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我所有的银行卡都绑在微信和支付宝上了，上面还有我和小岩的照片。

    到站了，我整个脑子都是懵的，这一站下的人很多，我被人流推下了车。天已经黑了，快速路旁的路灯昏黄，列车在不远处的铁轨上轰隆而过。我满头大汗，站在刺眼的公交车广告牌前。无意中我瞥见，从前门下车的一个男的，正贼眉鼠眼的偷瞟我，一看我看见了他，就急匆匆地往涵洞的入口走去。他黑白相间的花格子衬衫格外眼熟。我想起来了，刚才上车在刷卡的地方，就是他狠狠地撞了我一下。

    我赶紧跟了上去，那男人回头看了我一眼，脚步又加快了些。他又瘦又小，从背后看活像只猴子。只见他灵敏地跳下了台阶，钻进了往北走的涵洞。我也加快了脚步，紧随着他往北走去。

    涵洞里，三轮车的喇叭声尖的快把耳膜震破了。顶上还有一辆列车开过，喇叭声掺杂着火车哐当哐当碾压过的声音，整个涵洞因为嘈杂的声响而轻微颤抖。

    北边工业区上班的工人这个点也正好下班，那小个子男人在行人中灵活地穿梭，有好几次我都差点看不见他在哪儿了。

    出了涵洞，他也没有要进工业区的意思，一直沿着那条往新蕾小学去的路笔直地往前走。

    几十天不见，两旁的工厂又搬走了不少，偌大的工业园里只还有一些小工厂在经营。黑乎乎的玻璃窗上，不是玻璃碎了，就是窗户斜了，透过窗户打开的缝隙能看见厂房顶上摇曳的白炽灯。

    那男人脚步明显放慢了一些，还点燃了一根烟，回头非常不屑地看了我一眼，眼神凶残阴险。我心里有些打退堂鼓了，那手机也值不了多少钱，要是他手上又凶器，惹急了把我杀了怎么办。

    我犹豫了一下，却又想起手机里数千张我和小岩的照片。小岩走的时候，我就是个懦夫，现在连留住我们俩照片的胆量都没有，我不能原谅这样的自己。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又跟的更紧了些。很快我们就走过了那个台球室，大晚上的台球室里一个人也没有。整个小卖部都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不知看店的老板去了哪里。

    往前走，就是全是田了，每隔几百米才有一两个铁皮屋。到了后面，连铁皮屋都没有，只剩下一片片菜田和果林。

    我心虚得要命，汗珠大颗大颗的从脸上滚下来，背上也都湿透了。那男人开始不紧不慢地走着，丝毫没有心虚的意思，时不时嘴里还哼唱几句恶俗的口水歌。

    过了这条路最后一个铁皮屋后，他走得更慢了。这里一个路灯也没有，旁边的果林在黑暗中影影绰绰，田垄里时不时传来一声牛蛙的叫声，在空旷的田地中间显得有些瘆人。

    这里已经听不到快速路上的车声了，安静得像真正走进了农村一样。我没有手机，也没有手表，根本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不论如何只要走到新蕾小学那里就好了，万一有什么，只要呼救，保安就可以过来帮忙。想到这里，我的胆子壮了一点，又跟得紧了些，心想赶紧把他逼到新蕾小学那一带，不至于太危险。

    但就在我走神的这几秒里，那男人消失不见了。我停下脚步，四下观察了一下，田埂上、果林里都没有任何动静，这么短的时间就算他躲进果林里，我总归是能看到一点影子的。

    但什么也没有，反而比之前更安静了。牛蛙叫的更欢快了，那拉风箱般的巨大叫声提醒着我，一会儿看来要下大雨了。不管了，往前走吧，走到新蕾小学再说。那里地势也高，这人搞什么鬼，说不定能看得一清二楚。

    我加快了脚步，一路小跑起来。突然，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我重重的摔在了路上，泥巴里的石子应该是把我的膝盖磕破了，痛得我一下都站不起来。

    旁边的果林里，突然窜出一道黑瘦的身影，他从后面跑了上来，迅速用手卡住我的脖子，以极快的速度在我的腰上疯狂地扎了几刀。剧痛袭来，我本能地大喊救命。

    “滴滴滴滴”，不远处有车灯亮了。那人从我背后腾地跃起，又风快地钻进了果林中。

    我用手摸了摸腰，血在不停地流，我既痛又怕，浑身瑟瑟发抖，拼命地喊着救命。

    有两辆电瓶车歪歪扭扭地骑了过来，我实在支撑不住了，迷迷糊糊中看见两个女人惊慌失措地下了车，朝我走来。

    “肖生，肖生！”有人在急切地叫我的名字。

    我勉强着睁开眼，看到了重影中的梁老师，她吓得快要哭了，旁边的一个女人正瑟瑟发抖地报警：

    “喂…………我……报警……有人被捅伤了…………”

    “肖生，你醒醒，我梁慧，我梁……慧！”

    剧痛让我说不出话来，我咬着牙，抓住了梁老师的手，哭着喊：“小岩…………”

    梁老师急哭了：“我梁慧，我已经跟胖子打电话了……他就来，别怕别怕，你不会有事的。”

    我说不出话来了，疼痛的眼泪直往嘴里灌，我心里害怕极了，我要是这么死了，就再也见不到小岩了。

    我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紧紧地拽着梁老师的手不肯放。

    隐隐约约我听到后面有人正赶来，我贴在地面的脸，能感觉到远处正有人跑来，越来越多。

    梁老师旁边的女人大声叫着：“救命啊，救命…………”

    我的眼睛渐渐看不见了，脑子里一片空白，耳朵旁的声音也越来越远。

    黑暗中，我看见那个瘦小的恶人在果林里疯狗一样地往前跑，好像树林是他自己的迷宫一样。

    我喘着大粗气，在后面紧追不舍。

    “啊！”前面没有路了，是一个断崖，那恶人又不见了。我小心翼翼地往断崖下看，却听见有人在崖下呼救，是个男人，“救命啊，救命啊”。

    可白茫茫的一片，我根本看不见人。忽然一只手推了我一把，我从崖边掉了下去。“嘭”的一声，我跌落到了一潭碧绿的湖水里。

    平静的湖面被我溅起层层涟漪，整个世界安静得连风都没有。一阵哗啦声，她出现在了我眼前。

    透过水面，我能看到她柔美的身体赤裸着，我臊得满脸通红，她轻轻地游过来，抱住了我：

    “不要怕，醒了就好。”说完，吻了吻我的额头。

    我突然泪如泉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深呼吸了一口潜入了水底。水面上空空如也，阳光正好，我朝水底看去，却看见小岩熟睡的像个婴儿一样安静地躺在水里。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正想细看，水底的小岩猛地睁开眼睛，一汪血水渐渐染红了湖水。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