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东残页

我愿意

    明天就是除夕了,公司已经没什么人上班了,家在外地的同事几乎都回老家了。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整个广州就空城了,公交、地铁上没什么人,路上开的车也少,城市空荡起来反而才凸显得出本身的味道。

    我和小岩决定不回家过年了,流产之后,小岩的身体一直很虚弱,恢复得不是太好。我今年买股票,也把仅有的十几万存款赔光了,本来是想拿这笔钱回去提亲,至少先把婚定了。现在不敢回去,也不想回去。

    我妈一听我不回去,本来气得哇哇叫,后来一听我说攒了年假,争取清明前回去一趟,好歹放了我一马。

    小岩为了这事和她父母吵了好多次架,她们家非常传统,认死理,觉得自己未出嫁的闺女过年不回家简直是大逆不道。可毕竟是独生子女,小岩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他们也就妥协了。

    其实在一起这么多年,过年回去也没几次是顺心的,每次小岩见我妈倒是挺愉快的,我去她家总是不欢而散。到最后总会因为她爸妈对我那不待见的态度,吵得要分手。

    我和小岩商量好了,除夕那天就舒舒服服地窝在家里,一起做顿年夜饭,然后窝在床上看春晚。

    来广州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在这里过年,终于可以不用回家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吹北风,在暖和的南方穿着春天单薄的衣衫舒舒服服过冬。

    中午下班前小岩给我打电话,让我回家吃饭。反正年前工作上的事都处理得差不多了,我干脆就请了一天半的假。

    终于过年了!已经好久过年没有这么开心了,想到媳妇儿还在家等我吃饭,下午还要跟媳妇一起大扫除、贴对联、贴福字,走路都是连蹦带跳的。

    回到家,才走到楼梯口就闻到了回锅肉的味道,这味道一闻就知道是小岩炒得,她炒的回锅肉肥而不腻,肉刚刚好,不软不硬,一口肉一口饭,那味道不摆了!我馋得直流口水,轻轻推开门,小岩还在厨房里忙活了。

    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一盘回锅肉,一盆水煮鱼片,还有一盘凉拌折耳根,我刚准备坐下来偷吃。

    小岩在厨房大声喊道:“不许偷吃,先过来把手洗了。”

    我嬉皮笑脸地走过去:“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小岩得意地笑笑:“你干什么我都知道!”

    我抱着她狠狠地亲了一口,这小娘们太招人喜欢了。

    “你给阿姨打过电话没?”小岩一边捏肉圆子,一边问我。

    “打过了,放心吧,我舅把她接过去过年了,说是今晚吃了年夜饭,明天开车去云南自驾游。”

    “嗯,那就好。我爸妈把我奶奶接过来了,一起过年。”

    我油头滑脑地走到小岩身后,轻轻搂着她的腰说:“真希望以后每年都跟你一起过年。”

    “走开,我煮汤呢,以后过久了,你想跑还跑不了。”小岩嫌弃地用胳膊肘推开我。

    “谁跑谁孙子。”我走回房间,坐在饭桌前,摸了摸书包里藏的送给她的惊喜,心里真是有点小激动!

    吃饭时,小岩说她们公司也提前放假了,问我下午要不要市中心去逛花市,买点花回来布置布置。我虽然挺想去看看传说中的大花市,可一想到人挤人,还是有点担心。小岩的身体确实恢复得不太好,有时候散步多走一段路都会气喘吁吁,别说逛花市这种耗体力的活动了。

    “要不我们去城中村旁边的小花市逛逛,市中心人太多了,别又伤了身体。”

    “好吧。”小岩一听有的逛,高兴得像个傻子一样,冲着我“嘿嘿”直笑,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成了月牙形,脸上肉嘟嘟的,可爱得让人想咬一口。

