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熬到了存款四位数的日子，就是到了叶姗辞职的日子了。

    早上8点40分，叶姗到了店铺。

    “姗姗，你今天就走了吗？”是瑶姐进来了，瑶姐40岁了，打扮得还跟个小姑娘一样。据她所说，她年轻的时候相信有情饮水饱，以至于现在单身一人带着孩子。因此，她告诉叶姗，女人要有自己的事业，要好好过日子。

    “嗯嗯，”叶姗在电脑前做周统计报表，“瑶姐，你规整规整商品，到时间就开门吧。”今上午店铺只有叶姗和瑶姐两个人，公司缩减开支，不允许店铺多配人手。叶姗得赶在客流量增多之前把报表做好。

    “好。”瑶姐很快就换好了工作服，又把带的午饭放进了柜子里，就到卖场整理商品去了。

    这一年来实体商店生意不好做，就算是落城家这样的大型知名互联网公司也不好过，何况落城家的主业还是线上销售，线下事业部也还在探索中。

    叶姗去年毕业就进了落城家，是公司线下事业部招进来的第一批管培生，全公司都在关心他们的成长。

    谁承想，这一年光景，市场就成了这样，他们这批管培生也就成了公司的累赘。

    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严磊发来的消息：“你是今天离职吗？”严磊之前也说要离职，好像就是这几天。

    “嗯嗯。”叶姗快速回了消息。

    严磊：“我过两天也要走。”

    叶姗：“走吧走吧，佟城那边的管培生都走完了。”

    严磊：“那么快！”“你后面是准备考公吗？”

    叶姗：“对。”

    严磊：“考公不是很难吗？潘玲考了一年了都没考起。”

    叶姗：“是很难嘛。但是我想要个稳定的工作。你看像我们这个行业，有点什么影响太大了，极其不稳定。而且，我也不想再被资本剥削了，在这样的私企，感觉不能有自己的想法。这不是我要的生活。”

    严磊：“也是。最近公司的业绩都不大行，跟去年我们进公司时不能比啊。”

    叶姗：“嗯。”“我还在做周报表，我们这个周的业绩不行，照这样发展下去，这个月的绩效又得完蛋！”

    严磊：“我这边已经连续两个月没有拿绩效了。报表还不就是那样，业绩摆在那里，每天让我们分析分析，有什么好分析的！也不看他拿的什么货来！”

    “嗯嗯。是这个道理”叶姗回道，“不过你是店长级别嘛，没有绩效工资应该也比我们的高吧？”

    严磊：“一样的。没有绩效都差不多。”

    叶姗：我们没绩效就3000多一点，怕还不是没你们高吧。

    叶姗没有再回严磊的信息，而是接着做报表了。

    说起落城家这个晋级考核，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章程，标准也没有。在第一次考核的时候，严磊就被定位为店长级别了，而叶姗虽说在上次的考核中定位为了主管，但是工资并没有变化，只是工作职责和内容增加了，关于工资方面，是一点解释都没有。叶姗也去问过，得到的都是顾左右而言他的回应。也是狗血！还是在落城家这样的大型物联网公司。

    过了一会儿，叶姗又想起，莫哥说之前豪哥问起自己还要不要辞职。自己辞职，豪哥一句过问都没有。线下事业部这边，经营状况这么不景气，早就听说佟城那边在裁员了，莫不是再坚持一会儿，就可以拿到抚恤金？

    叶姗想着想着就跟严磊发消息：“你辞职，有什么其他东西吗？”

    叶姗的店属于南安3区，代理经理是豪哥，严磊在2区，代理经理是文哥。早就听说文哥为人比较耿直。

    严磊：“家里有点事，再说我也受够落城家的骚操作了。”

    叶姗：“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辞职有没有拿什么补贴、抚恤金之类的啊？”

    严磊：“没有啊。怎么了？你拿了吗？”

    叶姗：“我当然没有啊！佟城那边不是在裁员嘛，而且我辞职，豪哥过都没过问，我想着文哥不是更耿直一些嘛。”

    严磊：“没有，我没有拿什么抚恤金。”

    叶姗：“哦。”

    严磊：“那个曹莫是上个月来的吧？我看他的阶级显示是店长啊？”

    叶姗：“对。他是创业失败，欠了些钱，打算先工作一些时间，还了钱再去创业的。”

