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异世界的第一晚，陈羽蓝睡得极其舒适。

    虽然从小到大陈羽蓝都以不认床为荣，但是跨越两个世界之后还能够保持如此优秀的睡眠质量，确实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陈羽蓝打开房间的门，门口入定的两个金丹境的大佬立即抬眼望向他。

    陈羽蓝讶然：“不是……修仙不需要睡觉的吗？”

    夏东川鄙夷地回应道：“冥想比睡眠更有利于精气神的回复。”

    “那早饭呢？”

    夏东流抢答道：“我们早已进入了辟谷的境界。”

    说完之后，他颇有几分戏谑地看着陈羽蓝。修炼到筑基之后，修士身体内的灵力循环就已经足够自洽，不需要再通过饮食获取能量。夏东流已经有数年不曾饮食。

    但是肉体凡胎的陈羽蓝不行。凡人不吃饭会饿死，真是太脆弱了。

    想要吃饭的话就乖乖求我们吧，夏东流心里这样想着。昨晚陈羽蓝一句“至尊骨”险些坏了他的道心，害他总想知道自己修炼缓慢是不是比别人少了什么。此仇不报非君子。

    陈羽蓝脸上露出无所貂谓的表情：“那你们帮我把账结一下谢谢。”

    他把大门敞开，身后八仙桌子上杯盘狼藉，云栈形成的木质人形的侍者冲着夏东流和夏东川微微欠身。

    “云栈真的好智能啊！我只是说了想吃早餐，它就出来给我做了四菜一汤。”陈羽蓝舒适地伸了个懒腰，拍了拍目瞪口呆的夏东流的肩膀，“我说没有灵石，它说可以记在你们账上，或者留在云栈打工。”

    “你们不会让我浪费宝贵的修炼时间吧？”

    ……

    当天午饭之前，三人离开了云栈。

    不知多高的青空之上，陈羽蓝踩在夏东流的飞剑上，丝毫感觉不到气流的吹袭。飞剑以急速远离云栈，似乎那顿灵气四溢的早餐让夏东流颇有几分肉疼。

    即便是在极速之下，也过了将近十息的时间，陈羽蓝才能勉强看清云栈的全貌。

    它似乎是一棵参天巨树，在苍茫云间漂浮不定。树干上密密麻麻的孔洞像是虫蛀的一样，但实际上最小的孔洞也有一人多高，可容纳三人并排通过，陈羽蓝他们就是从这种孔洞里出发的。这样的孔洞陈羽蓝目光所及约莫有两三百个。

    最大的孔洞直径约莫占树干宽度的四分之一，从陈羽蓝这一面看只有寥寥两三个，黑洞洞的令人望而生畏。

    “云栈到底是什么？”陈羽蓝喃喃自语。

    “是黑店。”夏东流传来十分确切的答案。

    ……

    片刻后二人压低了高度，流星一样向着地面落下，在陈羽蓝即将惊呼出声之际，夏东流轻盈一跃，带着陈羽蓝稳稳落地。原本在二人脚下的宽阔飞剑上符文流动，旋转着恢复成原样大小，被夏东流熟稔地收回剑鞘之内。

    陈羽蓝极其羡慕地看着这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筑基能御剑飞行吗？”

    夏东流冷哼一声：“好高骛远，连吐纳都不会就想上天。”

    按照夏东流和夏东川的约定，确实是二人轮流教授仙法，今天由夏东流来指导吐纳。也正是因为这种分工，才导致今天是夏东流破费给陈羽蓝付了饭钱。

    在陈羽蓝看来，夏东流的实际年龄可能是自己的几倍，但是他的心性似乎仍然比较单纯，应该是比较好相处才对，此时竟然也端起架子来了。

    两人在沉默中漫步在这片未名的草原上，一直到夏东流绷不住为止：“当初我三拜九叩才学到这吐纳之法——这一步虽然听起来容易，但它可是被师尊称为‘叩天门’的仙途起点……”

    陈羽蓝莫名其妙：“你什么意思？”

    他左右看看：“我给你磕一个？”

    夏东流脸颊抽搐，他还没做好收徒的心理准备：“你至少说两句好听的呢！跟我欠你似的？”

