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随想录

第十二章,斩杀(二)

    不断有不堪忍受火焰灼烧的吐蕃兵士试图冲出来,他们也不管火圈外都是唐军,在他们看来,被唐军干脆利落的砍死总比慢慢烧死的滋味强。

    实际上也的确如此。

    陈仲澜带头抽出弓箭,瞄准这些冒着火焰,不断哀叫的猎物。缓弓搭箭,只听弓弦轻轻一响,一具冒着烈焰的尸体便倒在了地上。紧接着,一声接着一声,仿佛死神拨动着死亡的琴弦,轻而易举地结束一个个本该拥有美好年华的生命。

    这根本便是一边倒的屠杀!吐蕃士兵冲出火圈后眼睛基本被熏得找不到北,四肢也几乎报废,行动极为缓慢,而身上熊熊燃烧的火焰在黑暗中格外醒目。对于四营将士来说,这比在平日训练时骑马射靶都容易。

    有些心地较软的将士实在无法看着如此残忍的情景,或许又是无法忍受耳边惨烈到极致的惨叫,迅速张弓搭箭射向吐蕃兵士的头部。在此时,这反而是最为仁慈的做法。

    忽然,有一大堆吐蕃兵士冲了出来,趴倒在地一动不动,看上去不像自己冲出来的,反倒像有人从后面撞击而导致。

    果不其然,一队骑兵狼狈不堪地从火堆奔驰出来,为首的是一位彪悍的将士,他的衣物早已被火焰吞噬殆尽,胸膛上的伤疤密密麻麻,左手拎着柄大砍刀,右手握着那杆苍狼旗,只不过原来在天空中自如的飞翔着的苍狼,被火焰灼伤的千疮百孔。

    唐军众将立马张弓射向这群骑兵,这群骑兵非但不躲,反而拼命挡在为首的将领前方,嘴里大喊着凄厉的话语。

    陈仲澜默默看着,唐军倾泻而下的箭矢将每位吐蕃骑兵几乎扎成了筛子。但他们不管不顾,簇拥着为首的将领死命冲向人最少的方向,这期间不断有重重坠落在地上的骑兵,他们浑身的箭矢在砸向地面的一瞬间穿透他们的身躯,火焰也渐渐将他们包裹,直至成为一堆烧焦的烂肉。

    就在他们即将突到边缘的两名玄甲营两名战士之前,一抹寒芒袭来,任凭这群吐蕃骑兵的盔甲如何坚固胸膛多么厚实,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瞬间支离破碎,只因这是壮武将军——陈仲澜挥出的陌刀,这柄刀又与其他的陌刀不同,它的刀身雕绘着无数细小的鳞状花纹。

    本来吐蕃的铠甲在陌刀面前本不至于如此不堪一击,但这柄刀乃是陈氏先祖受皇帝恩赐,传承下来的宝刀之一。从陈仲澜在家族长辈手中接过它开始,这柄刀便跟随陈仲澜四方征讨,它见识过大漠的雄壮,也见识过朔北的寒冷,即见识过南蛮的铁骑,也品尝过东夷的鲜血。在陈仲澜手中,这柄刀几乎未尝一败。

    吐蕃将领最后一层保护被卸下,他看着被陈仲澜砍成一堆碎肉的吐蕃骑兵们,眼睛几乎像血一般红。他大喊着陈仲澜听不懂的胡语,发了狂般冲过来。

    陈仲澜缓缓举起陌刀,一丈长的刀被举齐眉,而后两匹马闪电般擦过。“哐当”,吐蕃将领手中的长刀被一分为二。

    四周的吐蕃士兵已被四营完全处理干净,他们缓缓将陈仲澜和那名不知名的将领围在中间。

    吐蕃将领看了看四周,却看不到一个还能说话的手下,他们要不是变成了焦尸,要不就是成了一堆看不清面目的碎肉。吐蕃将领笑了笑,松开双手,手中断为两截的长刀‘铿锵’落在地上,而苍狼旗帜也坠落在地,被火焰吞没。

    作为一名将领,这种时候早就明白十死无生,唯一可以争取的,唯有军人的尊严。

    陈仲澜挎着马,缓缓向他走去。

    就在几步之遥,吐蕃将领突然猛地驾着马向陈仲澜冲过来,他所剩无几的衣物下,寒芒毕露。

    一切就在一瞬间,四周的唐军根本来不及反应。

    陈仲澜握着陌刀往前一刺,借着两人相向而行的力正刺入吐蕃将领腹部,紧接着大喝一声平向一斩,陌刀便横着斩向吐蕃将领的手腕,电光火石间,吐蕃将领肚子被豁开一个大口子,拿着暗器的手也被斩断。

    但他还是疯狂冲陈仲澜扑来,仅剩的一只手丢出大把的刀片,直冲陈仲澜面门。

    陈仲澜后仰躺在马背上躲过暗器,将手中的陌刀收在胸前转个弧砍向吐蕃将领的脖子。

    几乎没有一丝卡顿,他的脑袋便掉在地上,脖颈处的血浆喷溅而出,撒满了地面。

    “将军!”这时,四周的唐军才围了上来,他们也不敢射箭,二人靠得太近,射箭恐怕误伤到陈仲澜。而这位将军的方才表现,令他们由衷钦佩。

    “没事”,陈仲澜摆了摆手,“将他的首级挂起来,看样子应该是个大官。”

    他的视线又扫过满地的尸体,“将他们的头割下来,将来论功行赏用得到。”

    陈仲澜看着天空,东方出现了些许曙光,想来离天明不远了。

    “将军,发现几个活的。”这时一名打扫战场的将士跑来禀报。

    没等陈仲澜转过身,身后就传来哀嚎声。只见几名唐军扯着一个骨瘦如柴的老人走来,身上沾了不上碎肉,一看就是躲在死人堆里逃过一劫。

    “官爷!饶命!”那老头大喊道。

    陈仲澜一震,“你不是胡人?”

    “不是啊官爷。我本来住在不远的村子里,突然来了一伙吐蕃人,将我们的东西都抢走了,女人奸淫,男人小孩虐杀取乐,杀得血流满地又抓了我们一些村民来当苦力。”

    “他们人呢?”陈仲澜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刚才晚上,都被杀了。”老人痛苦地看向不远处堆起的人头。

    “……”

    “官爷,我一生务农,一点亏心事都没干过啊,能不能给我条活路啊,求求你了。”说罢,那白发苍苍的老人直直的跪了下来,脑袋用力地磕着地面,直磕得鲜血直流。

    陈仲澜赶忙示意两旁的将士将他扶起来,“你可还有亲人在世。”

    “还有个儿子,在都护府那当小吏。”

    “这样,我给你几天的口粮和水,你挑一匹马,去投奔你儿子。”

    老者听到这,几乎泪流满面,刚想磕头又被拦下。

    “走吧……”陈仲澜长叹一声,得快点赶到石堡城。说罢,他便纵马而去。

    其余将士也跟上了他,只剩下老人孤单地站在一群无头尸体旁。老人看不这血腥的场面,连忙在尸体上搜到几个水囊,灌满后跳了匹有牙口的马,又半蒙着眼在尸体上摩挲着挂坠,之后才晃晃悠悠的挎着马走在漫漫黄沙中。只留下无数的尸体,被遗忘在戈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