    下午去逛的时候才发现,小花市档口没几家,虽然买花的人也络绎不绝,看上去挺热闹的,但没多久就逛完了。逛了一圈,我俩啥花也没买,水仙我怕有毒影响她身体,什么兰花、佛手柑又不敢买,八成在我俩手里活不过十天半个月。

    两个无聊的人就手牵着手在城中村里到处乱窜,窜了半天才发现还是水塘边的祠堂最有意思。

    祠堂门里门外,大家都在张罗着,这群阿姨摆桌椅,那群大叔挂对联、挂灯笼。平时一不起眼的小祠堂,打扮一下就“热热闹闹”了,有时候还挺羡慕广东人的,保留了很多传统民俗,每个节都能操办得热热闹闹。哪像我们老家,过年根本没什么年味,一过年就知道吃宴席,除了放个鞭炮,其他跟不过年的时候没差。

    小岩看到祠堂里的人忙里忙外很好奇,拉着我站在门口瞅了半天。旁边一阿姨人还挺热心的:“小姑娘,可以进去看看,别弄坏这些摆好的东西就行。”

    我俩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在里面转悠起来,这好像还是我俩住这这么久,第一次进这祠堂。正殿里都是些表情严肃的大叔,站在那里商量着什么。天井里,一群阿姨在绑红灯笼,剪红纸。就左边厢房没什么人。

    小岩指了指左边一个木门半开的房间,拉着我的手,趁人不注意偷偷地溜了进去。房间里破破烂烂的,堆着一张旧得看不出颜色的大方桌,靠墙的地方放着好多大圆桌桌板和红色的塑料凳子。墙皮因为受潮,脱落得东一块西一块。

    我正研究着那些塑料凳子,小岩不知啥时候钻进了大方桌下面,从一个木匣子里掏出一个奇怪而精美的罐子,轻声跟我说:“快看,好漂亮的罐子。”

    我从她手里接过木匣子,没想到还挺沉,一下没拿稳,木匣子直接摔在了地上的一堆红绸子上。我赶紧捡起来,可那瓶子却已经摔裂了。

    我和小岩吓得大气不敢出,生怕外面的人听到动静冲进来要我们赔钱。小岩走到门口,瞅了瞅外面,大家正忙得热火朝天,根本没人注意到。

    我往那方桌下一瞅,全是沾满灰土的碎陶片,心想那玩意应该不值几个钱,不然也不会这么随便的放在这里,便把木匣子藏在了红绸子下,把碎片丢到碎片堆里,便带着小岩迅速逃离了“犯案”现场。

    小岩对那罐子就像着迷了一样,出了祠堂还是恍恍惚惚的,“肖生,你说怎么会有那么漂亮的罐子,你没看见那九头鸟,雕得可好了。”

    “上面还有九只鸟?我怎么没注意。”

    “不是九只鸟,是九头鸟,长了九个脑袋的鸟!”小岩不服气地纠正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看就是一普通罐子,黄里吧唧的。”

    小岩瞪了我一眼,觉得自己是在对牛弹琴。我就喜欢她这点小脾气,忍不住一把拉过来调戏了一翻,气得她直捶我。

    晚上,我们关了灯窝在被子里看电影,窗外却突然升起了烟花。小岩激动得一下子从被窝里钻了出来,抱着膀子站在窗口,兴奋得嗷嗷直叫:

    “肖生,烟花!”

    我走到窗前,轻轻地抱住了她。她抬头望着我,大眼睛晶晶亮,烟花在她的眼睛里绽放开来,美得让人心跳漏拍。

    我转身从包里掏出准备好的戒指盒,单膝下跪,终于哭着说出了那句憋了很久的话:小岩,嫁给我吧。

    小岩像受惊的小动物一样,被我突如其来的求婚吓得呆若木鸡,反映过来后,又哭得像个傻子。一边用睡衣抹眼泪,一边笑着说:“王八蛋,我愿意。”

    我紧紧地抱住了她:“我爱你。”,眼泪却不争气地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