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霁心想，堂堂京兆府少尹，要跳墙偷看李信的府邸里有什么，而不是用正规途径调查？定是发现了什么线索，又不好直接出手。

    韦善儒心想，堂堂六皇子，要跳墙偷看自己二皇兄的另一处私人府邸里有什么，而不是光明正大地拜访？定是发现了不对劲的情况。

    二人各怀鬼胎，趴在围墙顶上，盯着院里的情况。

    过了大半个时辰，李霁腿都麻了，才看到张贵从里头出来，旁边还跟着个白色胡须的老人家，二人细声聊着走出来，然后在门口分别，各自散去。

    院里很安静，没有人其他人走动，但隐约可以看到屋里有灯光和人影。

    天色已暗，二人从围墙上跳下来，心照不宣地离开此地。

    到了市集口，二人要去方向不同，但是似乎要说点什么。

    “六殿下，若你不忙的话，不如......”

    “可有地方能安静讲话喝酒的？”

    “有，随我来。”

    韦善儒带他到芙蓉楼。

    芙蓉楼如今生意大不如前，但暮食的点儿还是有不少食客，包厢的话，尚算能够安静聊天饮酒。

    他们择了二楼靠窗的包厢。

    裴一郎亲自招呼，给他们上了一壶好酒和下酒菜。

    韦善儒：“有劳裴掌柜。”

    裴一郎识趣地没有多待：“二位慢用，有什么需要随时开口，我就不打扰了。”他退了出去关上门。

    包厢临窗，可看到楼下街景，傍晚时分，人车流动，颇为热闹。

    韦善儒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酒，率先开口：“六殿下，恕我冒昧，你为何爬墙偷......监视那个府邸？”他左右不知道该用什么词问他。

    若是换做其他皇子贵族，他必定不敢这么鲁莽地和他坐在一起这样问话，但李霁不同，他知道沈梦渔和他的关系匪浅，想必他不像外人所说那样古怪和难搞。

    “那你为何又同样出现在那儿？”李霁反问道，语气平和，没有带任何责怪或者盘问的气势。他感觉韦善儒知道什么，或者说在调查什么，先前沈梦渔有略微提起过。

    韦善儒说：“不瞒六殿下，微臣在查一宗案子，儿童贩卖，近日抓获一个嫌疑人，是名地痞，他交代了是张贵指使的，我无意中遇到这张贵形迹可疑，便跟踪他，跟到来这儿。”

    李霁眯了眯狭长的双眸，心想，原来他也查到了张贵身上了，但他还不知道韦善儒知道多少，也不知道他是忠良还是奸臣，不过他是沈梦渔的儿时旧识，颇有交情，想必不会坏到哪里去，姑且试探看看。

    “你可知这府邸住着什么人？”李霁挑了挑眉毛问道。

    韦善儒似乎也在琢磨他知道多少，能不能信。

    他沉吟了一下，说：“知道。”

    李霁：“你知道，还继续查？就不怕脑袋不保？”他的语气很平很淡，没有任何情绪。

    韦善儒说：“六殿下，我身为京兆府少尹，职责所在，古有云，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拿着朝廷的俸禄，便不会枉法徇私。”

    李霁：“不畏权贵，确实个好官。”

    韦善儒：“六殿下，你还未回答微臣的问题。”

    李霁：“我也是在查儿童贩卖的案子，那张贵，先前曾绑架梦渔的侄儿，我们一起抓获了他们几个人贩，只是这衙门办事马虎，回头便将人给放了。”

    韦善儒听到这话，略微羞耻，衙门失职，他这个“副市长”难免会落个监管不力的罪责。

    “这是京兆府的失职，为了弥补这件事儿，我定会亲自调查清楚，将一干人等定罪。”韦善儒立即给他个保证。

    李霁：“我知道你尽职尽责，不过，你既然知道了这事情很肯能牵连你惹不起的人，还继续查的话，你就不怕......”

    他摸了摸脖子。

    韦善儒：“为了真相和正义，不怕。”

    李霁差点要噗呲笑了，被他这副一本正经的模样，还真单纯赤胆。

    他倒了一杯酒，与他碰了碰杯。

    “那你便好好查，若有什么需要本皇子帮忙的，尽管开口。”

    “微臣领命。”

    “不必如此客气，你是梦渔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李霁说这话，算是给他一个小小的下马威，让他清楚知道，沈梦渔是他六皇子的人了。

    韦善儒不傻，他举杯笑道：“沈梦渔有六殿下关照，微臣自然是放心的。”

    二人又聊了些别的话题，尚算愉快地结束，各自打道回府。

    ****

    马车路过景王府的前门，正往后门驶去。

    李霁撩开车帘子，瞧见沈梦渔的背影。

    “停车。”

    马车还没停稳，李霁便急急地跑下去，不小心跌了一跤。

    沈梦渔听到了动静，止步转身，发现他以奇怪的姿势趴在地上，急忙跑过来扶他。

    车夫瞧见六殿下跌倒了，吓得不轻。

    “六殿下，你没事吧？奴才不是故意的!”

    李霁挥挥手，示意他可以走开。

    沈梦渔将扶起来，拍拍他的衣角，说：“你喝酒了吗？”

    李霁抓着她的胳膊，解释道：“就喝了两杯，我没醉，没站稳罢了。”

    沈梦渔踮起脚尖，凑近些闻到他的酒味，很淡很淡，确实不像喝醉。

    “有没有摔伤哪里？”她左右检查一圈。

    李霁牵着她的手说：“我没事，我去找你了，没找到。”

    沈梦渔：“你去找我了？我等了你好一阵，二娘娘让我早点回去歇息，我刚准备走了。”

    李霁：“现在还早，你这就走了？”

    沈梦渔看他的眼睛，带着不舍的深情，抓住她的手也紧了紧。

    “那你想怎么样？”沈梦渔晃了晃他的手。

    李霁：“我陪你回去。”

    沈梦渔：“你不是刚回来吗？又陪我回去？”

    李霁：“那你陪我散步。”

    沈梦渔：“不好，你先进屋去，我给你做了糖水，你先回去吃了再说。”

    说起吃的，李霁才感觉到肚子有些饥饿，他今日还未吃暮食，方才在芙蓉楼喝酒时，也没动筷吃下酒菜。

    沈梦渔听到他肚子突然发出了咕咕咕的声音，她一时间还以为是自己的肚子响了。

    “李霁，你又没吃饭吧？”

    李霁心虚地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