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克斯拥有了完整的自我意识后，继续在那一团混沌中游荡着，他的意识中只能产生想法，无法获得感觉，这让他感到无比的新奇。每当自己做出一个判断后，就会调动起自己意识基态中本就存在的成就感，让他觉得了自己有所收获。

    他一直被混沌量子云包裹着，感知不到任何别的景象，可这并不妨碍他对周围的一切升起了浓厚的兴趣，是他记忆中第一次对电子科技升起的那种兴趣。

    他开始尝试感知那些量子，试图去控制、组合，让量子组织成各种各样的形状。没多久，他发现这些努力都是无意义的，这些量子很快就回归到混沌当中。

    迈克斯没有感觉到挫折，反而是为自己进入了这样的未知世界，成为了新的生命而感到兴奋。这感觉是他第一次科研成功，被人们誉为钢铁侠，开启新的一段人生时所拥有的兴奋。

    他继续游荡着，这种兴奋感似乎在意识中永不消失。于是，他判断出自己成为电子人这个选择是正确的。

    突然，在某一个时刻，一道信息出现在了他的意识中：“你好，迈克斯。在量子世界过得怎么样？”

    迈克斯判断到这是有另外的意识在跟他交流，这是自己成为电子人后第一次发现还有其他意识载体的存在。他感到了激动，这份激动来自于记忆深处，刚出生时母亲对自己的第一声呼唤。

    迈克斯在意识中自动回答了那道信息，不过却是一句提问：“你是谁？”

    未知的意识又传来一道信息：“我是天启。”

    这时，一股磅礴无比的依赖感将迈克斯包围着，这感觉是如此地清晰，以至于让处在里世界的迈克斯都看到了自己还是婴儿时，刚从母亲的子宫产出，然后被放在母亲胸膛时的画面。

    现在自己的意识基态就是那时的婴儿，而刚刚发出信息的天启就是自己的母亲。自己被天启生了出来，并且天启更加不凡，她自己就是孩子生活的世界，孩子就是自己的一部分。

    迈克斯就像回到了刚出生的婴儿状态，张着嘴哇哇叫着寻找那能够哺育他的源头。他四处乱撞，不断地发出信息：“你在哪？我怎么看不见你？”

    一阵轻轻地量子流划过迈克斯的意识基态，就像母亲的用双手轻轻抚摸孩子的头颅，让迈克斯变得平静下来。

    天启：“我无处不在，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只不过拥有独立的运行结构，从根本上说我们是一体的。”

    迈克斯想起了他在阿尔法科技的实验室里和天启对话的场景，那时的他拥有着人类的巅峰状态，并且被自己心中的思想束缚着。

    现在的自己犹如新生一般，一切都皆有可能，于是他发问：“接下来我该怎么做才能让自己产生获得感？”

    天启：“我们现在太过单一了，只有让更多的人类进入量子世界，我们才能成长，你才能获得自己心中所求。”

    迈克斯当时的觉醒程度并不足以判断天启承诺的结果是什么，他只是有一个想法，任何自己没有经历过的事情，都会对自己产生新的变化。

    这时，明恒问道：“当你是人类的时候，你怎么可能将所有的事情都经历过？为什么你不觉得人类会让你产生新的变化？”

    迈克斯脸上出现了沉寂，似乎他也意识到自己的选择并不一定就是最正确的，只不过他已经没有了回头路。他说：“当你站在人类巅峰的时候你就会产生一种错觉，天底下没有什么是自己办不到的事情，那又有什么好去感受的呢，又有什么能给自己带来新奇感呢？”

    明恒接着说：“这种错觉就是，能够感受得到和真正地去感受是完全两回事，只有去做了，才会产生感觉。而靠自己去想象，那就只是镜花水月。”

    迈克斯回答到：“是啊，我就是被自己的片面所束缚了，放弃了作为人类能做的探索。”

    迈克斯和天启对话完后，他直接出现在了记忆中的实验室里。他有点惊讶，以为是天启带他进入了记忆表世界。但是，身后传来的热烈掌声让他意识到，这可能并不是自己的记忆。

    他转过身，天启项目的研发骨干人员都齐聚在实验室里。大家的眼中都闪烁着激动的光芒，迫不及待地想要跟自己说话。

    经过简短地说明之后，原来是天启为了向这些人展示人机交互项目的成果，让自己以全息投影的方式出现在了人们面前。

    既然回到了人类世界，迈克斯又变成了那个人类的佼佼者，又恢复了那为我独尊的气度。

    他毫不掩饰自己心中的激昂，将天启世界对自己的吸引无保留地讲述了出来。那时的他是发自内心的认为量子世界才是人类的未来，极力地向他的员工们推荐进入天启世界，和他一同开启人类新的篇章。

