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家的院子不算太大，一圈也就一百米左右。

    这少年跑了四十圈，大概四千米。

    对于一些受过专业训练或是长期锻炼的人来说，这个数字不算太多。

    可这少年显然没有受过这样的训练，奔跑完全靠的是自己的原生态体力。

    变态一般的体力！

    那就……继续跑吧！

    刘方在旁边监督着，让少年不用计较圈数，就是继续跑，而他自己在心里数着。

    一圈一圈又一圈。

    最终，这少年竟是又跑了七十九圈，这才达到上次杜如晦跑二十圈时的状态。

    整整，一百一十九圈啊！

    一万两千米！

    不仅是刘方，在场的所有人都惊了：这小子也太能跑了！

    甄立言更是眯起了眼睛，生起了爱才的心思：“老夫要不要推荐他去做个驿卒？”

    这么能跑的人可不多见啊！

    驿卒，就是古代带有官方性质的快递小哥，负责往来传送信息与重要物品。大道通天的时候可以骑马，可一旦遇到那种不适合骑马的地方，就要用两条腿跑了，而且速度不能太慢。

    选拔人才的时候，速度和耐力都是很重要的指标。

    身体好，成就才高。

    所以，这一行里人才辈出。

    汉高祖刘邦，就是快递小哥出身……

    后来更是有个自称“老子来了不纳粮”的快递小哥，当时的皇帝让他下岗，而他在一怒之下，反手就把皇帝搞死了。

    ……

    刘方没想这么多，见那少年终于被累成了狗，就让他开始做蛙跳。

    然而，这次蛙跳的指标也远远超过杜如晦，竟是在院里跳了整整十二圈……这骇人的体力让刘方咋舌不已。

    再然后，就和杜如晦那次一模一样了。

    摔倒，灌药，把虫子吐出来。

    直到这时，刘方才松了口气，指挥人把少年带走休息。

    ——可不是得松口气么。

    就那少年的体力，刘方刚才很是担忧自己的治疗方法在他身上不好使，那就非常的打脸了。

    “他彻底好了？不会再犯？”甄立言问道。

    刘方注意到这老头的表情有些奇怪，就说：“算是彻底好了吧，但前提是他别再生吃那些淡水鱼，小螺蛳，小虾米什么的，如果再乱吃，没准还得犯。”

    “小友的意思，这个病是吃那些东西吃出来的？”

    “是啊！”

    “那……只要不吃，就再也不会犯了？”

    “肯定不会！”刘方极其笃定地说道。

    甄立言身子一僵，然后就毫不犹豫的双手抱拳，给刘方来了一个直角九十度的鞠躬，长揖不起：“小友医术学究天人，请受老朽一拜！”

    “老爷子，你这是干嘛？”刘方赶紧往旁边一让，避开正面，然后去扶甄立言。

    尼玛，这么大岁数的人给自己鞠躬，会不会折寿啊？

    这时候，他看到甄立言的眼中竟是泛起了泪花。

    甄立言显得很激动，说道：“学无前后，达者为先。小友刚才那一手吐虫之术，实在是高妙绝伦，远超老朽。仅从这一点来说，小友便可为老朽师，只是老朽年纪高迈，就算学会也用不了几天了，而且就算要拜小友为师，也会被小友嫌弃……所以，不如这样，就让我这不成器的孙儿拜到小友门下，充做徒孙，你我则平辈论交，如何？”

    刘方：“……”

    甄四隐：“……”

    刘方有些讪笑着说：“老爷子你在跟我开玩笑吧？我才多大？而且我连徒弟都没有呢，就弄个徒孙出来？这于理不合啊？”

    甄立言摆手道：“此事老夫做主了！孽畜，还不跪下给你师爷扣头吗？”

    “祖父，我……”甄四隐快要被气哭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呀？自己的辈分居然又降了一档，不是说好的当徒弟吗？怎么放个屁的工夫又变成徒孙了？

    “跪下！”

    噗通！

    甄四隐委屈的跪下了。

    别看他脾气不好，别看他平时挺横，别看他一言不合就对别人吹胡子瞪眼。

    但是，他这人有个最大的好处，纯孝！

    在他祖父甄立言面前，绝对是言听计从，唯唯诺诺，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就算让他去跳井，他也会跳。

    就像现在这样。

    他心里特别特别腻歪刘方，恨不得狠狠咬刘方一口才解恨，可祖父让他跪下，他还是跪了。

    只是那句师爷……他嘴唇哆嗦着，他是真的叫不出口啊！

    其实，甄立言也知道孙子心里不情愿。

    可他还是逼着孙子去跪，去拜师爷。

    因为，当他一辈子最大的心愿和初衷被刘方完成了，除了欺负自己孙子，他是再也想不到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来表达对刘方的崇敬和感激之意了。

    甄立言当了一辈子的医生。

    他大哥甄权也当了一辈子的医生。

    可很少有人知道，他们哥俩为啥会齐齐地选择医生这条道路。

    祖传？

    并不是！

    那是因为，他们的母亲……

    那时节，正逢战乱，老百姓食不果腹，求生艰难。

    为了吃饱，甄母就没少乱吃东西，继而染上了这种肚子里生虫的病。

    家里没钱啊！

    而且，这种病有钱也治不好！

    最后，甄家兄弟两个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母亲疼死在自己面前。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们一起立志要从医，学会医术，为天下苍生造福，让老百姓远离病痛。

    几十年弹指一挥间，兄弟俩如今都是功成名就，甄权被称为一代名医，甄立言则是成了宫廷御医，而且医术都很精湛，被老百姓们尊称为神仙兄弟。

    只是……他们从医的初衷。

    依然没得到完美的解决。

    他们现在能做到的最好程度，就是让患者终生服药，继而维持现状。

    可那么高的费用，穷苦人家根本就负担不起！

    原本，甄家兄弟以为，这个病就只能如此了。

    可今天的刘方，却给了甄立言一个天大的惊喜。

    让他知道，原来这个病能根治，而且还不用花几个钱，普通的贫苦百姓家里也能承受得起。

    想到自己早逝的母亲。

    想到那些因此病离世的百姓。

    想到自己这些年付出的艰辛。

    想到自己从医的初衷。

    甄立言难免的老泪纵横。

    如果不是年纪太大，他甚至都想自己给刘方下跪了。

    所以，他现在只能继续呵斥自己的孙子了。

    “孽畜，你还在等什么？叫师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