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潇潇雨

第二百七十一章 无情刺杀

    日子就这么平淡如水的过了去,楚萧每日伴着阿衡读书,偶尔也会驾车带他去古洛的郊外逛逛,感受这周围的风土人情,时间一晃中秋佳节便要到了,按理来说宫中是有宫宴的,这是一个阖家团聚的日子。

    季陵澜白竟然在宫宴的角落里给她和阿衡安排了一个位子,看这意思便是要让他们也参与到这其中来,必是十分用心的,只是楚萧向来是不喜欢热闹的,尤其是宫中的热闹,更是不想上赶着往上面凑去。

    所以接到请帖时还是犹豫万分,今日亦是大雨不断,先生便叮嘱了不必前去听学,伴着这瓢泼大雨,楚萧手里握着一本书册,待在屋子里陪着顾思衡读书写字,窗外的雨沉沉的打击着地面空地,顾思衡手上握着笔,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小家伙已经是抑制不住的如同小鸡啄米般点头不停了。

    最后那笔从手中脱落,头磕在了书桌上,顾思衡才清醒过来,伸手想要再次握住笔来挽回方才尴尬的局面,没承想母亲的一双眸子直直射了过来。

    顾思衡哑然失笑道:“娘亲,有些困了......”说着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脑袋,露出一个尴尬的笑意。

    楚萧这才放下书,看着阿衡正襟危坐,心里有些触动,柔声道:“阿衡可是困了?若是困了就回房休息会吧,等精力充沛了再写也是不迟的,不必急于一时。”

    楚萧从来没有想过要让自己的孩子如何饱读诗书,能在官场上博得一席之地,她如此希望他刻苦上进为的就是日后他有自保的能力,倘若哪天她不在了,他也不会觉得自己孤立无援,虽然有大哥这个皇帝在,阿衡一辈子衣食无忧是肯定的了,可是她不希望因为这个而使得自己的孩子彻头彻尾被养成一个纨绔。

    还是多读些书,使他明慧吧。

    “娘亲,我想把先生布置的这个帖子给写完,等我写完我就去歇息一会。”顾思衡摆正了身子又开始认真写了起来。

    她的孩子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十分乖顺的,很少会做出出格的事情来,甚至鲜少会用一些她难以答应的事情来为难她,怎么看都是一个很好的孩子,楚萧缓缓几步又走到了案桌边拿起书册,视线一直紧紧盯着顾思衡,是的,阿衡很乖,可是她总觉得相比同龄人他缺少了很多,到底是什么,她无法一口咬定,可是心底却一直知道,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名义上的父亲,他是一直在意的。

    心底里有些内疚,楚萧垂了垂眸子翻开手中的书册,一个字再也看不进去了。

    不多时,千兮敲门而入,带着些许惊慌:“姑娘,方才宫里来了为李公公,说是陛下派来的,要接你入宫,有急事需你相助。”

    楚萧眉头一皱,自觉事情不简单了,放下了书,吩咐了顾思衡几句便随着千兮走了出去。

    李公公是季陵澜白身边人,应当是最可信的,他来了便是证明事情是真的不简单了。

    “公公所为何事?”

    “郡主,此时怕是不能再多言了,还望郡主随奴才快些进宫吧,不然到时候就要出大事了。”

    看来事情实在是不简单,冒着大雨楚萧很快便入了宫,方一脚踏入勤政殿的时候,里面扑面而来的便是一阵血腥味,楚萧不免心头大动,有些惊异,再往里走便是一个太医在季陵澜白面前忙活着。

    “大哥?你这是怎么了?”楚萧声音拔高,惊恐问道,这满殿的血腥味可不是假的,很明显季陵澜白受伤了。

    季陵澜白对着殿里的其他人使了个眼色叫他们统统出去。

    脸色有些苍白,对着楚萧揽了揽手:“萧萧,你过来。”

    楚萧走近,摘下了帽纱道:“你这是怎么弄的?”楚萧颦蹙着眉头,望着他胸前的伤口微微发愣。

    季陵澜白勾了勾唇,带着几分讥笑:“顾温翎刺地,她要是再狠心一点,我此刻怕也不在世上了。”

