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城市，大庆纽扣厂。

    原来垃圾堆里有很多尚且完好的纽扣，郑美云、荣欣怡不一会儿就捡到了几十枚。

    中年警卫过了大概二十分钟才回来。

    赵文牧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他注意到纽扣厂生意看起来还不错，从他们下车到现在一共有两辆小卡车驶进厂区。

    “马科长同意见你们了！”

    他似乎有些不太高兴，估计是被所谓的马科长训斥了。但不管怎样，最终结果还是好的。

    “老哥，这位马科长是？”

    赵文牧随手悄悄将折叠起来的一张大团结递给了中年警卫。

    “就是负责销售业务的，不过是一个副科长罢了！”

    警卫迅速把钱收起来，语气里满是不屑，似乎对这位马科长很不满。

    赵文牧心说，今天的合作怕是有点悬。

    果不其然，到了马科长办公室，人家直接没有站起来迎接。

    就那么舒舒服服地端坐在椅子上，端着一杯茶，轻轻啜饮着。

    赵文牧大喇喇地搬开椅子，示意赵静先坐下。

    赵文牧入座后，又示意郑美云坐下。

    屋里只有三把椅子，郑光明和荣欣怡只好站着。

    他们这边五个人，其中还有两个是站在后面的，相比对面的一个人，看起来似乎更占优势。

    但谁都明白，这是所谓的马科长在给他们下马威呢！

    “马科长，我们想定做一批纽扣，不知道贵厂愿不愿意接单？”

    赵文牧也不打算跟对方虚与委蛇。

    成就成，不成滚蛋。

    本来就不是多大一笔业务。

    不过是涉及到了自己未来的一员大将，他才这么上心好吗？

    “哦，小兄弟怎么称呼啊？”

    “你们想定做什么样子的纽扣，要多少货？”

    谈到生意，马科长眼睛里闪过精明，更多的则是不屑。

    一群乡下人，也敢来他们国营大厂下订单。

    他让这群人进来，不过是好奇到底什么人这么无知无畏罢了。

    “美云，你来说一下，口述尺寸、颜色即可。”

    赵文牧端坐在椅子上，满心满眼只有正在啃手指头的闺女。

    看都不看对面的人一眼。

    更没回答他自己的名字。

    郑美云有些激动，她习惯性地就要伸手去拿设计稿，接着反应过来。

    “马科长，你好！我叫郑美云，我们要定做一批塑料材质、半径....”

    郑美云将各个型号的尺寸和对应的颜色描述了一遍。

    “小号、大号各需要2万枚，中号5万枚。”

    一共18个型号，也就是54万枚纽扣。

    按照每枚6分钱的计算，差不多是3万块钱。

    不算一笔小订单了。

    这也是他们仔细商量过后的结果。

    这个订单量，按说纽扣厂会接单。

    与此同时，这个订单量依靠慢慢批发加零售，消化掉不会太困难。

    “小姑娘，你知道54万枚是什么概念吗？”

    “你们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张口闭口几十万枚！”

    马科长有些生气，不，是非常生气！

    这些乡下人根本什么都不懂！他们想要的这种纽扣，比普通纽扣生产复杂了不少，成本至少要提高百分之四五十，每一枚出厂价估计能有8分钱。

    8分钱！

    差不多就是4万3千块！

    一群土包子，竟然敢面不改色地跟他谈4万3千块的生意。

    他出离愤怒了。

    他感觉自己受到了羞辱，自己的位阶被蝼蚁鄙视了。

    所以他看上去有些歇斯底里。

    赵文牧起身。

    赵静抱起小囡囡，起身。

    郑美云愣了愣，抓紧手里的布包，里面装着她熬夜整理的材料，站了起来。

    即将走出办公室的一瞬间，赵文牧拉住荣欣怡，拍了拍她背着的马牌包包。

    “马主任，这个爱马仕包，4400块，港币。”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假的！假的！你们知道什么是港币吗！”

    身后的办公室里传来几声无能狂吠。

    郑美云低着头走在后面。

    赵文牧摸摸她的脑袋。

    “没关系，总会有办法的！”

    为了不让这个小插曲影响大家的情绪，赵文牧又一次横扫了泉城市的票贩子，最后兑换到850美元。

    几位美女在友谊商场开始疯狂买买买。

    果然购物能让人愉悦。

    就连郑美云，也很快沉浸在购物的乐趣中。

    趁着这次人手充足，赵文牧终于买了一块14英寸的熊猫电视机。

    毕竟才是1981年初，14英寸电视机已经是很好的了。

    现在的夜生活太单调了，买个电视机回去听听响声也好。

    至于杜蕾斯，自然是少不了的。

    他眼睛一扫，赵静就明白了他的想法，立刻拉着荣欣怡、郑美云去了别的地方。

    这东西来自万恶的资本主义，不能让它荼毒其他人。

    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一大群人空手而来，满载而归，也算是收获满满。

    “美云，你不要灰心，我会想办法找别的厂子，或者等政策稍稍放松一些，干脆自己建个厂子！”

