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东残页

解困

    这一困住,就是3个小时。我和胖子从一开始的狂躁不安,渐渐平静,最后到麻木,两个人坐在楼梯上一边抽烟,一边打游戏。

    3个小时,不多不少,眼镜终于回电话了,像掐着点一样。他一听胖子说我们被困在废楼里了,急得讲话直哆嗦。

    胖子让他先去找个能开锁的工具来,我心里是有点担心的,感觉眼镜来了也没啥用。

    不到半小时,我们就听见楼下有人跑动。

    是眼镜,他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地说:“我来了,还带了钟伯,他会开锁。”

    钟伯这身体够硬朗的,跑这么急还没眼镜喘得厉害。

    钟伯沉稳地说:“你们别急,这种锁不难开,两下就好了。”

    但事实是,半小时过去了,钟伯还在吭哧吭哧地开锁,眼镜已经急得拍门了。

    “钟伯,行不行啊,不行咱们干脆叫开锁师傅。”

    “放心,肯定没问题,不用花那冤枉钱。”

    有志者,事竟成这句话讲得还是有道理的,差不多一个多小时后,钟伯终于把锁打开了。我和胖子已经完全没脾气了,被救出来的兴奋劲已经在门里面耗光了。

    但钟伯确实不容易,这锁开得,衣服后背全打湿了。眼镜一见我俩,激动得直蹦跶,“太险了,要是我今天恰好不在,你们可怎么办!“

    还是见多识广地长辈淡定,”不用数落他们,吃这么大亏,这次总该长记忆了。

    我和胖子只能点头如捣蒜。钟伯十分好奇我俩为什么知道这个破楼,他说村里没几个人找到这栋楼的。以前那栋楼是个化工品厂,后来有一次起火了,一个车间都给烧没了,还烧毁容了一个女工。那女工因为烧得太严重,后来并发症就死掉了。这工厂后来重新装修,又改成了什么国有厂,但上夜班的人老说有怪事发生,加上两边的楼房越修越密,安全隐患也大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工厂就搬走了,人去楼空,楼也突然没人管了。但村里老一辈的人都知道,那楼邪门得很,没什么人会去里面。

    眼镜刨根问底:“后来都有什么怪事?”

    钟伯摇摇头:“都是些传言,一听就是假的。就像之前有个村民在里面当保安,老说楼上一台废弃的机器,晚上会自己开机空转,看上去就像有人在操作一样,吓人得很。但大家想想也知道不可能。都是谣言,嚼舌根的话。”

    “不一定哦,我们昨晚…………”眼见眼镜差点和盘托出,我赶紧伸出脚去绊了眼镜一脚,他聊得正激动,一下没反应过来,摔了个“狗啃泥”。

    胖子也是不识趣,我刚把眼镜的好奇心“按”下去,胖子的又起来了。他一口一个“钟哥”的叫钟伯,叫得钟伯眉开眼笑。

    “钟哥,中午我和肖生看你在酒吧那儿,收到什么好东西了?“

    钟伯有些诧异,嘴角轻微地抽搐了一下,马上笑着说:“我哪能收到什么好东西,捡点破烂,有人在门口放了些玻璃灯具,样式挺怀旧,能卖个不错价钱。我看堆那儿好多天没人要了,就顺走了。”

    我这么愚钝的人都能感觉到钟伯没说实话,胖子那么聪明,肯定也听出来了,附和着笑了笑就没再多问了。

    一路上大家都还挺愉快的,眼看已经到了堂萍士多店门口了,钟伯说他要先回去了,还没转身,岳烟突然从巷口方向跑了过来,大力地拍了我一把,毫不客气地说:“你去哪儿了?”

    胖子和钟伯都非常诧异地看着我和她,不明白这姑娘从哪儿来的。

    “这我和眼镜的邻居,岳烟;钟伯上次您见过,胖子还没见过,这是胖子,我大哥。”

    “大哥好,钟伯好。”岳烟是个爽快姑娘,叫起人来清清亮亮的。

    胖子笑眯眯地看着她:“你好,原来你就是那位邻居啊。”

    岳烟很聪明,知道胖子在调侃我,“哈哈,您别听他瞎说。”

    钟伯看了看手表,歉意地笑着说:“下次再聊,我先走一步。”

    钟伯刚一走,胖子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诶,我怎么觉得钟伯和岳烟长得有点像啊。”

    岳烟自嘲道:“是我女生男相吧。”

    “不是不是,你们俩真的像,像父女。”

    岳烟的脸掩饰不住地尴尬,情绪也突然低落了下去,她苦笑了一下,摇摇头没再说话。

    胖子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走到巷口,就推说家里有事直接走了,正好,我也怕他要上去坐坐。

    回到家以后,岳烟还是闷闷不乐的,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我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话,只是摇摇头。过了好久,她问我:

    “你爸爸对你好吗?”

    “还行,不过他已经去世了,他对我哥更好。”

    “真好,我不知道我爸爸是谁。”她低下头,把手里的纸巾撕成了一条一条的,“我妈说,我很小的时候,他们就离婚了,后来我爸去新加坡做生意了。”

    “这么多年没回来过吗?”

    “不知道,家里没人提起。我不知道有爸爸是什么样。我妈觉得我不努力、不懂事,就会说我像我爸,太自私。可我都没见过他。”

    我有些心疼她,但又怕自己的举动太过亲密,让她误会,便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静静听她说话。

    “钟伯有小孩吗?”

    “没有,他好像没结过婚。”

    “那他会不会真的是我爸?”

    我不明白她怎么突然这么说,她见我表情有点受惊吓,连忙解释,“我随便乱说,只是有时候觉得我爸没去新加坡,就在广州,只是他们不愿意让我们见面。我有一次偷听到外婆跟我外婆抱怨的,说我跟我爸越长越像。”

    “你外公听这话生气吧?”

    哈哈,她总算笑了,“是啊,骂我外婆死蠢,我外婆气得那天中午饭都没吃。”

    说完,她又陷入了沉思里,一句话也不说,坐在沙发上,一点一点地把撕烂的纸巾揉碎。我看着她的侧脸,想起胖子说的话,发现她确实和钟伯长得很像,说不定他的亲身父亲就是钟伯的哪一房亲戚。

    要真是这样,世界未免太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