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时为什么不敢答应让小谢娶他们家令姿，因为伍家的事，伍太太说了不算的，”谢指挥小声告诉老婆，“伍先生不是普通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谢大太太就纳闷了，伍先生普不普通，跟这事什么关系。

    谢指挥的表情就更加郁闷了，把头靠过去小声说：“那时不是刚靠上冀王府吗，我才发现，原来伍先生早就是翼王信用的人，别看他对那边爱理不理的，那边对他可是看重得很。”

    谢大太太听半天还没听到戏肉，就不耐烦地推他离远点：“扯那么远干什么，说正事。”

    谢指挥陪着笑，说：“太太你别急啊，我这不是正要向你回禀下情吗？那边那么在乎伍先生，非要请伍先生去府里当先生，伍先生不肯教了，那边还又派了儿子和外甥过来，换了是你，会怎么想？”

    “能怎么想？你就不能像伍先生那样痛快点，有什么就直说？”谢大太太不知丈夫到底要说什么，直听得气闷。

    谢指挥神秘地笑了笑：“我这不就是多想了一些了吗？所以太太你就原谅为夫这一回吧，我真的不是诚心要为难自己孩子。”

    “有话快讲！”谢大太太拍桌子了。

    就烦这些当官的，说话一定要没事兜三圈，一句话能说完的，一定要扯上一长篇。

    谢指挥这才说：“当时我就想啊，肯定是翼王怕留不住伍先生，所以想让自己的儿子或外甥娶他们家的令姿。而伍太太，多半是不愿意把姑娘嫁进王府那种复杂的地方去，才想早点让令姿和我们家定下的。”

    谢大太太嘴张得能放进一个鸡蛋：“你都在胡说什么呀？伍太太不想让令姿嫁进王府，所以才要嫁给我们家？”

    谢指挥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可是这样的事我们怎么能答应，伍家做主的是伍先生，我们也犯不着和冀王府抢人不是？所以我才跟你说，伍家女孩八字太硬我不能答应，这样你就会死心了。”

    “不可能！伍先生才不是卖女求荣的人。”谢大太太不敢置信地说。

    没想到自己这个平时看着挺精明的老公，竟能……自己把自己绕成这样，是谢老太爷的不着调都传给他了吗？

    “哎呀太太，你怎么就不相信呢？”谢指挥急了。

    谢大太太也急了：“王府那俩孩子，多少年前的事了，别说大的那个，小的那个都成亲了，前些日子还说伍先生上京喝喜酒呢，你竟是在这里发白日梦不成？还是在海上遇到风浪，撞坏了脑子？”

    再说了，令姿虽然好，但那边是亲王世子的话，她身份上也不一定配得上。

    “世子妃大概不行，但世子可以有两个侧妃呢，说不定这回伍先生上京，冀王就是要和他商量这事。”谢指挥分析道。

    谢大太太更不信了：“我不信，伍先生的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不信他舍得让令姿给人做侧室。”

    谢指挥挠着头：“我要怎么说你才会信呢？皇家不比寻常人家，侧妃地位也是很重的，不说远的，你就看今上和皇后，虽然相敬如宾，万贵妃才真是受宠的呢……要不然赣王怎么敢那么胡来？”

    谢大太太用力摇着头，不肯相信，丈夫是不是魔怔了，为什么就一门心思认定，伍家的女孩是一定要和王府联姻的呢？

    “都说了王府要笼络伍先生呀！”谢指挥着急地说，“伍先生就一个宝贝外甥女了，把住了她不就等于把住了伍先生？”

    听到这一句，本来完全不屑的谢大太太也不免有点将信将疑了，难道真有这种可能？

    “这事你一定得听我的，”谢指挥压着声音说，“我这不担心别的，就是担心和冀王府抢人，咱们的儿子，可别成了人家的眼中钉。”

    “啊？”谢大太太发出轻轻地一声惊呼，她做梦都没想过，自己儿子如果坚持要娶令姿，还会有性命之忧。

    谢指挥讨好地说：“还好是太太英明，这回去潮州，给认了个义女回来，直接把后路都堵死了，这下可就不碍着别人了。”

    “别说了……”谢大太太有气没力地说，小谢已经够伤心了，再听到这个，不得直接了无生趣啊。

    于是，谢大太太有再多不高兴，这事也只能自己烂在心里，不敢和小谢提。

    谢天成怀着鬼胎，见到伍骞越也不敢提起孩子们的事，伍骞越以为他理亏心虚还死不悔改，更加恼火，自然也懒得跟他讲潮州来信的事。

    于是伍骞越打算接纳林家求亲的事，谢指挥也就没机会及时知道了。

    刚过去的这个冬天，令姿一直被按在屋里学习做针线。

    她打算盘近乎无师自通，设计首饰和衣服纹样也颇有天赋，可是女红这个技能点，却一直是灰的。

    舅母体弱多病，舅舅早就不让她碰针线了，就连她想督促令姿学习女红，舅舅也说没必要劳神，家里又不是用不起绣娘，令姿会挑好看的衣服就行了，难道还要给人做衣服？

    本来令姿也不算手残的，但是因为舅舅纵容，导致她针线上一直平平，缝个扣子钉个珠片的也还能对付，正经绣活就真是要了她的命了。

    秦氏和田氏只好轮流给她开小灶，从绣手帕跟荷包开始，天天抓着她练习。

    “女孩子总是要嫁人的，就算衣裳可以请人做，夫家的鞋脚、男人的扇袋荷包，总不能连这些功课都交不出吧？”

    夫家的鞋脚？男人的扇袋荷包？她为什么要交这些功课？

    因为秦氏这番话牵引出来，她才知道，自己的终身大事，原来已经被定下了。

    而且，对象竟然是个自己从未见过的人！

    那个人，当然不知道自己这么不受待见，他正沉浸在春天带给他的欢乐中。

    在今年的早春二月，学政突然提考，所有秀才都觉得这分明是在冰冷的天气里又泼了一盆冰水，只有林文佐恨不得仰天大笑三声，天助我也。

    秀才岁考，文理通顺的可以评一等，比较通顺的评二等，都有奖赏，四等的要挨骂，五等六等不但要打手板心，还要革去秀才功名。

    林文佐能早早地中了秀才，可能有老爹的关系，但本人也不是蠢的，所以轻轻松松地，就考了个一等。

    令姿的二堂哥许平，也成功地通过了府考，成为一名正式的生员，俗称秀才。

    林知府本来就不是为了为难儿子，所以考试结果一出来，立即兑现承诺，派了官媒到许家正式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