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隆重欢迎维修工到来的会场上，总统先生整理了一下领带，转身面向外星飞船的方向站立，迟疑了两秒，又转过身来面向奥玛机器人。

    总统先生用宏亮而又严厉的声音说道：“我正式要求和贵方最高层对话！希望他们立刻来见我！”

    总统先生身后，一名部长立刻补充道：“这位是联邦政府总统，太阳系文明的最高首领，代表了三百多亿太阳系公民，同时也是联邦武装警察和联邦网络部队的最高指挥官，因此，希望你严肃认真对待。请你立刻回答：你是来自哪个星系，哪颗星球，领导人是谁，是否需要我方发出邀请？”

    人们非常期待来自外星的维修工报出自己的家乡和坐标，因为人们已经搜寻了上千亿颗星球，但它们都不过是个模糊的小点，或者只是个字符串编写的记号。只要维修工报出有价值的信息，所有高倍低倍光学天文望远镜和射电望远镜都会在第一时间对准那里，甚至家家户户都能拿出一个八倍或十倍倍率的望远镜，手把手地教导孩子瞭望维修工的家乡，那些家长会说：“看，那里存在一群外星人，你应该从今天开始立志成为航天员，长大后达到那里，因此，好好学习一定没有错。来，你现在就给我讲讲，那道题你为什么做不出来……”

    被维修工控制的奥马机器人面对总统先生耸了耸肩，然后转身面对会场上拥挤的人群，说道：“我必须说一说留给各位猴子的两个选择了。”

    所有猴子都安静了，连机器人也关掉了发出声响的零件，现场和直播节目前的观众静静等待维修工宣布这两个选择。

    维修工说：“第一个选择，不要做无谓的抵抗，自行消灭掉那些不睡觉的人类，消灭相关的研究人员、技术人员，毁掉那些开展睡眠基因编辑的简陋工具，销毁一切相关资料，将‘永不编辑睡眠基因，永不接纳被编辑过睡眠基因的人类’写进你们的宪法。”

    会场一片哗然，在人类历史上，许多地区曾经签署过屈辱的条约，他们割让领土或者赔偿财富，但相比于外星维修工开出的条件，那些条约都算得上仁慈和宽松。

    按照这个外星人给出的维修方案，人类需要亲手消灭那些二十六岁以内的所有青少年，二十六岁以上的小部分人也将被消灭，整整一代人都将彻底消失。人类的历史在未来可能沉入地下，变成一块厚厚的岩石。那时，某个未来的物种即便不借助尖端的探测技术，也可以发现这层岩石上出现了一个突兀的变化，变化一定是出现在三十二世纪的位置。未来的探测者只是不一定知道这个变化出现的原因，在三十二世纪的某一天，来自外星球的维修工用一句话轻轻松松抹掉了整整一代人。

    不过，会场的气氛很快变得轻松起来，许多人议论一番，然后哈哈大笑。

    他们认为，维修工只不过是拥有一艘开得比较快的飞船，在既没有携带重型武器，也没有太空舰队支援的情况，独自狂飙来到了地球，他还不清楚，他挑衅的不是一个两个小人物，而是强大的太阳系文明。这个文明能够将数万吨物资同时运抵火星的城市，不需要多大工夫就把十六艘巨大的太空运输飞船改造成太空战舰，其中任何一艘战舰的任何一个工作舱位都比维修工的整个飞船大出许多。

    维修工没有理会人群里爆出的嘲笑声，说道：“第二个选择……”

    他眼中的猴子们顿时又安静下来。

    维修工继续说道：“如果你们要做无谓的抵抗，不睡觉的人类以及他们的同情者都将被消灭，毁灭性的灾难将会降临，大多数猴子都将死去，你们的文明也将倒退到二十一世纪。”

    “二十一世纪？那时候网络才刚刚兴起！”

    人们立刻议论起来。

    没必要担忧人口数量的剧减，因为附近少了几家邻居，生活不会发生明显变化，但是，如果网络科技出现倒退，绝大多数人立刻会感到无法生活下去，那比所有邻居同时消失还要严重。

    评论家说道：“如果这种情况真的发生，你可以想象一个十岁男孩的遭遇。小男孩回到家里，希望观看一集儿童影片，然后，他会听到提示‘正在下载’，当‘叮咚’的声音最终响起，漫长的下载任务终于完成，当年的男孩早就变得老眼昏花，他流躺着激动的泪水，呼唤着玄孙的乳名，一老一小坐在一起，津津有味地观看一个一百五十年前就开始被下载的儿童电影。”

    “啊，这可真是温馨动人的一幕！观看节目通常消耗巨大的数据资源，如果这些数据让一千多年前的网络来负担，就如同是把运输大象的工作交给了一只年老的蜗牛。”另一个评论家补充道。

    “不过，老人和玄孙一起观看影片的场景不会出现，因为十岁的小男孩已经被列在外星维修工要求消失的名单里，假如维修工穿过遥远的太空不是为了来到地球夸下海口，那么，小男孩完全没有机会活到变成一个老大爷。”评论家继续补充道。

    评论家的话音刚落，维修工又说道：“你们有两个小时来回答我。”

    没有会面，没有握手，没有磋商，总统先生在隆重的欢迎仪式上奉献了热情，等到的却是一张莫名其妙的最后通牒。

    预订的庆祝晚宴看起来也可以取消了，这让所有人都倍感失望。

    “地球的法律还是太过宽松，哪怕你犯下了什么错误，也可能只会得到一个口头警告，而维修工为‘睡眠基因编辑’开出的罚单可能需要人类努力一千多年才能缴清。”评论家又开口了。

    “也许是因为星际旅行的成本过于高昂。如果联邦警察找你一趟要跨过许多星球，估计也不会只给你一个口头警告。”另一个评论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