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师傅接过来“收条”，仔仔细细反反复复的看着，还不时地翻过来掉过去。

    “怎么样？您能不能看出来是哪家印刷厂出品？”杨为民小心翼翼地问道。

    薛中勤将“收条”递还给杨为民，笑着说道：“啥印刷厂，这就是作坊出来的货。”

    杨为民听得一愣，保卫科长王建民连忙说道：“薛师傅，您可得瞧仔细，这关系可重大。”

    “放心吧！”薛中勤笃定地指着“收条”说道：“你们看看，这张纸正反两面，线条都对不齐，一看就知道采用的是单面铅板印刷，印完一面还得翻面，所以两面的线条不在一条水平线上。现在印刷厂中，都采用的是双面铜版印刷。那种工艺早就取消喽！”

    “师傅，照你所说，这种工艺大概什么时候取消的？那些产品都销到什么地方了？”邢铁皱着眉头问道。

    “不用大概，最后一批翻面铅版印刷是在1952年，之后就没有了这种工艺。”薛中勤自信地说道。

    “这么久了？”邢铁有些吃惊地说道。

    杨为民倒是不为所动，问道：“薛师傅，那您知不知道这些笔记本都销到什么地方了吗？”

    “五十年代，卖这种笔记本的地方，也就是前门大街那几家纸张铺子。”薛中勤想了想说道。

    “就那么几家吗？难道没有别的家卖这些笔记本？”邢铁有些不相信地说道。

    “那个时候，物质不发达，可不像是现在，几乎每条街道都有百货商店，大一点的街口更有百货大楼。那个时候买东西难啊，要是买个笔墨纸砚之类的，就只能到前门大街。”薛中勤笑道。

    “前门大街？不应该是琉璃厂吗？”杨为民愣怔着问道。

    “嗨！您可真逗，琉璃厂那里都是文物，上了年头的东西才在卖呢，谁舍得用宋版纸练字？所以这些东西还是得在前门大街。”薛中勤一阵哈哈大笑。

    杨为民一阵脸红，想着实在是网文害我！瞧这人丢的，从二十一世纪，一下子就丢到了六十年代。

    “那些文房四宝店现在还有吗？”邢铁问道。

    “有啊，不过名字改了，像什么聚文阁啊，四宝斋啊之类的，他们好像成立了一个合作社，教什么为民学习服务社。里面全都是过去卖笔墨纸砚这一类的。”薛中勤说道。

    “真是谢谢您！”杨为民站了起来，客气地和薛中勤握手，和王建民告别后，杨为民和新规定出了所长办公室。

    前门大街。

    “这小胡同里面有一家小酒馆你知道吗？”杨为民指着斜对面的小胡同对邢铁说道。

    “怎么着，想请我喝一杯？”邢铁笑着问道。

    “这倒不是个事，不过今天不行。”杨为民摇了摇头。

    “你也知道啊，那干嘛还提这个，就不怕把酒虫子给勾上来。”邢铁轻拍了一把杨为民。

    “走吧，干正事喽！”杨为民一边说话，一边扭头看向小胡同。

    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那位漂亮的徐慧真，有没有面瘫脸，有没有片爷……

    想到这里，杨为民突然想到了一个有趣的事，要是真有这个小酒馆，他就拉着三大爷来这里喝酒，让三大爷和片爷坐一桌，让他们大眼瞪小眼。

    杨为民想到这里，不厚道地笑了。

    “又想什么美事了？偷偷做梦吃好东西，不告诉我。”邢铁笑指着杨为民说道。

    经过一下午的接触，邢铁和杨为民也熟络了，也不像是刚开始谁对谁都客客气气了，而是开起了玩笑。

    “没有！我就是想起了一个笑话。”杨为民笑道。

    “什么笑话？”邢铁笑问。

    “不能说，说了你就该笑了。”

    “废话，讲笑话不就是为了让人笑吗？难道你还真想咯吱人啊。”邢铁又说道。

    两个人说笑着进了为民学习服务社。

    进门迎面看到一张曲尺形柜台，柜台后面一位戴着眼镜，一身蓝色工装，胳膊上套着套袖的老师傅笑着招呼：“来了您呐？”

    “同志，我们是公安局的。”杨为民开门见山，取出证件。

    老师傅脸色连忙一肃问道：“噢，你有什么事吗？”

    杨为民从兜里取出笔记本，将夹在里面的“收条”递给老师傅。

    老师傅连忙双手接过，疑惑地看向杨为民。

    “您给瞧瞧，这种笔记本你们卖过吗？”杨为民问道。

    老师傅这才推了推眼镜，仔细看那张“收条”，仅仅看了一眼，老师傅就认了出来。

    “噢！这种笔记本都十几年了！是过去一家孙记印纸厂印刷的笔记本，不过早就没有了。这种印刷技术早就过时了。”老师傅笑着说道。

    “那当时这种笔记本卖得多吗？”邢铁问道。

    “多！那可真叫多。当时印纸厂没几家，其中这家孙记是工艺最精良的一家，所以几乎前门大街出售笔墨纸砚的都有他们家的笔记本卖，那数量海了去了！”老大爷笑道。

    “也没个货物登记什么的？”杨为民又问道。

    “那时候哪有这个啊！我就记得好像是1952年，最多是1953年，这种笔记本就没有了。当时为了促销上新产品，所以卖得非常便宜，有人贪便宜，十本八本的往家买。”老师傅抬头想了想说道。

    告别了老师傅，杨为民和邢铁两个人站在路边，神色有些沮丧。

    “嗨，没戏了。这人山人海的上哪查啊。”邢铁苦着脸说道。

    “不要失望吗，破案就是这样，所有线索都要排查，但是不一定每一件线索都有收获。”杨为民一副老公安地模样说道。

    “瞧你，进步挺快啊，要是有辆自行车就更好了。”邢铁瞥了杨为民一眼说道。

    “揭短是吧？”杨为民笑着地说道。

    邢铁也抿嘴而笑，随即又苦着脸说道：“嗨！忙活了一下午，无功而返。”

    “怎么是无功而返呢，最少我们排除了笔记本这条线索啊。”杨为民笑道。

    “你可真行。”邢铁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说道：“心情不好，把你那个笑话说来听听。”

    “真要听？”杨为民笑问。

    “要不然怎么弥补我受伤的心灵。”邢铁一副凄苦状说道。

    “好吧，我就给你讲讲，”杨为民看了一眼邢铁，见邢铁聚精会神就讲到：“从前，有一个太监……”

    讲到这里，杨为民不说话了，邢铁着急地问道：“下面呢？怎么不讲了。”

    “下面没有了。”杨为民一本正经地说道。

    “没有了？这算是哪门子笑话。”邢铁自言自语，突然明白了，指着杨为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了一会儿才说道：“你这个坏蛋，太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