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龙临渊

181. 睥睨天地

    脑海中同样泛起一幕幕往事的还有杨疾。

    杨疾本是白江杨氏的少爷,从小衣食无虑,父亲请了著名的武馆师父来教他习武,杨疾十二岁就成为武者,击败族中的武师护院,族弟族妹都视他为偶像。

    然而当他自信满满,在一次杨氏和别的宗族的纠纷中,偷偷溜出府想助这些平时陪他过招的护院一臂之力,却发现自己完全帮不上忙,还要这些护院保护他。

    第一个被他击败的武师护院,最后替他挡下敌人的一刀,断气前还着急喊着少爷快逃,一百多年过去,杨疾从没忘记这一幕过。

    那个护院名叫焦毅,杨疾一方面恨焦毅,为什么在府中过招时要让着自己,害他不知天高地厚,一方面杨疾感谢焦毅,替自己挡下这一刀,让他有改变的机会。

    杨疾苦练十年,这十年足不出户,一样是练那些武馆师父所授平平无奇的功法,但凭着远超常人的坚毅,让他靠着这些大路货功法晋升武王。

    这回总不会再不知天高地厚了吧?仍然很年轻的杨疾终于踏出家门,马上遇上族叔和一个武林人士发生纷争,杨疾一出手就让那个武林人士邀来的帮手纷纷倒地,他自得意满的看着那个武林人士。

    没想到那个武林人士没被他的实力惊吓,只是摇着头说道:“下手太狠了,本是一块可造之材,却走偏了。”

    杨疾不服气的就要一掌教训这个武林人士,没想到却被对方随手一抓,像拎小鸡一样拎起。

    “我和你们这些宗门武者的实力差太多,不想以大欺小,才带一些药童和书僮来说理,你一出手把我的药童和书僮都弄伤了,下次没搞清楚事情前,出手不能这么没有分寸,知道吗?”

    练武不就是要杀敌吗?杨疾从小到大,连父亲都不曾跟自己说过一句重话,这人却当面像教小孩一样数落自己,偏偏又只是数落一顿,就把他放了。

    杨疾发现武林人士好像跟自己的认知不太一样,但他又经历几件事情后,发现不是武林人士跟自己的认知不一样,而是只有那个人不一样而已。

    终于有一天杨疾忍不住,跑去问族叔当初跟他争吵的那个人是谁,族叔告诉他那人就是一个会炼丹的散修,常常无故送人丹药,影响了杨氏的丹药生意,自己才和他起冲突。

    杨疾按照族叔说的地方,在一处道观找到那人,他远远观察了一个月,发现那人根本没什么在修练,一下帮穷人看病,一下送丹,一下又去种些花花草草,有时还会画一些道符。

    直到一个月后的某一天,那人突然一跃到他躲藏的地方,又把他像拎小鸡一样拎起来:“你跟踪我一个月,看够了?”

    杨疾讪讪的说道:“我想请你教我,当我的师父。”

    那人却笑着摇了摇头:“小子不错,还会自己想通,你天资太高,我当不了你的师父,但我可以领你去见我的师父,你自己设法让我师父收你。”

    从此杨疾就成为流云真人的第二个亲传弟子,但他一直视师兄公孙立为半个师父,流云真人教了自己绝世武学,是公孙立教会他做人。

    临渊宗成立时,杨疾已经迈入武尊修为,一开始仍埋头苦练,一天半夜再次被当时已是武尊后期的公孙立像拎小鸡一样拎出来。

    “你又没练无情诀,不要整天闭关,去和你四师弟、五师弟喝两杯。”

    杨疾也知道张铁衣和杨晏爱喝酒,且天赋都不在自己之下,整天喝酒一样进步神速,杨疾经常觉得自己的天赋并没有师父和师兄说的那么高,他拼命苦练,也被师弟们一直缩小差距,也追不过师兄。

    当他终于忍不住对公孙立提出自己的疑惑,公孙立只对他说:“你天生道心强大,现在路子也正了,但没找到自己的信念,去想想什么是信念。”

    信念?杨疾确实没想过这种东西,但他相信公孙立指的路一定不会害他,所以他决定去游历,看能不能从游历中找到信念。

    杨疾回到幼时长大的地方,想从头开始回忆一次自己的人生,又去了认识公孙立的那个道观,在道观外面,他突然看到一个为了谋生帮人干些杂活的少年,脸孔让他感到熟悉。

    一经打探,杨疾才知道这个少年名叫焦兴来,是当初那个让着自己又救下自己的护院焦毅的后人,于是杨疾收下了第一个徒弟。

    他从没教过别人,也不知道怎么教,只能一方面回想流云真人是如何教自己修练,一方面也让焦兴来记住自己从公孙立身上学到的做人道理,在带着焦兴来游历的过程中,杨疾发现焦兴来的体质和自己不同,便设法将一些功法武技调整成适合焦兴来修练。

    看着焦兴来一天天步上轨道,杨疾的心境也越来越平和,完全忘了之前在烦恼什么,也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出来游历,等他两年后回到临渊宗的那天,修为竟在不知不觉间踏入武尊中期。

    他开始四处寻找有天赋而欠缺名师指点的年轻人,或是走偏的年轻人,把他们一一带入正轨,不知不觉间天玑峰成为临渊宗的上三峰,杨疾的教学名声远扬,也连番在宗门大比中力压各峰。

    一边教学,杨疾的实力也突飞猛进,创造出青烟三合变,用一套武技完成武尊中期的三次破极,风神之名不胫而走,在白江和附近地区,人人崇敬。

    传承,就是他的信念,也是天玑峰所有人的信念。

    杨疾收了数十位亲传弟子,其中最强的七位,这几年被人称为天玑七侠,为首的是他的第一个弟子焦兴来,而崛起速度最快的,正是当年在宗门大比和江潜争夺第一的姜鹰,姜鹰此时已是武尊初期破极。

