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恩王更为吃惊的景像映入眼睑。

    一臂之地的魂舍已扩大为三丈有余，依旧在缓缓扩大。

    恩王不敢置信地站了起来，又一阵风吹过，发丝轻扬、衣袂飘飘若仙人降临。

    一点凉湿滴落在恩王额头，恩王抬起头，虚无缥渺的天际滴落着稀稀拉拉的雨水。

    魂舍也从未有过雨水。

    恩王伸出手，偶有水滴落在掌中，濡湿如一粒芝麻种子，沁肤而入。

    灵雨！

    恩王无比震惊。

    灵雨滋养着她的灵魂，也滋养着整个魂舍。

    恩王心中惊涛骇浪，面上不露声色。

    挥手聚灵力而成柱墙，凝出一间高脚小屋，四檐，中留天井，下端为浅沿蓄水池。

    米多躺于屋中，免受雨淋地湿之苦。

    雨水打湿屋顶，沿屋檐聚流而下汇于天井，跌入下方池中恩王身上。

    恩王打坐于蓄水池中，接灵雨而吸蕴。

    地面被雨水打湿处，化沙为土，渐渐聚多。紧跟着，一颗小小的绿芽破土而出。

    青阳县，杜府。

    一夜平安度过，少女呼吸平稳。

    魂已入舍，外人做不了什么了。

    众人轮换休息，蕴香却不愿离去，她僵立在床前，定定地望着沉睡的少女。

    此时轮到凌零照看少女的情况。

    她为虞利季整好被子后，再轻轻走来照看香火，不经意看了蕴香一眼。

    蕴香脸色黑黄，疲惫的脸上眼神不正常的精亮，濒临崩溃。

    “蕴香姐，你去休息一下吧。”

    蕴香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会一切顺利的，恩主必将回归。”

    蕴香这才看向凌零，对视中全是感同身受的安慰。她表情缓和不少，深吸口气，放松了些，用力地点了点头。

    “吃点东西吧。”

    蕴香接过凌零递来的粥碗，食不知味地吃了起来。

    “林副教主到。”

    屋外亲信警示性通报。

    两人机敏对视一眼，放下碗筷。

    柔枝与渡弈也惊醒过来，四人不约而同放下床帏，站成一排迎到门前。

    说是迎，更像是挡。

    虞利季不悦地坐了起来，眯缝着眼打着呵欠。

    朝阳映着人影打在窗户上移动，凌零打开了门，一脸恭敬笑意。

    “副教主来了。”

    “参见副教主。”

    四人排满迎在门前，让人无法进门。

    “不用多礼，我甚是担心，过来看看。”

    蕴香故意为难地看向了林去病身后众随从，林去病心领神会，抬手示意。

    “你们在外面等着。”

    于是，蕴香等四人两两分开，让出一道，林去病迈步进来。

    蕴香凌零引路，柔枝渡弈迅速关上门。

    凌零低低地掀起帐帏，只能透过窄缝观看。

    林去病微皱了皱眉，伸手要亲自掀开。

    “这是杜家闺阁小姐。”虞利季轻声道。

    “林家与杜家多年至交，我与杜妹妹也算青梅竹马。”

    林去病动作毫不阻滞，掀开帐帏，完完全全看个清楚。

    “太好了！太好了！”林去病放下帏布，很是开心：“蕴香记头功。”

    “都是蕴香应该做的。”

    “用得你记嘛？”虞利季故意小声嘟囔，恰好大家都能听见：“恩王回来自然会论功行赏，也会给你林副教主记个头功呀，说不定，副字就去掉了。”

    林去病一脸温和，不与他一般见识，依旧是副教主的气度。

    “玄使可比在下辛苦。”林去病抬眸望向虞利季：“玄使可是宿在闺阁小姐房中呢。”

    正式的官腔说着调侃，在他身上既不违和也不奇怪。

    “你们好生照顾，辛苦了。”

    说完，林去病潇洒离去。

    出了院子，对身边亲信小声吩咐：“跟母亲说，向杜家提亲。”

    ＊＊＊

    魂舍已完全变样。

    一眼望不到边，芳草萋萋若绵延的花毯，晴川历历似散落其间的宝石。

    天上虽无日月，魂舍中充满明媚的煦暖，惬意放松。

    如镜湖边倒映着一座水磨青砖正屋，四柱撑出一道前廊。

    恩王盘坐在廊下，红泥围炉小银壶，面朝湖面品着茶。

    米多一直昏睡，翻了个身，枕臂侧躺。

    恩王身体康健不少，望向米多的眼神平静而温和。

    “你有如此强的灵力，或许我们俩……我最不愿做损人利己之事。”

    收回目光，饶有兴趣地望向湖面，轻呡一口茶，唇畔难掩笑意。

    “如有拂柳该多好。”恩王略带遗憾。

    花草不停地生长，却没有任何木本植物。

    花藤铺满地，没有树木可攀，依屋而起，一座房子慢慢被千朵万朵花装点。

    不时下雨，花盏中蓄满水，恩王慢慢采集，少量为自己煮一壶香茗，余下全喂给米多饮。

    魂舍中的时间与外面不同，也无日夜变迁，一切都无尽般悠长。

    没有任何不同，米多睁开了双眼。

    空旷的屋子，高高的梁，绕满了花，微风抚过，万花点头。

    米多抬手，看到了手，眼泪无声地流下，翻转着手看不够，若世间最大的珍宝。

    我回来了！

    她猛地坐了起来，眼前如梦似幻的景色完全不是现实，梦中吧。

    米多欺骗安慰自己，难掩心中巨大失落。

    走下台阶，看着这假到极致的地方，不知身在何处，愈发迷茫。

    眉头越皱越紧，疑惑越来越多。

    “你醒了。”

    一道温柔的声音传来，米多闻声望去，只见一女子缓缓走来。

    女子着布质襦裙，云髻上包着同色布，缀几枚小首饰，手持玻璃瓶，里盛大半瓶花露，淡然自若，巧笑倩兮。

    人！是人，真的是人！不是虫子，不是空气，不是空无……

    米多兴奋得手舞足蹈，仿若疯了。

    恩王笑容收敛，毫不掩饰一脸嫌弃。

    “安静！”恩王冷面命令道。

    “好。”米多瞬间收住，乖乖巧巧。

    “乖。”

    “我大领导就像你这样，气场强大，习惯了。”

    “领导？”恩王不懂，心中略不爽：“何人能似我的气场。”

    “是是是，你是古代最强温婉御姐。”

    “温婉？”恩王习惯性抿了一下唇角，从没人用这个词形容过她。“你叫什么？”

    “你叫什么？”

    “我比你年龄长，要用您。再说一遍。”

    “您叫什么？”

    “我年长，你要先介绍自己。”

    “你好，我叫杜米多，是＊＊互联网分司一名项目经理，主要负责会务招标及参展规划……”

    这套公式化说词极顺，嘴比脑子快，等米多发现不对劲时，已经一大溜了。

    米多惊了一下，赶紧观察恩王，发现她全无吃惊，表情没变化。

    难道？

    米多突然有一个大胆的猜想。

    “Ｈｏｗａｒｅｙｏｕ？”

    “……”

    “宫庭玉液酒。”

    “……”

    “爱你孤身走暗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