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怒而不可让
面壁寺依摘日云山地势而建,分六亭,和顶峰的三大堂。
三大堂分别为忆念堂、参思堂、寺法堂。
其中六亭分别为钓亭、园亭、金钟亭、马亭、武亭、炊亭。
老者曾经与各亭亭师约定:非必要,各亭中人不能互相来往。
然而在自己闭关期间,却能听到些许风声:
钓亭的谈忧近期频繁与各亭来往,甚至拉拢了一些同谋者。
随着金钟亭的金钟敲响,钓亭的问罪也开始了。
老者从山峰处直直跳下,身体魁气轻而速度飞快,使之可以滑行一段时间。
在空中犹如一股白风,飘飘然落入钓亭之上。
此时亭中弟子们还在修炼,个个都没有发现寺法的存在。
但老者并没有在意,而是第一时间转身飘向天洞方向。
发现天洞已毁,悬崖范围扩大,一直延伸到直达园亭的道壁才停下。
老者此时已经皱起了眉,害怕内心所担忧的很快就要到来。
望下悬崖,迷雾笼罩之下,暖泉也消失不见,整个全部坍塌。
落入其中,看到了自己特意叮嘱园亭定期投下的玉菜等食用至宝蔬菜。
至此,老者全身开始发烫,巨大的魁气释放出的威压让整个山峰都开始震动,间接导致数百人恐慌。
一直延伸到了钓亭最深处的居所,谈忧正在其中。
他此时还在一脸欣赏自己的成果,等感受到周围震动,颤抖着身体才飞快跑出了房屋。
大喊:“将军!”
见亭师向他们跑来,伪物跑去迎接,却被谈忧无视推倒。
霸免偷偷嘲笑,胖碌和代德与其他弟子一同准备跑回居所,因为地面已经开始颤抖,实在太害怕。
谈忧见他们要跑,立刻停了下来,转身,抓住霸免的肩匆匆说道:
“让他们待在这里,我去去就来。”
谈忧脸色苍白,身体有一些虚弱,手也没有什么力气。
“遵!”
霸免一脸严肃,让人以为是什么将要肩负大任之人一样。
在地上的伪物开始从得意变为不敢相信,皱眉得被代德扶起。
“滚。”
伪物推开他,所有弟子开始汇聚,站在霸免面前。
“各位同门,方才亭师也说了,我们不能离开。”
这下轮到霸免得意,他憋了太久。
伪物见状,冲出人群,怒视着他,就要上去一拳。
“我才是副亭师,你指挥什么!”
没想,被霸免一个下身拳挥击,直接捂肚跪地。
“啊……”
伪物感觉自己身体消化器官被打乱了位置,血液一时不流通,还有一些昏厥。
胖碌和代德害怕,亭中弟子更是如此,兰花和秀花则躲得远远的,在最后方。
“这个世界,我们讲究实力,并且均以实力定地位,我看谁还能挑战本代理的权威,甚至于地位!”
霸免高高在上,好不嚣张,但目前来看,却也无人能够打败他,更没有胆。
“将军!”
谈忧气喘吁吁,跪在悬崖边,老者乘着狂风与浓雾,飘在了他的面前。
眼中杀意,誓要替悠鹤做点什么。
“近日可好阿,六死卫。”
“好……好……”
谈忧颤抖,疯狂流汗,眼珠左右乱转。
“和各亭来往,无视当年约定,你是想做什么?”
老者两手放于背后,气场过强,就连俯身之时,谈忧感觉自己全身都要被压扁。
“我……”
谈忧被压得喘不过气,老者慢慢抬起腰,悠悠转身,这才让谈忧轻松不少。
“咳咳!咳咳……”
“我……我想给他们死去的父母报……”
“住口!”
“噗!”
老者微怒,谈忧瞪大了眼,猛地吐出了血。
“将军……”
“你想为他们父母报仇,难道就应该牺牲这些他们父母拼命保护的孩子们吗?”
“这条天道,说不过去。”
“甚至于,你们多年想法我还不明白?”
“不敢……”
“但是他们却已经同意……”
老者回到崖边,向着钓亭走去,无视谈忧。
“将军!我们钓、钟、马三亭决心修炼众弟子,下山复仇!”
“还请您准许!”