    听到杨疾在双岳,天玑七侠都在临渊宗这次派来支援的队伍中,他们很久没看到师父了,都迫不及待要让杨疾见见自己这些年的修练成果。

    杨疾已经听说这件事,站在灵星城的城头,嘴角也忍不住上扬,什么天玑七侠,不过是一群和自己当年一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杨疾决定这次要顺便带他们去见见江潜,让他们看到这个更年轻的师弟如今已爬升到怎样的高度,人外有人,切勿因小小的成就而自满。

    四股强大的气势快速靠近,杨疾叹了一口气,还是先专心解决眼前的麻烦吧,别把这些麻烦留给弟子。

    厉曜虽然看准双岳现在没高手,才敢放弃驻地全军进发灵星城,但他还是不想让圣南联军在双岳之人有充裕时间准备,狮子搏兔亦需用全力,便带着寅堂仅次于他的两位武皇后期高手夏侯林、侯霸,和那深不见底的方洛,四人先行一步突袭灵星城。

    夏侯林和侯霸不只是武皇后期的修为而已,两人都有上古武技,夏侯林是怒浪百裂枪的传人,侯霸则有碎空拳。

    唐衍和吕青山也和杨疾并肩而立,杨疾淡淡说道:“别轻易出手,我来处理。”

    唐衍和吕青山自然知道杨疾是什么意思,眼前的四人非同小可,杨疾是不想让他们受到损伤。

    见到杨疾一个人迎上前,厉曜打量了一下才问道:“杨疾?”

    杨疾双手负背,神态倨傲的点了点头说道:“灵星城不欢迎诸位,请回吧。”

    厉曜哈哈一笑:“听说那任竹和雷鸣都拿你没办法,难怪口气这么大。”

    一句说完,厉曜将真气凝于一指,就要出手,身后的方洛却突然说道:“杨兄,你打算一人阻我们?”

    杨疾看了一眼方洛,刚刚第一时间他就看出方洛是四人中修为最低者,但实力深不可测,他没见过方洛,还以为是寅堂的后起之秀,现在听到方洛在厉曜要出手之时还发话,才认知方洛的身分并非厉曜下属。

    “我一人足矣,出手吧。”

    方洛却摇了摇头,对着厉曜说道:“厉堂主可愿把杨兄留给在下?”

    厉曜脸色变的冰冷:“方少侠,这可不是擂台比试,杨疾会在此出现,圣南联军多半已有准备,本座需尽快清场。”

    方洛略为沉吟才说道:“好吧,少了这样一个对手确实可惜,你们打吧,在下去找城上那两人玩玩。”

    方洛说完便径自往城墙而去,杨疾瞬间将手掌化为修罗之手,却被方洛轻描淡写一掌化解。

    “杨兄,你专心面对厉堂主吧,放心,在下没这么喜欢杀人。”

    杨疾还欲再拦,厉曜的气势却已冲天而起,提着桀骜斧的蚩尤魔神把杨疾完全锁定,一斧往杨疾身上砍下。

    然而这一斧注定落空,在蚩尤魔神的身后,一尊同样大小的鸟面鹿身凶兽出现,正是杨疾青烟三合变的飞廉变,飞廉凶手四爪同时落下,和蚩尤拚了个不分高下。

    蚩尤暴吼一声,惊动了整个灵星城,城中之人纷纷抬头,向正在空中大战的魔神蚩尤和飞廉凶兽看去。

    夏侯林和侯霸都知道厉曜赶来灵星城的目的,既然已经让灵星城惊动,两人便也不想耽搁,就要先冲入城中大开杀戒,让寅堂大军半日后能顺利进城。

    飞廉凶兽见状,突然散去身体,接着一个巨大的长发男子虚影出现,四周开始卷起狂风,将厉曜、夏侯林、侯霸三人都笼罩其中。

    “风神!那是临渊宗杨三侠的风神!”

    灵星城中已有人认出,杨疾使出青烟三合变的风神变。

    “什么风神!给我破!”

    在魔神蚩尤的怒吼声中,一斧把风神卷起的狂风劈出一道缺口,然而等待他的是满天枪影,这次不只是笼罩而已,每一枪的威势都惊天动地,又用肉眼跟不上的速度连续刺出,在灵星城居民眼中看去,像是空中有一连串的爆破,似乎把空间都要刺破。”

    青烟三合变本为合成武技,当中包含了青烟绝命枪,以风神之身使出绝命枪,杨疾已远远超过武皇的修为限制。

    厉曜没想到账面修为才武皇初期的杨疾竟然强成这样,眼看正面对撞蚩尤魔神就要撑不住,但厉曜却仍不见慌张,眼中露出狠戾之色,一斧凭空卷起一道飓风,竟把风神逼退一段距离。

    杨疾的风神再强,仍不脱人力的范畴,而厉曜的蚩尤魔神能够召唤真正的异界飓风。

    夏侯林和侯霸无法离开风神笼罩的范围,此刻也不在乎以多敌少,只想尽快破掉风神,怒浪百裂枪和碎空拳同时轰出,让杨疾的风神更显得左支右绌。

    风神已经开始逐渐虚化,眼看就要被破,没想到虚化的风神一个变成九个,九个风神的绝命枪朝着厉曜三人猛攻,竟硬生生把蚩尤魔神召唤来的异界之风刺成粉碎。

    蚩尤魔神消散,厉曜现出真身,和夏侯林、侯霸同样嘴角挂着鲜血。

    九个风神再次合一,重新变的凝实,宛若一个真实的存在。

    风神举枪一指,睥睨天地,这个画面将永留灵星城居民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