    楚萧背后发凉,怎么也没有想到这竟然是顾温翎做的,可是她为什么偏激到这种程度。

    “萧萧,我叫你来,就是想你去劝劝她,她现如今是认定了我对她绝情无义,她起了自戕的念头,我绝不能容许,所以想叫你帮着劝几句,普天之下怕是只有你能懂大哥的心情了。”季陵澜白说着脸色白了白。

    平复了一下伤口的疼痛,继续说道:“原本我是不想叫你暴露身份的,可是,她现在根本不想看见我,已经偏激到了这个程度,这才想到了你,萧萧。”季陵澜白说着便带着一种希冀望向楚萧。

    楚萧点了点头,心口有些发疼,她的大哥哪怕是做了皇帝也没有得到几分快乐,时常被这些弯弯绕绕的权力给束缚了。

    “我明白的,大哥,你好好休息养伤,我去看看阿翎。”

    季陵澜白叫李公公带路赶向长春宫,一路上楚萧都在思索大哥那胸口的伤口,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使得顾温翎如此不管不顾,弑君,这可是杀诛九族的死罪。

    撑着纸伞,那瓢泼的大雨泼在她的裙摆下,楚萧微微站定道:“李公公,你可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娘娘才会变得如此大逆不道?”

    李公公望了望这阴沉的天,叹息道:“陛下废后多年,如今前朝众臣上折子催促陛下立后,陛下应了,再加上近来大皇子似乎受了委屈,种种因素夹杂在一起,娘娘似乎心智乱了,陛下今日本是好心去长春宫探望的,没想到话还没说一句就被狠狠刺了一刀。”

    李公公说罢便是长长叹息一声,怪不得会是如此癫狂,原来是长期的压抑所导致的。

    “郡主,若是待会里面失控了,你大声呼喊,奴才们都守在外面,定不会使得郡主受伤的。”

    楚萧点了点头,她并不畏惧这个,这些年虽然她的手臂不能再持重物,可是毕竟在军营里待过身体的敏捷性还是够得,更何况有了心理准备,大哥那完全是不设防才被她轻易刺中了胸口。

    楚萧有些心事重重走了进去,刚刚一打开扇门,扑面而来的便是浓浓刺鼻的药味,刺激的楚萧紧紧地皱了皱鼻子,很是难受。原来顾温翎是生病了吗,所以才有这么浓重的药味,刚踏过那个门栏,就被一声冷漠的喝声打住。

    “滚出去!滚!”

    话语之间便能知晓戾气很重,楚萧长长叹息一声,接下了自己的帽纱,轻声道:“是我,阿翎。”

    走进去便发现地上坐着披头散发,面色稍霁的顾温翎,她身着一身灰色的晦暗衣裙就这样跌坐在地上,什么都没有顾及,浑身散发着浓浓的恨意,抬起双眸在看见楚萧时,高声嗤笑道:“你还活着呢,我就说嘛,季陵澜白的心肝妹妹死了,他的悲伤怎么就望不到眼底呢,原来是暗度陈仓,你还活着呢,可怜我那个哥哥,这么些年被你折磨的失去了人样,我真是为我们顾家不值,怎么就遇到了你们!”说着便又高声嘲讽了一句。

    楚萧并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里,缓步向前拉她起来,手还没有碰到她的肩膀时就被狠狠打开。

    “怎么?季陵澜白叫你来当说客了?你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顾温翎伸手扯了扯自己的墨发,乱糟糟的,这么些年她的心里一直含着怨气,早就没了平日里保养的心境,愈发不顾及自己的身子,就这个样子。

    楚萧拧了拧眉头,怨恨太深、误会太强,轻声念道:“阿翎,他是皇帝,你怎么也该尊称他一句陛下,他的手上握着生杀大权,你真的当他的忍耐性是堪比神仙吗?你这次是朝着他的性命去了,如果他死了,你有想过大皇子吗?他又会背负怎样的骂名?”楚萧横眉对她,一时有些恼火。

    “左右不过一个死字,我又有何畏惧!”顾温翎根本没有被吓住,反而是轻声又笑了笑,她真的是看透了季陵澜白这个人了,他的脑子里装的全部都是他心心念念的天下,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感。

