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虚英豪传

第七十八章《豪门》

    “好汉好汉好汉,有话好好说,都是误会,把刀放下,你想怎么着都行,只要你把刀放下,你是爷,我是孙,行了吧!我胆小,你别吓我,有话好好说……”

    “怂啦?怕啦?”

    他朝老板的脸拍了拍,自己的脸也狰狞起来,“呸!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做梦去吧!老子弄死你!老子也不活啦!咱们一块到阎王爷那评理去!啊……”

    两腿抖成麻花,顺着桌腿老板就跪倒在地,“好汉饶命啊,我上有老下有小啊,好汉好汉,杀人是犯法的,老天爷也不会原谅你的,你,你行行好,别杀我……”

    痛恨之气化作两目焰火,“犯法?你讹诈我陷害我时,法在哪?老天爷?你还敢提老天爷?”捉刀拍了拍他的脸,吓得他珠子都快窜出来了,“老子死都不怕,还他妈怕谁?”

    “好汉,你非要杀我喽……”

    “好汉呐,别杀他!我们也求您了,您是爷啊,别杀人啊……”

    伙计们都跪着哀求起来。

    其实他心里也是一张白纸,十九年来他除了打过野味,还从来没杀过人,再要狠了心剁他时,老板满脸泪水,“好汉,以前都是我的错,我有眼不识泰山,不,是华山,从今天起,你不用做事,尽管吃住,我全包了,全包了!这还行了吧?你杀了我,以前的错我也抵不回来啊……”

    看他哭成泪人,认了怂又道了歉,怒火骤然减了一半,灵机一动,他就要提条件。

    “我不用吃你的喝你的,我也不想欠任何人!老子本来就一无所有,再欠别人的,哪天到了阎王爷那里,岂不更惨!我要对面那块地!”

    “那块,那块地?什么意思?”

    “老子要自己盖房子,就在对面那块空地上,你若答应了我就放你一马!否则我们一起完蛋!”

    “可那块地也不是我的呀!”

    “嘭”的一声,小伙子砍得桌子直晃荡。

    “行!”

    “我不是坑你的钱!等老子以后有钱了,一定双倍奉还!现在咱们就立个契约!”

    眼睛转了好几圈,老板终于签好字画好押,可松开之后,他们就反悔了。

    当他们抱着凳子大骂着去砸小伙子时,几个迅疾的拂尘影子擦过凳子边角,然后一连串的倒地叫喊声。

    张道长出手了,这些天的经历道长全都看在眼里,他就是要看看年轻人的这股劲头能撑到什么时候。

    道人来的第一天,正瞧着玉生子干跑堂的活,麻利顺手像个老伙计,可眼神里毫无老伙计的油滑世故,眉眼间一股倔强之气透着凛然傲骨,一层愁苦罩住了两颗清眸,看得道长只是微笑,“不简单,不容易啊。”

    他说菜肴张口就来,却被其他伙计联手欺负不准他接近客人,后来才知玉生子看一遍菜谱就会背了,道人惊于他的记忆力又见着他虽受辱却一直忍着,终于把他逼上绝路,忍无可忍捉刀而起。

    “好!刚刚好的火候。”

    道长竟笑得捋胡子要出手了。

    伙计再攻,连连被道长的拂尘收拾得不敢近前,最后道长也不偏向谁,公平解决,老板付好工钱,玉生子还人家住店的钱。道长还要给玉生子点盘缠,劝他离开这里,可给他钱他拒绝了,要请他吃饭他也不吃。

    “我就要那块地!”

    他非要那块地,然后盖上房子。

    “呵呵,小伙子,盖房子需要很多钱,贫道也不够啊。”

    玉生子满脸的坚定和纯粹,摇摇手道:“不用不用,我谁都不用,我要自己盖!地契我先欠着,我就不信我才十九岁,就一辈子还不起这块地钱。”

    满脸的稚嫩和脏兮兮的面孔,看得道人呵呵一乐。

    “好!人各有志,就算我认你这个小兄弟了,地契的钱我来处理,可贫道要看看你怎么个盖法。”

    于是五六天,浪子就借着大好天气动工了。房柱房梁,自己上山砍,没有大钉子,他就用搓好的麻皮捆起来,不到两天,昼夜都被他用足了。于是,平地一个简单的小房子到此成型。

    四周挖了一圈地沟,出了几个口子直通下崖。一层密集的长木棍排在顶上,两层宽大的山中巨草植物包裹得分外严实,几层芦苇盖好后,他把竹条系成一个大扇子往上一落,足以将大雨全都挡开去。

