了一个,这酸杏肉实在是太酸了,眉头狠狠一皱。

    “真酸。”

    无尘见状,便偏头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伸手拍开了顾焕的手,讽刺道:“自然是没有你的酸梅子酸甜口来的舒适,要是嫌弃酸,就别作践了。”

    顾焕听到她提及酸梅子,浑身狠狠一顿,然后讪讪地将手给收了回来。

    “想不到方才你还真的是在配合我,我以为你会不愿意,因为你一直都不支持我去将她给寻回来,甚至劝说了无数次。”顾焕眯了眯眸子,目视着前方一字一句道。

    “对,我是不喜,可是她真的就出现在面前,我难道还能拿着白绫活活绞死她吗,我是堂堂公主,这样的事情还是不屑做的。只是阿焕,我已经将我当年所作所为的理由全都告知你了,也希望你能体谅我和你大哥,这个真的不是我们乐意去做的,只是那个道士的话还是要信的,楚萧在你身边,你会早逝的,顾家现在经不起任何的不稳定和打击。”无尘知晓顾焕执拗,所以许多事情不免要一次又一次说道。

    顾焕偏头定定地看着无尘,伸出手在案桌的榻上轻轻叩着:“你觉得现在的我还和当初的我一样吗?像个愣子一般只要得不到就会一直扎进去追寻,甚至不求回报吗?”

    说完这句便转头扬了扬唇轻笑道:“她楚萧现在还配我这么对她吗?”

    无尘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嘴上扬着淡淡的笑意,顾焕这个人,现在有几句话是真的呢?还是说这一切都不过是他的说辞罢了,他只是想要说服内心的那个自己罢了。

    “阿焕,你把她放在后院那个吃人的地方吗?”

    顾焕眉头一皱:“爱在哪里便在哪里,这与我又有什么干系?”

    无尘只得苦笑着,都这个时候了,还在自欺欺人,难道就一点都不觉得可笑吗?

    “我不想管你,只是有一句话,顾焕你要记住你自己曾经对着你大哥所发下的誓言,不要忘了。”无尘眼神一顿,声音带着几分寒意。

    顾焕就这样与她那眼神相撞了几秒,然后迅速收回了自己的表情,垂了垂眸子,轻笑道:“临寒南,你不必杞人忧天,你现在只要养好胎就好,这个孩子我会认的,不会叫他出世后便没了脸去面对世间周遭。”

    “你这样会反噬的,不要做得太过火,不然我绝对会对用最下作的手段去对付楚萧的。”放下这句狠话,无尘便缓缓起身向饭桌上走去。

    “用饭吧,今日侯爷没什么胃口,看来是不想用饭了,将他的碗筷撤了去吧。”

    “临寒南,你这个女人还真是......”顾焕听着她的吩咐有些咬牙切齿,腾地一下起身向外面赶去。

    屋里有的丫鬟不解为何公主好不容易来一趟侯府,每次都和侯爷针锋相对,这到底是为什么。

    “殿下啊,方才你为什么又将侯爷给气走了,侯爷明明是想留下来用饭的。”

    “没必要,看见他我心烦。”无尘偏头撇了撇嘴,十分不悦,顾焕怎么会想要留下来与她一同用饭,不过刚才她是戳穿了他的内心,他有些不满罢了,这种真面目不是谁都想如此轻易地被看见的。

    “是,殿下说的是。”

    待楚萧梳洗过后,心底里对这个如珩姑娘充满了感激,想来她不是认为有辱斯文,而是担心她会染了风寒,所以才会叫丫鬟给她带了几件衣裳来。

    思来想去,楚萧觉得还是得去亲自感谢她一番。

    “如姑娘,你在吗?我是楚萧,我想来和你说几句话。”楚萧提着裙摆轻轻叩了叩扇门,谁知道门内好半晌才传出动静来,似乎是跌跌撞撞的,声音带着飘忽:“不必了,不必了,举手之劳便是。”

    楚萧觉得有些奇怪,很快又听见一声巨大响声,传出如珩的一声惊呼。

    “打扰了。”楚萧不再迟疑伸手就推开扇门大步向里面走去,只见如珩一手举高着酒壶,跌坐在地上,那神情实在是如痴如醉,完全不像她了,那一身白袍子就这样散落在地上,看起来是那么的慵懒自然。

    “你没事吧?”楚萧伸出手就想要将如珩给拉起来,谁承想到如珩只是扬手扯过她的手,将酒壶转而对上自己的嘴,大口灌了一口进去,她那如痴如醉的样子让楚萧迷惑。

    “妙哉,妙哉!”

    眼神迷离,双手乱拍着,看起来便是十分陶醉的,这让楚萧突然想起曾经在军营里待着的自己,是那么的潇洒肆意,什么都不会乱想,从来都不去考虑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从头至尾就是打仗和喝酒。

    楚萧对那样的生活是那么的想念,只可惜现在再也回不去了,只能成为一种念想,单纯的念想了。

    这时候如珩撑着地爬起来,手里还是摸着酒壶踉踉跄跄着。

    “你,你姓甚名谁?是什么来头?”如珩扬手便将酒壶对上了楚萧,迷离着眸子微微扬起了嘴角:“来啊来啊,我们一同喝酒来!”

    楚萧怔怔的看了一眼如珩,然后便没有任何犹豫地接过了那酒壶,对着自己的口就是大灌,在这样寒冷的寒祁里,喝着一种刺骨的冷酒,实在是太舒服了。

    楚萧毫不避讳地伸手抹了抹自己的嘴角,笑着道:“我是楚萧,江湖相逢,你我皆是朋友,只可惜我们竟然是在这个后院中相见,实在是,实在是......”后面的话楚萧便再也说不出来了。

    倒是如珩比较直接,开口道:“实在是荒谬!”

    “我看你也不是由着自己真心来的吧,你是不是与我一样都是被迫来的,我心不由我,奈何如此!”此话一说便是接上了长长的叹息声。

    “我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个曾经响彻寒祁的少年将军怎么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如珩说着便再次歪歪斜斜地倒在了一边,十分努力地想要伸手握住筷子,却怎么也握不上。

    然后气恼地哼了一声,大力拍了拍按桌。

    楚萧看着她这个模样,顿时便对她产生了巨大的好感。

    “如姑娘,你这个样子我没有见过,对你很是佩服。”

    “叫我如珩!”

    楚萧伸手拿过酒壶放在按桌上,微笑着道:“今夜大雪来,一饮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