衿期可期

第一百三十三章 难猜

    次日清晨,鸡鸣阵阵。

    岑子衿从床上起来,小心地避开蜷缩在床尾熟睡的阿碗。

    乡间野地,这个时辰赶路的人也少,岑子衿走到床边深吸一口气,扑鼻的草木芬芳。

    每天这个时辰,都是她起床晨练的时候,在马车上的几天虽没有下来锻炼,也尽可能地在车里伸展腿脚,这会儿睡饱了一觉活动,更觉得精力充沛。

    只是这里到底不比在三房,所以也只能原地活动一下身体。

    官道上一个黑点渐渐靠近,是个年轻人驾着一辆骡子车在赶路,速度不快,赶车的人甚至还能握着一卷书。

    对这样勤勉的人,岑子衿心怀敬意。

    勾唇下腰,转动手腕,等再抬头时,骡子车上的人已经能大约看清样貌。

    岑子衿失笑。

    阿碗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到她已经起床,连忙披上外衫去唤小二送水,青瓷也随之醒来,房间里脚步声不断。

    “去外面吩咐一声,让掌柜的做上一些好的烙饼和容易存放的小菜,再去车上取一些我们的肉干,等会儿一并包好带上。”

    青瓷一边穿衣,一边回道,“咱们后面那辆车上可装了好些吃食呢,大爷不放心,还亲自检查了两边,说足够到京都的,不用在这里买。”

    半晌没人回话,青瓷便随便抹了一把脸,噔噔噔跑下去找掌柜的。

    张云守在门外,自然之道她们都起了,跟岑敛的随从说了一声,众人就在大堂里用早过膳,准备随时出发。

    马车的脚程到底是比骡车快上许多,更何况岑子衿他们本就是急着赶路,很快就遇见了早晨从客栈门口经过的年轻人。

    “张云。”

    岑子衿看着前面不远处,骡车上躺着一个瘦小的老太太,因为早晨天冷,这会儿还用被子严严实实的裹着,年轻人依旧是之前的姿势,不时看一眼前路,又低下头看一眼书卷。

    “等会儿找个机会把东西还有这一百两银票给前面的人送过去,就说,多谢上次的救命之恩。”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但是在三房生活了这么久的张云自然不会像原来那么莽撞,从阿碗手里接过包裹,不着痕迹的落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等到渐渐与前面的人拉开了距离,张云调转马头奔袭到年轻人面前,把岑子衿的话重复了一遍,便留下包裹和一张银票重新去追马车的队伍。

    白黎看着眼前的包裹,想着刚才那人说的话,下了骡车,对着前方躬身一揖。

    母亲的虽有好转,但时好时坏。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大夫说她的身体不适合在南方养病,若是想要彻底治愈,恐怕要去北方干燥的地方。

    北方何其大,白黎迷惘何去何从。

    不过看到放在桌子上的四书五经,他就不再彷徨了。

    京都有庙堂,有名医,有那么多文人志士,那里才是他该去的地方。

    辞了水乡梨园,拿上班主给的分红做盘缠,买下一辆驴车,母子俩简单收拾了行礼就朝着京都而来。

    他们出发已经一旬有余,不曾想经在这里碰见了岑三小姐。

    原本以为绣庄门前那一次,恩情已消,自此那样嫡仙一样的人不会再和他有瓜葛。没想到现在再次得她救助——他确实没银子了。

    因为赶路,母亲又病了两回,行路途中,宰客这种事情终是屡见不鲜,大夫几乎榨干了他身上的所有盘缠,才开了十副药让他带上。

    好在那大夫人虽没有医德,治病的手段倒还不错。

    可是这样一来,他连带着母亲住客栈的银子都没有,只能日夜栖息在这露天的骡车上。

    有这一百两和这些吃食,他们母子两不仅能坚持到京都,或者还能剩余一些,在京都租个房子……

    车马又行进了五日,除了简单的休息,岑子衿他们从未停歇过。

    随行的护院虽然身强体壮,可他们不像岑子衿还可以在马车里歇息,有两个甚至体力不支的,奔驰中直接从马上摔了下来。

    “小姐,我先到前面探路,今天我们就近找个客栈休整一下,受伤的人也需要安顿。”

    岑敛的随从打马禀告。

    “也好。”

    这些天还是马不停蹄地赶路,随从虽然不忍也没有停止,实在是老爷等不起,只能暂时委屈三小姐。

    好在她从没抱怨过,也没有跟他置气,果然是大户人家培养出来的闺秀。

    识大体,顾大局。

    岑子衿靠坐在马车里,阿碗在她背后又垫了一床褥子,让她靠的软和些。

    “我屁股都快坐烂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京都!以前看见那些能随着主子出门的,我都垂涎三尺,以后给我银子我也不出远门了!”

    岑子衿睨她一眼,“请你吃山珍海味也不去?”

    青瓷噎了一下,圆圆的眼睛瞪大,考虑了片刻,“那……那我考虑一下。”

    “……”

    阿碗低头闷笑。

    傍晚,果然宿了一家客栈,大堂里人满为患,岑子衿被青瓷她们护着直接上楼进了雅间。

    “今天咱们住客栈可顺利了!说中午的时候有人定了上房,可是临时有事就把房间又给退了,咱们来的正是时候,我觉得肯定是小姐心善的回报。”

    青瓷收拾床榻的时候,忍不住喜色。

    要知道这种途中的客栈不多,再加上临近年底,可谓是一房难求。

    她们舟车劳顿,这会儿能找个地方舒服地住下,确实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虽然这房间跟泽芳院差的很远。

    “上次住客栈也是有人临时退房我们才住进去的?”

    岑子衿坐在桌边喝茶,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

    “是啊,上次都动刀了呢!”

    还真是巧!

    岑子衿派阿碗出去看看,直到入睡前,阿碗回来摇头示意外面无恙,她闭上眼睛。

    也许,是她想多了吧……

    “白爷,我们为什么要在沿途的客栈都定上一间上房,两间下房?咱们又不住?”

    路边篝火旁,一个挎刀的男人问。

    “主子的决定,咱们听着就是。”

    “哎,订了房间咱们还要露宿野外,这都什么事儿啊!主子的心思越来越难猜了。”

    挎刀男人双手抱头仰躺在地上嘟囔。

    忽然眼前被一片阴影笼罩,清越温润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难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