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的冬天，也是料峭萧索，夏小薇和夏栀子，两个人舒服地窝在沙发里，你一言、我一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手里忙活着自己的事情。

    在蒋燃表白夏栀子的那天之后，她们的话题有时候会围绕着班里的男生展开，也会偶尔谈论到林雨晨，可是那天发生的事情，都被自动地屏蔽掉了。

    “小薇薇，你的英语怎么那么棒啊！这次统考又是全市第一！”夏栀子不无艳羡地说。夏小薇猛然抬起头，美丽的夏栀子，一路走来道路上满是鲜花和掌声，可是她也有为自己感到卑微的时刻。

    夏小薇缩在沙发里，她的心有片刻骄傲，有一种令自己都觉得惊讶和不解的诧异，此时她竟然是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姐妹和挚友。以前她知道夏栀子很美，有很多追求者，可是她都是一笑了之。

    但是在游乐场的事情过后，夏小薇那颗圆润完整的心，开始有了丝丝缕缕的裂缝，而让这罅隙越来越宽的原因，竟然是夏栀子的安之若素。

    夏小薇有些恼怒，夏栀子在她和林雨晨面前，是那样善解人意，仿佛她夏小薇只是一个无理取闹的笨小孩。夏小薇不喜欢这种感觉，纵使行为上她努力配合，不显得刻意疏远，可是心已经有了距离。

    夏洛和涂虹回来了，手里拎着几个大购物袋，他们是开车去超市采购年货了。他们一进门，夏栀子就将拖鞋及时递了过去，夏洛乐呵呵接过拖鞋，回头望一眼涂虹，笑嘻嘻地说：“还是栀子懂事！”

    其实这只是很平常的调侃，大家以前都没有当回事，可是夏小薇现在却产生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她敏感地认为，大家都不再爱她了，因为她丑陋、笨拙，什么都比不上姐姐夏栀子。

    涂虹发觉了夏小薇情绪的变化，忙打圆场说：“我们小薇也很懂事的，我听说这次统考，英语又是全市第一！”这本是句宽慰的话，可是在夏小薇看来，却成了揶揄和讽刺。她倏地站起身，走到玄关。

    夏洛不解地说：“小薇，你是要出门吗？给我带一瓶老抽上来，刚才忘记买了！”夏小薇默默穿好鞋子，不理会夏栀子，自顾自地冲夏洛说：“我有事情，不在家吃中饭了！”

    夏洛和涂虹还没有反应过来，夏小薇就夺门而出。“小薇，你去哪儿？”夏栀子追问道，夏小薇冷漠地回头看了一眼，默不作声，把门一关，噔噔噔走下楼梯。

    夏栀子不明所以，和涂虹、夏洛三人，面面相觑。夏洛摇摇头，“这孩子，怎么是这样的性格。”夏小薇没有走远，听见了夏洛的抱怨，加快了步伐。

    街上张灯结彩，迎接新年的氛围，喜气洋洋。夏小薇站在街头，不知道该去哪儿，寒风凛冽，她跺着脚，出门时匆忙，忘记戴手套，此刻双手冻得发紫，即使塞在大衣的口袋里，仍觉得寒冷无比。

    人群熙攘，夏小薇却感到一种孤独，仿佛整个世界都不属于自己，整个世界都抛弃了她。她缓缓漫步，心中悲凉无比，她忽然很恨夏洛，为什么要把自己送进橘井中学，为什么要娶涂虹。

    那些曾经令她欢笑的瞬间，此刻都成了一种挖苦和无奈。她忽然很想念一个人，那就是很久未曾谋面的母亲，虽然对母亲的记忆已经模糊，可是此刻她仿佛一根救命的稻草，可以将自己从泥淖中拉起。

    “妈妈，我想你。”夏小薇走到绿化带前，忽然蹲下身，眼泪一颗颗，从眼角滑落。忽然，一只温暖的手，覆盖在了她的肩膀，她抬眼一看，泪腺仿佛被激发官能，眼泪如潮，奔涌不息。

    是林雨晨。“小薇，你怎么了？”林雨晨望着泪眼婆娑的夏小薇，眉头微微蹙着，眼里有担心，也有不解。夏小薇觉得很囧，自己的狼狈被林雨晨看见，心里凭空生出一种愤恨和委屈，仿佛都是夏栀子的错。

    “我，我没事。”夏小薇不知所措，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林雨晨听罢，英朗的面容阳光灿烂，他看了一眼手表，“看来，你和我一样，无处可去咯？”

    夏小薇的心，斜斜地撒进温润的光泽，她接过林雨晨递来的纸巾，轻轻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她的心里，升腾起异样的感觉，她是喜欢他，从很久以前。可是今天，这种喜欢，又增加了别的情愫。

    “必胜客就在前面，要不我们一起去吃？”林雨晨友善地发出邀请，神使鬼差地，夏小薇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他们两人，并肩走在街上，林雨晨很高，穿着一件呢子风衣，看起来玉树临风。

    夏小薇一直用余光打量着他，也悄悄审视自己，只是走过街边的饭店，她有一种窘迫的感觉，因为她看见玻璃上映出的自己，身材臃肿，相貌普通，气质也很一般。

    坐在必胜客，林雨晨没有询问夏小薇的口味，就熟练地点单。菜品上来，全都是夏小薇爱吃的。她翻看着手机，家里四个人建的群，他们三人有说有笑，仿佛已经彻底遗忘她了。

    林雨晨文雅地品尝着美食，适时为她添加饮料，服务周到而细致。期间，他们相谈甚欢，从幼儿园谈到理想的大学，从金融危机聊到核武器，夏小薇觉得是那样愉快。

    吃得差不多时，夏小薇起身去洗手间。她走到楼下的收银台，结了帐，然后若无其事地回来。两个人又坐了好一会儿，夏小薇心里忽然很难过，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再有这样无拘无束、畅所欲言的欢乐时光。

    是在夏栀子的婚礼上？还是他们终将分别的那一天？林雨晨察觉到夏小薇的忧伤，却没有作声。这个世界，很多时候都会关上命运的门，即使偶然打开，也会在查明情况后，迅速闭合。

    夏小薇抬起头，望着落地窗外的喧嚣，她的心，此刻如一片柔软的羽毛，闲适而安静。“林雨晨，我喜欢你。今天谢谢你，当然，我更应该谢谢夏栀子。是她，要你来找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