    严磊：“哦，我说上次开会，你们店是他来的。”

    叶姗：“不过他也想走了。”

    严磊：“他才来就想走了？！”

    叶姗：“嗯啊，人家创业之前都是在那种国际大品牌做店长的，月薪在15K以上的，没来过我们这种公司，到手才8K。”

    严磊：“诶，看来销售行业最近都不咋滴啊。”

    叶姗：“我不是早就想好要辞职了吗，他刚来的时候，想方设法在我这里打听公司的情况，我就怕他走，然后这个店又是我来抗，所以很多公司的骚操作都没给他说。”

    严磊：“人家肯定一听就会走。”

    叶姗：“但是他现在已经差不多知道了，不过想着把年底待完，年后再去找工作。”

    “姗姗~”瑶姐在卖场叫叶姗，“出来一下啊！”

    “马上！”叶姗一边大声回到，一边又赶紧把周报表发给了豪哥。

    “姗姗，有客诉，正在收银台闹。”瑶姐打开办公室门，探进头来催叶姗。

    “好好！我来了！”叶姗关上邮件，离开椅子，出了办公室门，径直走向收银台。

    只见一个中等身材，面貌黝黑，不过还算干净的中年男人，一脸怒气地站在收银台前。左手插兜，右手正在不耐烦地拨动收银台上的衣物，应该就是他要退还的衣物。

    看见叶姗走过来，那中年男子用他那故作镇定的，低沉嗓音不耐烦地问道：“你就是店长？”

    “您有什么事可以给我说，我会尽力~”叶姗换上一脸标准笑脸回应，但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了。

    “我要退货。”中年男子用右手把衣物向叶姗身前推了推，眼神极其不屑地环顾着卖场。

    按照公司规定，客诉处理有一定的流程，店铺里到处都有监控。叶姗再次按照公司的要求，耐心问道：“这个，您能方便说一下是什么问题吗？”

    “你给我退了就是了！”这次中年男子是大着嗓门吼了一声，“你们的衣物这个质量，还落城家！卖的都是假货吧！”“快退！”

    “退是可以的，符合退货要求的话我们一定给退~”

    “哪有那么多废话！你是不是店长？把你们店长喊出来！”

    “我不是店长，不过~”

    “喊你们店长来！我不跟你说话。处理不了就喊处理得了的人来！”中年男子逐渐难缠起来，一副身份地位不一般的姿态，嘴里还骂骂咧咧地，“处理不了还在这里说那么多。浪费我时间！”

    “我是可以处理的。”叶姗其实心里OS也是不愿多说的，毕竟她进公司一年多，店铺里现在的货是个什么货色，她心里清楚，但还是要按照要求来，最后一天了，她可不想出什么幺蛾子。

    “我不跟你说啊，喊你店长来！”男子再次吼到。

    这时，已经上午10点了，店铺里渐渐有了些顾客。

    叶姗为了避免再影响到其他顾客，只好给莫哥打电话了：“店长不在，我给他打电话，你跟可以跟他电话沟通。”

    “那赶快打涩！”中年男子用蔑视的眼光打量着叶姗。

    “喂，莫哥，”电话打通了，“店铺来了个顾客，他想退货，他拒绝给我说退货原因，提出要跟你沟通。”

    莫哥：“哦好，你把电话给他吧。”

    叶姗手机还没有递到顾客手上，却被他一把抢过，用他那强装硬气的声音趾高气昂道：“你们店铺的店员态度很不好哦，我来退货，她就冲我大吼大叫的，这个是什么意思呢？”

    叶姗在旁边十分无语，白眼在心里翻了好几个。

    想是莫哥说了什么，中年男子又说道：“这个店员你要好好教育教育哦，这个样子是不行的。”

    叶姗没再继续听着，而是收拾起收银台后的货物来。

    过了一会儿，男子把手机递给了叶姗，并说道：“你们店长喊你把货给我退了。”

    叶姗没有说话，只是操作退货手续。

    中年男子还一副神气的样子教育道：“小妹妹，你这样子是不行的，在哪里工作也不能这个样子。”

    退货手续办完，叶姗直接把钱和退货小票交给中年男子，后又忙碌起自己的事了。

    中年男子离开后，瑶姐才走过来，抱怨道：“这个人蛮横得很哦。店里卖的东西有问题又不是我们的事，冲我们发什么火。”