    “为你的孩子想想吧。”楚萧再也不跟她客气,扬手将她扯了起来,继续道:“你这样的性子确实不适合在皇后的位子上坐着,后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若不是被圈禁在这长春宫,你恐怕早就没了性命了。”

    “你不是我你又怎么知道我的心境,他的后妃失了孩子,栽赃于我,他一句话不问我,不给我解释的机会就说我残害子嗣,继而便是废后圈禁,难道这些重重便都是对我的恩泽优待吗?他一开始娶我不过是因为我零国太强大,他不得已罢了。现在渝国休养生息,调整过来,他便急不可耐地要摆脱我。”顾温翎没有在挣扎只是顺着楚萧的手,坐在了塌边。

    她这副样子着实有些可怜,楚萧动了恻隐之心,轻声道:“你知道的,一开始并不是由你嫁进来的,是你的姐姐,而你当初也是认命了,你嫁的人不是别人是一国之君啊,他左右顾及太多了,而你今日在背后捅了他一刀,他可对你说些什么,可有迁怒怪罪与你?都没有,所以,阿翎,你是不是可以冷静冷静,你想想到底是为什么他这么对你?”

    顾温翎抱住自己的头,面露痛苦:“我不想,我不想想,他凭什么这么对我,你是他的妹妹,你自然会帮他说话,我不听,不听!”说着说着那眸中的泪水便涌了下来,表情十分痛苦。

    “有些事你看不明白,大哥这些年过得也很苦,他做的最错的,应该是不该对你动心,我想在你嫁过来之前,你们便相识了吧,大哥从来不会那般对一个女子动心,速度这么快,完全不会的,他对你动心了,所以才会那般宠爱你,完全没有顾及到后果,可是你知道的,他害怕了,我想你在后宫里应该经常会遇到一些明枪暗箭的吧,他在前朝,怎么可能时时刻刻保护你呢,简直就是在幻想,现在你明白为什么将你放在长春宫圈禁了吗?”

    “你是谁!你是顾温翎,你的哥哥是零国的权臣,权倾朝野,这个皇位落到谁的手上都不会落到大皇子的手上,所以既要保护你也要保护他,你知道大哥有多么艰难吗?你只顾着看这些表面,你为什么就不能再进一步往里面想一想呢?”

    “你非要拿自己来刺痛大哥,当他有一天真的对你厌烦了,你以为你还剩下些什么呢?”楚萧不得不将这些话全部撕开来给她听。

    顾温翎短时当然是接受不来的,她浑身发颤,像是受到了重大的打击,肩膀一耸一耸的,受到了刺激。

    “其他的话我也多说不了什么,其实原本这些事情你本该想起的,可是你没有,这次我进宫也是因为大哥担心你心结难解,怕你自戕,这才紧急叫了我来,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也不想这样暴露身份,我现在的生活很好,关于我的一切希望你能烂在心里不要告诉你大哥。”该说的话楚萧都说了,能不能听明白便就看她自己了,楚萧说罢便站起身要离去。

    这时候突然传来顾温翎沉沉的声音:“那我二哥呢,你明明活着又为什么要骗我二哥,难道你的心里真的没有一点他吗?”

    楚萧有些哑然失笑,她何尝不是面临着和她一样的困局呢,拿起放在桌上的帽纱,轻声道:“如果一开始便注定不能相守到最后又何必去多此一举呢?”

    楚萧说完这句话便大步离开了,只独独留了这么句:“若是想要大皇子好,你还是要安分守己好些。”

    楚萧走后,顾温翎扶着案桌闷声掩面大哭,不知道现在到底是难受还是有些误解解开的欣喜,她完完全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有到底该不该继续恨季陵澜白。

    “姑娘这就出来了?”李公公撑着伞,见楚萧出了屋子,有些惊异。

    “就那么几句话说了,她到底能不能想明白还得看她自己。走吧,我也该出宫了,阿衡还在家里。”

    “那里面那位娘娘......”李文还是有些不放心。

    “这样吧,你们派些人守着长春宫吧,这样大哥也放心些。”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