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魂光
恩王四大使女蕴香、凌零、纤枝、渡弈及虞利季、林去病六人各驻守一处魂坛。
各地天母庙中祷告不断,供奉不停。
女神像俯视殿前众信徒,朱唇微启,笑纳众愿,而信徒们求女神护佑,更多所求为己。
医者不自医,算命者不算己。
那天母女神呢?能保佑自己顺利魂归吗?
一旬间,郓县、密县魂光灭。
一月间,丁县、罗夷县魂光灭。
二月间,仅余三点魂光。
二个月二旬时,朱仙镇魂光灭。
仅余小河庄魂光,为蕴香所守。
唯一的希望。
小河庄神庙中,同样的一丈三高的女神像,蕴香带着满屋信众磕头祷告,法事不停。
三月期到,恩王四女使齐聚小河庄,一道道金色光芒从天母神庙中散开,庙正中躺着一位十七八的新妇,宁家新娶的小妾。
她沉沉昏睡,幽蓝魂丝从天灵盖盘旋着钻入她的身体中,直至最后一丝魂魄。
四人因脱力而身体踉跄,互相紧握手,疲惫的脸上满是喷薄欲出的惊喜,喜极而泣。
昏睡七日,宁家小妾一觉醒来,疯疯癫癫,不能进任何封闭之处,床上帏帐放下就开始尖叫乱跑,发狂发疯。
日夜需灯火通明,光线稍暗就开始发狂,不可抑制。
夜间无法外出,室内烛火通明方能安静。
此小妾日日夜夜不敢闭眼,身体精神一日不如一日,不过是捱着最后一口气。
神庙中,蕴香愁苦地看着舆图中仅余的魂光,手轻敲着天家圣地,眉头紧锁,一筹莫展。
“玄使在哪?”
“京城虞家。”
“凌零和我去找玄使,渡弈去看着林副教主,柔枝你在这守着。”
另三人瞬间明白蕴香的决定,毫无疑议。
两拨人马离开了小河庄,柔枝留下。
十二天后,小河庄宁家小妾油尽灯枯。
***
到京城转眼三个月,玄使虞利季用各种理由不见她俩。
恩王对虞利季有恩,利季为报恩留在恩王身边,虽封为玄使,却不是天母教中人。
利季只听恩王的话,恩王对他也是客客气气的,从不强迫,教中人传言其为恩王男宠。
蕴香对他不敢强迫,心中焦急却也无法,只能等着。
与他关系最好的凌零日日前往虞府门前候着,不得进其门,也未见虞利季出门。
这三个月来,蕴香同步调动天母教中力量潜入天家,都没能成功取回魂坛,反倒令天家增加了守卫力量,潜入越来越难。
人力折损不少,为了维持移魂入舍的财物投入更是不计其数。
久而久之,教中出现了极力反对的声音,拥护副教主林去病接任教主之职的声音越来越大。
虽然林副教主一直谦逊退让,并全力支持移魂,这种谦和的态度获得更多人的支持,扶副为正的呼声愈演愈烈。
蕴香冷眼听着看着,不表态、不放弃、不接受。
在这种气氛之下,很多人放弃,更多人劝蕴香放弃。
现今追随在蕴香身边的,只剩恩王的亲信,四使女的嫡系教徒了。
蕴香跪在女神像前,无助地抬头,想要得到天母的指引。
白驹过隙,已半年余,天家圣地魂光依然闪耀。
蕴香无比坚定,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动摇。
近两百天的时间,从秋到夏。
凌零的坚持,令虞利季终于松口同意见她们一面。
虞府中,亭台楼阁、水榭花台、假山流水……令人忘俗。
身着墨色镶琥珀色云鸟纹袍子的俊朗男子正悠闲地躺在水榭凉椅上,享受着美婢打着扇,吃着送到嘴边的冰湃水果,好不惬意。
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挑起桃花眼看了来人一眼,又微闭上咬了一口冰果,溢出满嘴香甜清凉的汁水。
“虞公子……”凌零可爱的小圆脸带着笑,软糯的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撒娇,甜而不腻。
“我知道了。”
虞利季无奈地坐起来,挥手让其它人都离开。
凌零识趣地接过扇,递着水果,熟悉自若地服侍着他,让虞利季的脸色缓和不少。
蕴香打开舆图,直奔主题:“请玄使前往天家圣地带回魂坛。”
“还是叫我虞公子吧。”虞利季正坐而起:“蕴香,对恩王你已经仁至义尽了,天命皆有数,可以了。”
“魂光没放弃,恩主没放弃,蕴香绝不放弃,恩主在等着重临人间呢!”
“这就没意思了,说得跟邪教一样。”
走到舆图前,虞利季的目光始终落在这点倔强的魂光上。
“公子愿意见我俩,其实就是要答应了。”凌零看穿了他的心思,轻笑着。
虞利季桃花眼瞋怒地瞪了她一眼,凌零毫不在意,依旧笑靥如花。
蕴香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一丝丝:“一个月后,天家赵氏闲时寿诞,规模不大,只请了两个戏班、一个酒席厨班……”
“嗯哼……舆图出问题了吧?”
无人能在魂坛中活过三月,这已近七个月,谁也不敢保证这一例魂依然活着。
“舆图一定没有问题。”蕴香脆弱而坚定,紧张地扣着指甲。
“四魂度不过三个月考验,小河庄之魂在坛中已疯。七个月魂坛密闭生活,活着也只余小半条命了吧?”虞利季瞥了她一眼,毫不收敛,锋利而冷静:“或是早疯了。”
蕴香望向舆图,那一小小的光点,频频在她那疯狂而脆弱的眸中闪烁着,让人觉得这光点是她的魂烧的火。
“只要有一线希望,我就要倾尽所有的力量,哪怕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恩主,必然回归,重临人间!”
这几句话是蕴香心的呐喊,振聋发聩。
“蕴香,你付出命有什么用?恩王能回来吗?”虞利季薄性冷哼一笑:“值得吗?”
“值得!”回答他的是凌零不容置疑的声音。
虞利季望向凌零同样坚定的眼神,良久,无声地叹了口气。
“请玄使乔装改扮隐于寿诞厨班混进去,人员我们都已经安排好……”
“准备好移魂法阵吧,七天内我必回。”
虞利季边说边毫不客气地挥袖送客,背过身去。
蕴香与凌零感激涕零,跪倒在地磕下三个响头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