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声而来，可是扰了你的清静？”修缘抢先开口，脸上带有歉意。

    “你可是大名鼎鼎的仙君，就是扰了我的清静又能如何？”演奏者——歌尘浪市真君反问道，嫌弃之色不加以掩饰。

    “什么话。”面对歌尘的挖苦，修缘露出尴尬的笑容，见歌尘脸上的嫌弃不似作假，只能试探性的发问：“那我走？”

    歌尘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回过头去，纤纤细手将脸前在月光照耀下反射出淡淡辉光的青色发丝挽于耳侧，光滑的侧脸贴紧月光，右手于琴弦轻弹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音，仿佛象征着个人时间的结束。

    “随兴而奏罢了，你若是想听，又有何听不得的？将你赶走，倒显得我不留情面。”

    这段时间以来，修缘混迹在仙人之中，见人说人话，见鸟说鸟语，关系打理的不错。歌尘也是仙家宴会之中的常客，常与归终在音乐方面各执一词，互不相让，这时便会让众仙家们评判。一来而去，两人关系不说如何，至少也算是熟识。

    见歌尘松口，修缘也就厚着脸皮，左右探头，寻找了一个距离不远不近的位置老老实实的坐下，摆出了一副倾听者的姿态。

    歌尘无语扶额，只能选择性的忽略旁边之人，从新将心神汇聚到眼前的乐器之上，想着要弹奏哪个曲子，只是无论如何还是无法回到之前那个专注的姿态了。

    而且有一些曲子，是她心事的体现，也不适合弹奏……

    他应该听不懂吧？

    歌尘微微侧目观察，这飘渺真君，往日宴会之上让其评价她和归终所演奏曲子之优劣，只会说一些没什么用的夸奖之语，绝口不提谁优谁劣，虽然心思细腻，处事周全，但想来应该是和马克修斯一般对音律一窍不通之人。

    那……应当没什么问题罢？

    歌尘暗自点头，不再去想，于是悦耳的音乐声渐渐响起。

    而修缘，他很想说，其实我的感觉挺强的……歌尘不起眼的动作都被他看在眼里，也不戳穿，毕竟他也不是很懂小女生心思。等到曲声响起，他也就不再去琢磨歌尘的心思，只是还在想着，他要不要也来一曲？

    修缘，他是会音律的。有梦境的力量，他想要学会什么东西很简单，也能回忆起很多记忆，平日里是他的记忆太多被他封存在深层的梦境之中，但当他需要的时候，可以很简单的找回。

    是这样的。

    于是修缘拿出了一个笛子……

    悠扬的曲子勾起了他的记忆，歌尘以为他不懂，但其实前世经历过各种音乐洗礼的修缘，理解里面的情感，至少还是没什么问题。

    歌尘在思念着什么呢？

    修缘不知道，但曲子让他想起了一些曾想要忘记的事情。

    修缘对眼前人自然也是有着觊觎之心的，或者说，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一直有一些陌生感，当穿越的喜悦消失之后，又在黑暗的空间里待了非常久，随之而来的便是无尽的孤独感，活久的人哪有不疯的，修缘也是，要不是凭借着沉睡度过绝大部分的时间，他估计也疯了。直到创世时代远去，来到物质世界，看到活物，他的情况才有所缓和。

    等看到熟悉的人物时，久远的记忆苏醒，难免的，会有几分不一样的心思，所以说是亲近感，亦或是别的其它……

    在梦境里，修缘什么变态的花活没有玩过。在现实世界，那不过是收敛了自己，毕竟有打不过的。

    但是正常人的想法还是有的……

    总之，歌尘演奏的曲子有她的心声，修缘则也想要通过音乐，表达一些事。

    于是他拿起了笛子，闭眼认真倾听起来。

    等到曲声进入到合适的节段，响起的笛声便悄悄的融入进来，丝毫没有突兀之感，仿佛一开始这曲声便是两人的合奏。

    但演奏者对于自己的曲声是何等的敏锐？全神贯注的歌尘在笛声响起的那一瞬间便发现了，内心的惊讶，让曲声都有一点点变调，但仅仅是一瞬，又恢复了。两人便如此默契的进行着合奏……

    歌尘内心的惊讶，不仅仅是因为修缘也会演奏这一事情，更重要的是，修缘能完全理解她的曲子，也就是能理解她所表达的……

    矜持的姿态几乎拿捏不住，歌尘有一种私密的心事被人发现的羞耻感，几乎控制不住，好在管理还算到位，演奏顺利进行，直至一曲终了。

    但是这还没完，仅仅是这样的话，修缘待会可就要被偷听了心事歌尘追杀了，又或者是老死不相往来，无论哪种结局，都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于是修缘顶着歌尘的死亡目光射线继续吹着笛子，吹奏着一手魔改版的《兰亭序》，里面，藏着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笛声悠扬，随着月光洒落大地，悦耳的笛声柔和了歌尘的视线，让她重新将手放到古筝之上，如修缘之前一般，认真倾听起来。

    不久，交相呼应的曲声响起，歌尘也进入了修缘的节奏，在他的引导之下，一同奏响另一个世界的歌。

    如月色如风，优秀的曲子总是饱含思绪，优秀的演奏者之间也是往往能互相理，正如修缘听懂了歌尘的思念，歌尘也听懂了修缘的思恋，全神投入之时不觉得有什么。回过神来，稍一品味，绯色就染上脸盘，等到音乐之声停下，更是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什么意思？在一起……等待……相爱……这是那些凡人所追求的爱情吗？飘渺真君是什么意思？

    歌尘的问题很多，偏偏都还是不好说出口的，弊了良久，见修缘也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终于还是忍不住发问：“飘渺，原来你懂音律？”

    “略懂一二。”修缘谦虚了。

    歌尘可不管他是不是谦虚，此时她想到了一些事情，有些生气，连带着之前的羞意都被压下，再开口时不由自主的带上了质问语气：“那为何前些日子宴会上却那般评价？你是觉得我和归终的曲子不值得你认真对待？”

    “这……”修缘一时不知该作何回答，总不能回答说因为人情世故吧。

    歌尘是清冷仙子，性子也是一向直来直去，显然是不懂那些人情世故的，他不想玷污了这份天真。

    思来想去，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都为上佳之曲，只是觉得世间并无绝对，又何必非要分个高下？抚琴，奏乐，本是兴致之举，追求输赢，反倒不美。”

    嗯，是这样的，修缘说服了自己，眼神逐渐自信。

    “你倒是会说。”歌尘冷哼一声，倒也没有继续追究，让修缘松了一口气，但接下来的话又让他把气提起。

    “你方才所吹奏之曲……”歌尘有些迟疑，话语将出又改变心思，“叫什么名子？”

    “歌亭序。”修缘语气坚定，眼神莫名，让歌尘侧目，不与直视。

    “……”歌尘对此不做评价，如此直接的情感表达，她倒也是第一次遇见，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良久方才出声，轻柔的声音让修缘心头感觉莫名。

    “……时候已不早了，飘渺真君要在此等待日升吗？”

    “于我而言，睡眠不是必要之事，相比干此，还有更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