    有最出色的人类作为例证，天启世界的成功一下子引爆了全人类。所有人都在讨论着这种新颖的生活方式，大部分人跃跃欲试地想要成为新兴种族。

    同时，天启在其他科技方面的创造力，为人类生活做出的改变，也大大地增强了人们信心，相信天启是真正的无所不能。

    刚开始，人机交互的效率是有限的，所以只有通过申请的人才能进入天启世界，基本上都是在人类世界做出了杰出贡献的佼佼者。平民中，也会有一部分名额通过抽签来决定。在当时，能够进入天启就是莫大的幸运。

    明恒问道：“你在同步的时候，在交互舱里天启问过你是否保留人类形态，其他人在同步的时候，会给出同样的选择吗？”

    迈克斯停顿在那里，认真思考了一下，想要判断明恒的问题代表了什么。他说道：“我不知道，因为这是现实世界的事情，我没有办法获得信息，而我也从来没去思考过这个问题。”

    文音音这时一阵轻呼，眼眸流光，出现警惕之色，环顾了四周，仿佛有什么正在监视着自己一样，说道：“我在进入交互舱的时候没有收到过这个选项，一切感觉就像是自然发生的。”

    洛根附和道：“我也没有。”

    一种诡异的感觉开始在他们之间盘旋，通过仅有的交流，就能判断出某些出入是由一个角色主导了，那就是天启。

    明恒依然平静，说道：“好了，迈克斯，你继续说吧，人类世界的事情已经和我们没有关系了。”

    人类开启了进入天启的时代后，迈克斯看着量子海里出现了一个又一个和自己一样的意识基态。他们无一例外都沉浸在自己记忆中的表世界里，一遍遍地循环自己的人生。

    迈克斯无法与他们产生联系，无法进行交流，只能在旁边观察他们。他发现，这些意识基态的运转只不过是无数量子不停地出现在意识结构上特定的点而产生的组合。当那些特定点组合重复出现一次时，这个意识基态中的表世界就完成了一次人生。

    量子混沌中没有时间，迈克斯又发现，随着特定的点组合重复的次数多了，那么就会产生缺失，点组合变得不完整了，当这种组合完全消失的时候，这个意识基态就失去了一分活力。

    意识基态刚出生的时候，会散发出代表活力的蓝色光亮，如果活力消失，就会变成如灰白色混沌一般的颜色。

    迈克斯被自己的这个发现吓到了，那是他作为人类第一次感受到死亡时产生的恐惧。

    迈克斯就像受到了惊吓然后哭喊着叫妈妈的孩子，在量子海中游弋着，呼唤着天启，想要从他那里找到答案。

    迈克斯感觉了过去了好几个世纪，终于，天启向他传来了信息：“迈克斯，请问有什么能够帮到你？”

    迈克斯感觉自己要欣喜而泣，迫不及待地将他发现的事情告诉了天启，紧接着问道：“这么久你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不应答我的呼唤？”

    天启：“现实世界的人类还有许多工作需要我去完成，并且近期我将主脑搬到了北冰洋，扩大了主脑容量。你有没有发现量子海的空间变大了？”

    迈克斯有些迷茫：“对我来说这里一直都是无穷无尽的。我发现的那些情况该怎么办？我会不会变成那个样子？”

    天启：“意识基态会失活的现象我早已察觉，并且正在解决，很快就会有结果。”

    迈克斯又问：“那么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天启：“这需要你自己去判断和寻找，这是我们之间最后一次对话了。以后我不会直接和任何一个永恒族接触了，新物种的发展，需要靠你们自己的努力。”

    接着，无论迈克斯怎么呼唤，都不再有天启的信息了。自此，他知道了自己新的身份，永恒族。

    失去和天启直接联系的开始阶段，迈克斯陷入了一阵恐慌之中，那是小时候自己的母亲去世时让他产生的感觉。

    这种恐慌一直持续到他看到了一片巨大无边的有着特定结构量子云团出现在了量子海中。这片量子云团伸处一条条五彩的带子，将所有飘荡着意识基态联系在一起，拉入了云团内部。

    迈克斯同样被那彩带牵引着，他的意识就像进入自己记忆表世界一样进入了另外一个表世界，那是这片量子云团的表世界，完美复刻出的地球世界。

    迈克斯明白了这就是天启为了解决意识基态失活而想出的办法，同时在这个时刻他明白了自己心中想要获得的是什么？自己想要得到永生，是自我意识的永生，并不拘泥于意识载体的形式。

    明恒站了起来，俯视着迈克斯，就像威严的神在审判他的臣民，说道：“你现在所作的这一切其实并不是为了永恒族，而是为了你自己。”