“我准许……”
老者停步。
“又如何?你们还是无视我的命令。”
“罢了,我现在也不是你们什么将军,但要是想牺牲这些无辜的孩子,就先从我眼皮底下走过去。”
谈忧不肯罢休,托着身体就要再说什么。
“将军!”
“悠鹤的失踪,和你是否有关?”
老者回到自己真正的意图上来质问,这一句下去,让谈忧一时脑部梗塞,不知从何说起。
“我找遍所有地方也找不到他,你说,这里发生了什么?”
“这里……”
“是那个野猴子玷污了亭中弟子兰花,我们也找不到他,便拿走了本来属于钓亭的天洞樟果。”
“本来属于钓亭?”
“没错,是钓亭的,他放野鹤驱散了所有人,单独留下兰花,乘其不备,对其……”
“满嘴胡言!”
“那东西和地方是我寻给他的,何来‘本来属于钓亭’一说?”
老者一挥袖,谈忧便被袖风轻易击飞,差点摔下悬崖。
“将军……”
霸免看前方有动静,眯眼一看,居然发现了寺法,立马带着弟子们过去,想献殷勤。
“寺法!”
“呼……”
袖风吹飞人后也化为山中风,瞬间狂风大作,阻止了所有人的前进。
“寺法……弟子……”
霸免无法过去,和同门们被吹到一处。
“据我所知,你们说的应该是几天前悠鹤与那只鹤的事情。”
“兰花。”
风停,众人呆立。
“阿……”
兰花见寺法叫自己,内心有一些慌乱。
“快去……”霸免微微提醒,不敢大声说话。
秀花推了推兰花,给她鼓励,示意她上去。
胖碌和代德吓得不敢抬头。
“过来。”
老者伸出手,兰花捏捏地走去,来到身边。
“我且问你,是不是你说悠鹤对你……”
兰花听后,立马委屈了起来,鼻子有一些酸。
霸免预感情况不妙,悄悄往后回退。
“我不知道,他们说是悠鹤师兄……还替我讨回了公道。”
“讨回公道?”
“嗯,但是找不到人,就回去了。”
老者心疼地摸了摸兰花的小脑袋,一脸愤怒地看向弟子们。
“是谁有证据说明是悠鹤干的?”
胖碌已经没有力气再动,他和代德拥抱在一起。
“唉……”伪物预感自己要“死”,回忆了自己整个十年人生。
万一自己出主意拿悠鹤天洞内药果的事被说出来,说不定会有什么处罚。
“伪物!他拿了药果!”
突然有一个人喊了出来。
“你说什么!”
伪物一听,马上站起来反驳,就算是完蛋,也不能就这样被所有人指指点点。
“就是你。”
霸免坐不住了,得找个替罪羊,不然可要重罚。
听不见老者的问题,反而着急为自己所做之事脱罪。
“你们都有罪。”
老者的魁气大冲而出,避过兰花,让霸免与伪物等人无法再站起。
“那一天,我亲眼所见,是鹤救下兰花,悠鹤并没有动手,甚至也不看兰花一眼,更没有这羞辱一说。”
兰花听后是信任寺法的话的,她一直很崇拜他。
“你那时可有什么不适?”
老者问向兰花。
“除了衣物有一些不整,其他没有……”
老者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珠。
“也许是那野鹤援救动作粗鲁,看它替你盖上荷叶,我也没有再出手。”
“没成想被心怀不轨之人利用,好辱了作为师兄的名!”
盯着,反对着面前不远处的弟子们训斥。
“你们平日里虐杀思泉上的清修鱼,也不怪野鹤。”
“鹤本自然之仙,破坏甚至虐了这自然,也休怪它一直扰你们。”
“至于悠鹤,这小子受我真传,是我唯一的弟子,如果被我知道你们和悠鹤失踪有关,定拿你们试问!”
说完,混起白风飞上天空,消失不见,余威仍在卷荡。
只留下一地被受惊的人,胖碌彻底晕在了代德身上,把他压得一起晕了过去。
之后,钓亭弟子受到重罚,一个月不能食肉,思意自然。
而几日前擅自下亭的武亭弟子们,亭中上下两处道壁也被老者销毁,无法再从那里下亭或者上亭。
晚时日,六大亭亭师前往顶峰,各自请罪。
“我本就不支持武力,和我亭弟子们只想好好度过一生。”
沈大娘不屑,所有人走进寺法堂,老者在那里等候。
“你,懂什么?”
