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东残页

纸飞机

    周五中午我跟胖子一起在食堂吃饭,聊起废楼的时候,我顺口提了提那天酒吧重新装修的事。

    胖子以为我是孤军奋战才那么怂的,硬说明天上午要跟我一起去酒吧看看。

    我跟他一再解释刀疤保安的来头,他也听不进去,觉得区区一个保安,再厉害也翻不了天,而且那地方还发生过命案,万一我们进去又有了什么新发现,这保安得吃不了兜着走。

    胖子一向比我冷静,我看他这么有把握也不好说什么。

    等第二天到了酒吧门口,我俩惊呆了。

    这才几天的功夫,这里完全变了个样。原来的大门、窗全部用水泥封死了,这栋平房现在看起来就像一个碉堡,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我们围着“碉堡”转了几圈都没看出个名堂,一个劲琢磨,这不等于砌了个水泥堆吗?最后还是胖子聪明,他指了指那堵围墙说:

    “我们找点东西垫垫脚,爬到墙头看一看,会不会把门开在后窗那个位置了。”

    我赶紧上对面的废水沟里搬来几匹残缺不全的红砖头踩在脚下,伸长了脖子往墙里看:

    果然后窗的位置改成了一道刷得漆黑的铁门。

    可铁门并没有关上,半开着,里面听不到任何动静。

    我跟胖子说了下情况,胖子让我再观察一会儿,可那残缺不全的红砖头根本站不稳,我摇摇晃晃地站在上面,还得把脖子伸得老长,那滋味别提多难受。

    胖子还在下面死抵着我的腿,不让我有半点松懈。

    我们静静地等了五分钟左右,确定那门里一点动静也没有了。我和胖子连忙从巷子尾着急忙慌地绕过去。

    一路小跑过去,五分钟不到。门还是开着,我俩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地伸进半个头往里探了探,因为没有窗,里面又有隔墙,根本看不清楚什么情况。

    胖子胆大,推开我,走了进去。

    门两边竖起了两堵墙,也被刷成了黑色,隔出了一条狭长的走廊。走廊两边每隔两米左右,就有一扇铁门,上面有一个装着防护栏的小窗户。看得让人非常别扭,感觉像走进了监狱。

    胖子估计也这么觉得,在前面眉头直皱,满脸挂着问号。

    走廊的尽头,也是一扇漆黑的门,比走廊两边的门要高大一些,门上也没了窗户,门两边还钉着铆钉,给人一种牢不可破的感觉。

    可现实却是,门轻轻一推就开了。

    门里面一盏昏黄的台灯下,一张破旧的写字台,一个面色黝黑的师傅正蹲在地上鼓捣什么东西的零部件。

    师傅见我们进来,起初非常惊讶,然后惶恐至极,急迫地压低嗓子问道:“谁让你们进来的?”

    我和胖子摇摇头:“没人……门开着,我们推门就进来了。”

    师傅一听,彻底急了,扔下手里的工具,连推带攘地把我们轰了出去:“快出去!这地方是能随便进的吗!快走快走!”

    “我们只是…………”

    “赶紧走!这不是玩着闹的!”师傅显然被我俩吓得乱了方寸,说话都颠三倒四了。

    一把把我们推出门,师傅就把铁门“嘭”地一声,重重地关上了。

    远远地,我们能听到巷子口有浑厚的男人说话声,我生怕是那刀疤保安过来了,拉起胖子以平生最快速度跑到了废楼的铁门前,一鼓作气翻了进去,躲在大门口右边自行车车棚的位置猫着。

    脚步声渐渐近了,但没有人说话,听声音似乎只有两个人,一个人穿着厚重的皮靴,走到路上“夸搭夸搭”直响,另一个人脚步很轻,几乎没有什么声音。

    铁门那边响起钥匙转动的声音,一个粗犷的声音在低声说话,但隔太远听不清到底说了什么。

    “嘭”铁门又彻底关上了,巷子里又恢复了往常的宁静。

    我转头看胖子,只见这位老父亲吓得脸色铁青,嘴角微微地抽搐着。胖子用手抹了把脸,极小声地说:“走吧。”

    我们刚从车棚里钻出来,楼上突然飘飘摇摇飞下来一架纸飞机,那飞机不偏不倚正好落在胖子的领口。

    我们抬头一看,楼顶什么人也没有,却源源不断地有纸飞机掉下来。

    每一个纸飞机上都歪歪扭扭地画着一个表盘,表盘上都画着一个时间:4点44分。

    我们又稍稍往门口走了走,还是见不着丢纸飞机的人。

    我有些冲动,想上楼去追,胖子一把拉住了我:

    “先回去,小心有诈。”说着指了指酒吧后门的位置。

    我俩随手捡起两个纸飞机踹进兜里,迅速地翻过铁门,一口气不停地跑回了我家。

    等我和胖子一起站在我家门口的时候,我才想起来岳烟还在屋里。

    胖子见我久久不掏钥匙,用脚踹了我一下:“吓傻啦?开门,进去歇歇。”

    我讪讪地赔笑:“哦……吓傻了……”脑子迅速地转着,要是谎称钥匙没带,以胖子的性格肯定会当场打电话找人开锁,要是让胖子先去眼镜那儿,肯定马上穿帮,逼我交出钥匙,老实交代。

    我的手在裤兜里正轻轻摩挲着钥匙,对面的“救世主”眼镜开门了。

    “诶,老大,你怎么在这儿?”

    胖子一见眼镜,注意力瞬间转移,激动地走过去,重重地拍了眼镜两下:“好小子,不上班爽死了啊,整天不见人,这都多久没见了。”

    眼镜一脸傻笑:“没有,没有,进来坐。”

    “行行行,中午我来叫个外卖,我们三个喝点酒。”胖子一边往眼镜那屋走,一边头也不回地喊道,“你别磨叽了,来这边喝酒!”

    “诶诶,好!”我赶紧掏出手机,给岳烟发了消息。

    结果虚惊一场,这位祖宗又跑钟伯那儿去了,还说今天要跟钟伯一起出车去收货。

    我们三个已经好久没在一起好好吃顿饭了,大家一坐下来,都忍不住笑了,好像日子又回到了以前按部就班的时候。

    小莉还是贤惠的大嫂,我是个脑子不好的单身汉,眼镜是个有洁癖的文艺青年。

    胖子很高兴,一口气点了5斤的小龙虾,说是要吃个痛快。

    可外卖还没送到,孩子的奶奶就给胖子连打了三个电话,说他大儿子哭着闹着下午要去动物园,正在家打滚撒泼,小的又发烧了,得下午去趟医院。

    挂了电话的胖子,仰着头靠在沙发上长长地叹了口气,又恢复了中年人的冷静与沉稳:

    “你们吃,我回去了,我妈一个人搞不定孩子。”

    “嗯。”我和眼镜点点头,把胖子送到了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