    陈羽蓝恍然大悟：“我爱你。”

    剑山执法长老一脉最年轻的金丹弟子，栽倒在了这片草原。

    ……

    夏东流说，天地间存在灵气，感知到灵气的存在，将灵气纳入体内，收纳到丹田之中，再将灵气吐出，这个过程就叫做吐纳。

    吸入的灵气是“清气”，吐出的灵气带走了身体内的凡俗杂质，是为“浊气”。每一次吐纳都是对修士身体的洗涤，直到灵台清明、骨肉澄澈，自然超凡脱俗。

    脱去凡尘，进入仙道，是为“叩天门”。

    陈羽蓝回复说：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这和没说有什么区别？”陈羽蓝跳脚，“就好像说打开冰箱门，放进大象，关上冰箱门一样。关于怎么放进大象你是只字不提啊。”

    夏东流也很郁闷，他摆了宗门传授的中级聚灵阵，短短半个时辰的时间，聚灵阵范围内的野草都齐腰高了，陈羽蓝还是感受不到灵气的存在。

    陈羽蓝按了按够到肚脐的狗尾巴草：“灵气到底有什么特征呢？”

    夏东流拨开胸前的叶子：“无色无味，无形无质，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不是我不教，这确实要靠悟性。”

    陈羽蓝揪掉了刺挠脖子的两根野草：“那吐纳是用嘴吗？”

    夏东流跳起来：“初学者用口鼻居多，熟练之后皮肤亦可吐纳。”

    陈羽蓝拨开面前的草丛，对夏东流怒目而视：“能不能先把这个智障聚灵阵关了？！”

    片刻之后，夏东流看着草原中突兀出现的一从“巨草”，有些沮丧地开口道：

    “你刚才已经泡在灵气里了。”

    “不是打击你，理论上来说，你的仙缘真的不如这些草。”

    陈羽蓝蹲坐在“巨草”的阴影里，表情有几分晦暗——他也不是不能接受平凡的人生。但是见过云栈那样的绝景之后又宣判死刑，确实容易让人心生遗憾。

    原来也不是所有人在穿越后都是人生胜利组。

    夏东流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每年都有凡人试图撞仙缘，剑山偶尔会降下怜悯，让他们试一试叩天门。成功者寥寥，失败后有些凡人还会从剑山蔓延至凡间的绝壁上一跃而下，试图重开。

    夏东流拍了拍陈羽蓝的肩膀：“师兄当初掂你脉门的时候，就察觉到你资质不佳。”

    “他今日不在便是去与仙友小聚，找找可以洗经伐髓的灵丹，兴许还能改造你的身体……”

    夏东流说着说着自己也不太相信——改善体质的药物是有，但从未听说过能让凡人叩天门的。感悟灵气的资质似乎只能生而有之，否则撞仙缘的人在凡间也不会被当做失心疯了。

    陈羽蓝猛地一个起身，因为起得过猛眼前一黑，又缓缓地蹲了下去。

    夏东流：？

    陈羽蓝此时脑子里却全是“改造身体”这四个字。

    “东流哥，我问你个问题。”

    夏东流腹诽：你什么层次管我叫哥？但为了防止陈羽蓝太失落直接重开，他耐心地回了声好。

    “刚见面的时候，我长什么样子？”

    夏东流愣了愣——他长什么样子？

    我竟然好像没有看清楚？以我金丹境的实力，竟然看不清一个凡人的脸？

    “我没看清。”他含含糊糊地说。

    陈羽蓝起身走向草丛，心情豁然开朗：“你当然看不清，那时候我还没有捏脸，你没有看到404或者锟斤拷已经是比较好的了。”

    “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听得懂，但是组合在一起我就听不懂了。”

    “剑山实力如何？”

    “当世无敌。”夏东流斩钉截铁。

    “圣子天赋如何？”

    “九百年来无出其右。”夏东流发现脚下的野草扑簌簌倒向前方，抬眼看去，目之所及的野草都向着面前的人拜服。那些“巨草”颇有灵性地挣扎着，终于缓缓枯黄。

    陈羽蓝抬手虚叩，体内的类四面体缓缓转动。

    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