谈忧更不屑,跟着马亭亭师奔风和金钟亭亭师稳松走在一起,甚是嚣张。
“多年前的事,得要有个了解。”
奔风冷静说道,而稳松在压制怒火。
“难道你能忘记我们十万死侍在帮助重国后,妻儿还因被当流民一般对待,甚至捕杀吗……”
沈大娘还想上去反驳,却被武亭的亭师拦住。
“好了,沈,不要再争了,我因为误判危机,还以为是我们摘日云山出了什么大事,几天前让弟子下亭,都不知道寺法应该如何处置我……”
合一为人温和,不争不抢。
“哈哈哈,有趣,没想到没有肉吃的钓亭还这么硬气。”
炊亭亭师亡微托着肥胖的身体,走了过来。
谈忧捏拳,却只能忍气吞声,因为亡微可是六人中功法最强的。
一般人,不敢惹,也是跟着将军最久的。
“都进来。”
参思堂大门开,六人进入。
“寺法。”
沈大娘三人跪地。
“将军!”
谈忧三人行军礼。
老者咬了咬牙,憋回了火气。
“你们,行军礼的,便是要下山复仇的对吧?”
“没错,我们……”
谈忧一脸愤怒,看起来像个人。
“我反对!”
沈大娘站了出来。
“理由。”
老者示意让她说话,并无视谈忧和那两人。
“即便复仇,成本也极高,我们会害了这些孩子,他们有的刚刚练武,有点连武学都没有,上了战场必定是找死!”
“胡扯!”
谈忧怒吼。
“报父母之仇,死又何惧!”
“那你去?”
沈大娘快要和谈忧打起来。
“好了,其他人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吧。”
老者安稳地躺在堂中木椅上,喝着炊亭提供的松茶,甚是轻松。
“我们和谈忧的想法一样。”
奔风和稳松站了出来。
“我无法忘记那一夜,兄弟的家属受欺凌,屈辱而死。”
“这几年那场景一直折磨着我,没有一天兄弟们不在我梦中诉苦!”
稳松淡淡说出这些话,字字刺人心。
老者听完,情绪有一些低落,即便稳松没有所谓兄弟。
“你何来什么兄弟?”
沈大娘听不进,她也不想再看到别人牺牲,撕破脸地揭穿了他。
“难道那些孩子们,内心不想吗?”
奔风瞪一眼沈大娘,提出灵魂质问,顺便转移话题。
过了一会,亡微笑再次着站出。
“孩子,本因教导,你们作为师傅,就应该好好教导他们孰是孰非。况且区区三百人,可敌重国几万兵马?”
“不用多敌几万,我亭弟子均是三等,普通人所组兵马,别说是五万,就那十万拼死也可挡。”
奔风的长刘海遮住了他的一半脸,却没有让他看不到自己应该走的路。
“好,那钓亭弟子又有几等?”
“金钟亭里,又是否有三等?”
谈忧和稳松面带苦意。
“只有……一等。”
“我们暂时均二等。”
稳松叹了口气,谈忧想找地方钻,发现提议下山的人当中就属自己亭下弟子武学修为最差。
“你们这等实力,就算加起来,也不够他们打。”
“据我所知,当年重国兵力至少可聚百万,虽然现在只剩四城,但怎么样也有五十万,既然你们一亭可抵十万,那还有四十万应当如何抵御?现在下去可就是死路一条!”
亡微哈哈大笑,咬了口手中猪肉,一脸嘲意。
“再来……再给我们五年。”
奔风把脸撇过去,羞愧难当。
“好,五年便五年,到时拿不出来三等实力弟子,你们又当如何?”
亡微邪笑。
“我们……”
“那你们便不要再议此事。”
沈大娘接势说道。
“好,一言为定!”
谈忧忍不住了,必须赢回面子。
接下来,六人齐看向老者。
“我同意,五年之后,我们再看。”
老者拿着茶壶,悠闲离开。
五人行礼,沈大娘此时还有火气,看他没走远,跟了上去。
“我就看着你们的精彩表现。”
亡微抱肩合一离开,谈忧恨不得把他身上的肥肉一块块切开。
“你怎么如此承诺?”
奔风疑惑,稳松木讷。
“怕什么?你不是亭中有三等弟子?”