    周围埋了几个支架,牮筑得牢靠无比,左右后三面上头围上了竹条,麻绳系好,就此结束。

    一间华山脚下的小屋子,大功告成。

    几天下来,他几乎是睁开眼就干,倒地后就睡。看得那对面悠闲的道人不时过来这看看那瞅瞅,一句话也不说,看完就哈哈一笑,拂尘一划,回客栈看书去。

    天道酬勤,苦心不负,就在他忙完一切,美滋滋地烤着山鸡庆祝时,一场暴雨下来了。

    “呵,云海翻滚!这雨可一定不小。”

    道长朝门口看了看,眼里依旧是那个倔小子,他已经坐在棚子里了。没来得及感叹这个孩子的韧劲,心里就想着自己的大事,“明天就是蔺少主的生日,门主也该到了。”

    望望山路下,道长起身瞧了瞧,果真一阵阵牛马车声,长龙般地涌上来。

    “明天就是蔺少主的生日,大家躬逢盛会,一路辛苦!”

    留侠客栈内躲雨的江湖武林人士相互抱拳施礼,整个四层酒楼满是人影。天南海北,四方武林的刀门名士和大豪们,纷纷云集华山。

    “哎?这不是华山学究嘛!幸会幸会。”

    看着拆下斗笠的六十岁老头,一个中年汉子将凤嘴刀朝地上一掷,震得大家耳朵嗡嗡响。

    “你个破刀能不能扔一边去,钻得我耳朵发痒。”

    使屈刀的不耐烦了。

    “干什么!耳朵发痒?我看是手痒痒吧!”

    “吵吵啥吵吵,要动粗外面雨里去,这里站都困难,还想挥家伙啊!”

    一个老前辈训完就坐下了,朝华山学究抱拳道:“久仰久仰。”

    “幸会。”

    一听“华山学究”,大家齐齐转过身施礼,四层楼的客人也都挨到栏杆旁围观,三楼一个中年刀客,倏忽飞下来,落地就抱拳,“华山学究,久仰久仰。”

    看他武艺不低,大家也都抱拳问候。接连数十位刀客皆从二楼三楼飞跃而下。

    “在下武夷山封仲云,久仰学究大名,我等五年多未来华山,也不知今日的金刀门如何了,烦请学究赐教一二,给在座诸位说说金刀大院的情况。”

    众人纷纷让座,华山学究略略施个礼,兀自掸掸两袖雨水,捧杯茶就坐下来,一副教书先生打扮,看大家都让他说话,“哼哧”一声,捋捋胡须他就笑了句,“响水不开,开水不响!我这半瓶水要是再晃荡晃荡,那可就啥都没啦,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嘿!你不说谁人能说,难不成让这些个大老粗东咧咧西扯扯啊,这么大的雨反正出不去,您老就当是‘说话’了,今晚这茶水钱,我包了!”

    一关西大汉拍桌子就震得碗碟都跳弹起来,众人纷纷附和起来,然终究禁不住热捧,学究两目紧闭转过身去,不一时,他将那襕衫一甩,转过身就朝大家圆睁着矍铄两目,“话说这归藏门的金刀大院,乃是灭唐的黄巢座下大将蔺毓峰所建,也就是第一代的金刀王。”

    学究右臂一伸,朝窗户外的华山指去,“从此处往上走!五千多步距离,就是金刀门的旧址,现在都给管家婆子住下了,再往上!走个五千步,那便是归藏门!可当初不叫这个名字。”

    “那当初叫什么门?”

    一位刀客将蚕豆朝嘴里一扔,回头就看着门口都给堵死了。

    “当初啊,当初没有门。”

    “哈哈哈……”

    众人一乐,学究就继续讲道:“蔺刀王先创的是金刀门,后人才改的金刀掩月门,最后才定的归藏门。”

    “这么复杂,后人?都谁改的?这么神奇!”

    一个听众还没说毕,周围几张手都盖过来,“少插嘴!学究继续!”

    “呵呵,话说那蔺刀王,在唐末本就是个刀术高手,后来被黄巢座下大将陆盛举招揽过去,结果他们发现跟黄巢压根不是一路人!啧啧!”

    学究拍拍两手,“征战不到两年的时间,他们就离开黄巢军队来到华山归隐了。一行共有六位高人,陆盛举乃是主帅,其他五位便结成了金兰之义。”

    “哪五位啊?”

    众人兴致高涨起来。

    “给我倒,倒碗好茶来!不,泡壶好茶来,龙团凤饼最好!”

    大家一乐,继续催着他讲来。

    “要问这结义的都是谁?那真是豪杰听了要拜会,英雄见了也要低首压眉!绝不比瓦岗兄弟差甚多少!”

    “快说啊!”

    华山学究两眉一展,双手朝左上方一抱拳,“那便是大爷沙孟恪!二爷蔺郁峰!三爷尚将辉!四爷胡广立!五爷陈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