    回到平阳县，小姑娘似乎又回忆起了今天的伤心事。

    第一次创业，就这么出师未捷身先死，实在是心有不甘。

    赵文牧看出了她的情绪不高，出言安抚道。

    “嗯，三哥，我不会放弃的！我还要继续完善设计稿！”

    得到了赵文牧的承诺，郑美云立刻干劲满满。

    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赵文牧始终有一份特殊的信任。

    可能是因为对方在他们兄妹最困难的时候，帮助了他们吧。

    这件事情就暂时搁置了下来。

    不过赵文牧还是拜托李国富帮自己留意其他县市的纽扣厂。

    毕竟周围好几个县市都有纽扣厂，又不是只有大庆厂一家。

    李国富毕竟是国营饭店系统的，人际关系相当广阔。

    赵文牧暂时把这件事情放下来，全身心地为赵静、荣欣怡的考试保驾护航。

    ......

    1981年3月21日，春分。

    也是齐鲁师范大学平阳夜校招生考试的日子。

    赵文牧早早起床给赵静、荣欣怡准备了早饭。

    这些天，他以强大的意志力克制住了内心的欲望，从来没在夜里折腾过赵静。

    可以说，为了赵静能考上夜校，他做出了重大牺牲。

    不能折腾媳妇，他就天天陪闺女玩游戏、讲故事。

    在小囡囡心里，爸爸的好感度不断拉升。

    两位美女考生吃完早饭又继续看了一会儿书，赵文牧则忙着照顾小囡囡吃早饭。

    小家伙现在正尝试着断奶。

    但她很不配合。

    吃一顿饭大概要四十分钟，每次伺候她吃完饭，赵文牧都觉得比炒了半天小龙虾还要累人。

    不仅如此，这个小家伙每次把饭吃得到处都是，桌子上、地上、衣服上，唯独就是不往嘴里塞。

    每次都把自己弄成小花猫。

    “乖宝，等你长大点，要是还这么不听话，妈妈可就要揍你了！”

    赵文牧每次都拿这句话吓唬她。

    小家伙将来肯定能去厦大上学。

    伺候小祖宗吃完早饭，赵文牧直接把她背起来，就去送赵静、荣欣怡入考场了。

    学校就在县委大院对面，走路大概十分钟，可以说十分方便。

    还有不少考生正往里面走，赵文牧看了一下，有不少是上了年纪的，估计是正式招生屡屡落第，不得已退而求其次了。

    也有一些年轻人。

    赵文牧自觉脸盲，反正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没有啥怪物。

    没意思，不看了。

    都没有自家媳妇好看就是了。

    他用力挥挥手，又抓起小囡囡那小小的胖胖的右手挥动几下。

    “乖宝，喊妈妈加油！姨姨加油！”

    “油！”

    “油！”

    奶声奶气的小模样顿时吸引来了一片目光。

    “好可爱的小宝宝呀！”

    “对呀，真乖呀！”

    ...

    “这么帅的男人已经结婚了，好可惜！”

    画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歪了，赵文牧赶忙闪人。

    背着小囡囡去小龙虾馆视察一番，接着回家准备爱心午餐。

    中午虽然有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但是赵静和荣欣怡都认为回家会干扰到她们下午的发挥。

    于是一早就说好了，中午赵文牧去给二人送饭。

    赵文牧算好时间，差不多刚好在11点20做好午饭，用铝饭盒装好，再包上厚厚的包袱，拎上一壶热水，就去了学校。

    到学校差不多刚好考试结束。

    学生们正往食堂走。

    学校的食堂通常情况下只对学生开放，但今天对所有考生以及陪考人员开放，可以凭现金和粮票购买。

    赵文牧做了炝炒荠菜、小酥肉、水煮鱼和山药土鸡汤，搭配一点赵静亲手腌的小咸菜。

    主食是掺了核桃、花生的大米饭。

    赵静还有一个爱心形状的荷包蛋。

    荣欣怡也有一个，看不出具体形状。

    赵静还有十几个剥好的小龙虾。

    荣欣怡看着赵静饭盒里的一样样饭菜，开始噘着嘴扭动身子。

    “三哥，我的荷包蛋是被狗啃了吗，为什么这个形状呀？”

    “而且一个小龙虾也不给我！”

    赵静笑着把自己的小龙虾拨了一半给她。

    这边丰盛的午餐，又吸引来了一大波羡慕的眼神。

    “哇！那边吃的好好啊，我也想吃！”

    “那个女孩子好幸福啊！”

    其他人吃着清汤寡水的炒萝卜、炒白菜，就着馒头或是玉米饼，自然跟这边没法比。

    两个女孩子都是小鸟胃，赵文牧带来的饭菜几乎没见少。

    赵静、荣欣怡吃完午饭就回教室休息、继续复习去了。

    赵文牧也不嫌弃，拿起媳妇用过的筷子，把剩下的饭菜扫荡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