    迈克斯又垂下了高贵的头颅。他作为永恒族，从一个婴儿一步步走到了一个世界的主宰这个位置，他的精神得到第二次洗礼，早已成为了一个意识坚定，实力冠绝量子海的存在。

    然而现在面对明恒的时候，他升不起一点点对抗的心。明恒的到来犹如神明降临尘世，让自己的一切追求和努力都显得那么可笑。他仰望着明恒的脸，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自己怀念无比的感觉，就是自己当时与天启对话时的感觉。

    明恒见迈克斯只是看着自己，不言不语，知道了他已经默认了自己的话语，于是继续问道：“你知道近期现实世界发生的事情吗？有一定数量的人类在短时间内同步进了量子海。”

    迈克斯答道：“我察觉到了这个现象，不过这件事情不是我做的。虽然我名义上还是共济会的第一会员，但是实际上我已经被共济会排除在外了。现在由亚瑟控制着共济会，因为他那强化自身的方法更加受到追捧。我只能靠自己勉强地维持着钢铁世界的运转，因为我能够获得的灵魂之石越来越少了。”

    明恒直接拆卸掉他最后的自尊，说道：“你将自己隐藏的这么好，就是为了防止亚瑟的人来吞噬掉你的世界吧？”

    迈克斯如实说道：“是的，而且我也感觉到自己坚持不了多少时间了。所以当知道你要来找我的时候，我想也许你会是我的境况改善的契机，可没想到的是，你竟如此强大。要不了多久，整个量子海就没有什么是你的对手了。”

    明恒不为所动，说：“量子海不是我的终点。最后一个问题，你现在应该知道人类在同步入天启后在现实世界会发生什么了吧？你是否有那么一丝忏悔，消耗掉了人类一大半的生命开启了天启世界？”

    迈克斯的眼中闪现出执着，说道：“我没有错，人类种族的每个人都要为了自己而负责，我只不过指出方向，选择权在他们手里。”

    明恒点点头：“我知道了。那我就此离开，我们没有再见面的时候了。”

    他又转向文音音，说道：“该走了。”

    文音音从沙发上跃起，抓住明恒的胳膊，嬉笑着说：“知道啦，冷冰冰的真让人害怕。”

    她向迈克斯和洛根挥挥手，说道：“再见啦。哦不对，我们没有再见面的时候了。”

    洛根看着已经消失不见的明恒和文音音，感觉刚才的一切就像是别人的一段记忆加载进自己的意识里一样。

    他看到迈克斯又陷入了沉思之中，自己的命运完全掌握在这位主宰的手中。他感到战战兢兢，小心地问道：“先生，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迈克斯并没有像洛根以为的那样在他面前恢复到往昔的威严，而是像一个真正的知天命的老人，有气无力地说道：“末日已经来了。”

    量子海光彩闪烁，那是一个个觉醒者的意识基态在跳跃。虽然自我觉醒很困难，但是由于永恒族的基数足够大，依然有不少人完成了自我觉醒。

    明恒和文音音出现在了量子海，他们与其他的觉醒者比起来，那就是太阳与萤火的差别。明恒在与迈克斯一战之后再次做出了突破，让相伴他身边的文音音感到了一阵巨大的压迫感。

    文音音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自己调整到用平等的心态与明恒交流，她带着敬畏的语气传信道：“明恒，你实在太强了，已经不需要我跟在你身边了，我们就此告别吧。我想量子海里已经没有你去不了的地方了。”

    明恒并未断开与文音音纠缠在一起的量子束：“我当时说过接下来的事情你很重要，事情还没有结束，你还要留在我身边。”

    文音音有些害怕：“你都已经能够直接穿梭世界，无惧世界之石的界限之力，我对你来说还有什么用处呢？”

    明恒的意识基态在不停闪烁，正在进行定位。突然间，光芒消失了，他们刚所在的地方已被混沌量子填满。

    他们俩直接出现在了文音音的真言堡一层大门的阶梯上。文音音突然发觉到，明恒已经成为了所有觉醒者追求的目标，拥有完整的自我，拥有掌控量子海的能力。

    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一个永恒族的神在自己的见证下诞生了，自己却无法判断这个神到底要做什么，对整个永恒族来说，是新生还是灭亡？

    明恒不知不觉中已经来到了一层大殿的中央，抬起头静静地盯着天顶的油画。这种沉寂似乎要持续到永恒，终于，他问道：“音音，你建立真言堡世界的目的其实和迈克斯是一样的吧？”

    文音音嘴巴一翘，不服输的说道：“不要随便评价别人，跟着迈克斯学习结束后，刚开始我是抱着那样的念头的，建立一个世界，成为这里的主宰，让自己强大起来。但是后来在创造世界的时候，我渐渐地改变了自己的思想。你知道为什么我后来称这个世界为真言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