“教教我们两亭便是。”
“我?”
奔风小心地望向四周,悄悄地告诉了他们二人实情。
“什么!才一个?”
谈忧吓坏,稳松叹气。
“嘘!”
奔风想捂住谈忧的嘴,让他不要声张,被谈忧挣脱。
“你怎么就骗人呢?”
“我这不是……为了让我们的复仇计划更显得有说服力嘛。”
“唉。”
稳松独自一人离开回到金钟亭,只留下担忧的二人。
金钟亭因为位于摘日云山中部位置,所以在此设立一个金钟,遇到危险也可以起到给上下两部分山位提醒的作用。
当然,这也是名字由来的缘故。
每日,弟子们均要练习金钟敲法,以来轮流敲响晨钟和晚上的晚钟。
“亭师,你回来了。”
大弟子古脸沉沉地缓缓走来,和稳松脸上的表情有一些相似。
不过这有原因。
他们不能在稳松面前微笑,甚至玩闹,否则会受到重罚,所以一个个脸沉沉,不敢反抗,也只能顺应其想法。
“嗯。”
稳松木讷地走回自己的居所,其居所位于所有居所中间,被众弟子的居所包围着。
每晚各弟子会受稳松恶梦中的重重恐语影响。
因为他的三等修为和功法,魁气能轻易将声音加强传播到了四周,导致还未习得魁气入丹心的弟子,日日更受折磨。
以至于,每个人都有黑眼圈,甚至有一些虚弱。
“拿着。”
稳松从居所里拿出一本破旧的书,这是钟吼功法,也是他的成名绝技。
“这是……”
古疑惑,但其他同门却有一些感兴趣,只是不敢表达。
“日后好好练,五年后成就三等。”
不止奔风撒谎,稳松也是如此,他一点也没有修炼他们。
至于他们和沈大娘的抗议对话,至少有十分之九都是假的。
怀有报仇之心,却没有爱惜人才之心,一味只知自己。
稳松的提议,其实是为在李家成为重国军事支柱期间,给身为歼敌的死卫在外违法规定的前提下私自包养的怡院女子,以及女子为他生的孩子复仇。
而老者与各亭立下的规定,也是为了防止利己之人互相谋合在一起。
但好在,作为死卫对待老者还算忠诚,这也是他一直留着他们的原因。
从前和现在也是,并没有因为违反规定而让他们难堪。
这一点,曾经的李将军默默承受,按照规定,违反规的死卫将被处死。
重国认为在很多战事中,死卫的意义事关重大,如果怀有牵挂,那便无法无所畏惧地奔赴战场杀敌,甚至为自己的主子挡刀。
“站住。”
沈大娘拦在了老者面前,揪住他的白长发。
“哎呦哎呦。”
老者一脸求饶。
“给个面子,给个面子。”
“人早跑远了,给足你面子了!”
沈大娘嘟嘴,甩掉他的长发,转身就要离开。
老者见状拦住了她。
“沈沈,不要走嘛~”
“恶心,呸。”
沈大娘站住,瞪了他一眼。
“哎呦,不要生气。”
老者笑嘻嘻地突然从后抱住沈大娘,算起来他们也才三十多岁,只是曾经的将军如今像老头一样罢了。
“你拿我园亭里的那些菜,什么时候还?”
“还让我每天扔菜下去,真够奢侈!”
老者哄人有一套,先是从后搂住她,后又抓着她的手一顿轻揉。
紧接扶到旁边的石椅上,二人就这样甜蜜坐下,好不恩爱。
“哼。”
沈大娘转过脸去羞红,说是大娘,实则相貌与身材不减当年。
曾经的重国的最美死卫,差点便被皇帝纳入妃子,但因为朝堂中丞相与大臣日日提起抗议,才让皇帝给了李家当死卫。
这也是多亏他父亲胆识好,居然敢跟皇帝抢妃子给自己儿子当媳妇。
“好了好了,乖。”
即便少将军此时已经变得苍老,但沈大娘沈佳的心依然还深爱着。
特别是违反规定一事,还偷偷替他生下了沈珍,此事老者并不知情。
作为女死卫终是做过特殊处理。
十五年的爱,相对的也是终生没有名分。
一是担心皇权,二是李歼敌为了保住她的命没有公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