    “哎，是这样。”叶姗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这些都跟她没多大关系了。

    接着，瑶姐又小心翼翼地问道：“莫哥没有说你吧？”

    “没有啊，说我干什么？”

    “我听他不是打电话说你吼了他吗？”

    “莫哥给发了消息，他说不要介意，那个顾客一听声音就不是善茬。”

    “莫哥人还是不错。”瑶姐笑着就离开了收银台忙去了。

    等到13点，晚班的店员就来了，叶姗换班去吃饭了。

    “姗姗。”

    叶姗刚走出商场大门，就看见了曹莫。

    “去吃饭吗？”曹莫走过来问道，“走，一起。”

    “好。”

    叶姗和曹莫到商场对面的面馆，分别点了一碗牛肉面。

    曹莫夹起一筷子面条，放进嘴里，嚼了几口说道：“那个人居然打了总部投诉电话，电话打到豪哥那里了。”

    “啊？”叶姗惊奇道，她以为那个中年男子给莫哥说了就算了了，而且也是按照他的要求给退了货，他还投诉什么。

    “对啊，”曹莫边吃边接着说道，“他说你吼了他，我当场就反驳了，保证你没有。”

    “我肯定不会吼他啊。”

    “我晓得你，你一般都是态度很好地跟别个争论，所以我想都没想就否定了涩。”曹莫说得很自然。

    叶姗没再说，只是觉得无语，最后一天还遇到这种事。

    “豪哥说他会摆平的。”曹莫说话间，手机又响了，“是豪哥。”说完就起身接电话去了。

    叶姗坐在座位上继续吃面。

    “没有没有，不是她说的，是我说的。这句话是我说的。”莫哥说到。

    莫哥又说了些什么，接着就挂了电话坐了回来。

    “豪哥又有什么新任务吗？”叶姗试探性地问道，当然不是什么工作责任心或是不舍之情作祟。

    “不是，就是那个人。”莫哥搅动了几下面条，“他那里不是说喊我教育你吗，我就跟他说你今天做了就辞职了。这句话他说到豪哥那里去了，豪哥以为是你说的，来问我。”

    听到这话，叶姗后背一阵发凉。把一切错归到离职员工身上，让离职员工来背锅，公司里这样的事不少。虽说就算怪在自己身上，对自己后面也没什么影响，但是这确也是件恶心的事。豪哥这样来问了，就是不信自己了。自己从毕业就进了公司，还是得不到信任，这样的事问一个刚入职试用期没过的人，都不信自己，或者来问自己。

    “我马上就说是我说的，豪哥还再三跟我确认是不是我说的。”曹莫看叶姗心思飘忽，“这样的事也来问我！那个顾客明显就不是善茬嘛。豪哥也真的是，这种事都来问我，他明明就可以摆平。”

    叶姗还是没说话，自顾自地吃面。

    曹莫接着说道：“你也不要多想，本来就不是你的问题。豪哥连这种客诉都处理不了，也是~，呵~也是醉了。”

    等到下午六点下班，叶姗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离开了。

    地铁上，叶姗正在一个一个删掉公司，不，应该是前公司的同事。先从总部那边不熟的人开始。

    地铁上人不多，看来正常下班的人还是在少数。斜对面一对情侣正在吵架。

    女：“姜柏宣，如果你要辞职，我们就分手！”

    姜柏宣：“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只是想换个工作而已。”

    女：“你那是想换个工作吗？你换工作你倒是找好工作再辞职啊！”

    姜柏宣：“明年三四月份就考试了，我给自己两三个月的空档时间，好好准备一下考试，有什么问题？”

    女：“那个考公是想考就考得上的吗？你不看看现在竞争压力有多大！你凭什么就考得上？！”

    姜柏宣：“再难也要去做啊，做了才有可能。”

    女：“我们不是今年才毕业的大学生，青春够你折腾几回？你能不能现实一点？！”

    姜柏宣没有再说话，只是低头玩手机，那女的下一个站就下地铁了。

    叶姗：是啊，青春够折腾几回？可已经反复思量，确定当下的生活不是自己想要的，现在不折腾，多久才可以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

    下一站，叶姗背上背包，满面春光地下了地铁。后面是苦是甜，她都要闯过去。迈出去，一切才有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