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上？”陈仲尧耸了耸肩，“嘿，够呛。你有所不知，这四营是对天下十五道公开招募。各州要先选拔出最优秀的人，再来京城比武。我沾了京城的光没有参加地方选拔，但在皇上面前比武是万万不可逃避的。”

    “那岂不是类似武举？”李觉年有些明白了。

    但陈仲尧仍然摇头，“这只面向军人，而不面向民间。要不然四营九成都得被民间异士占了。”

    此时二人觥筹交错间，脸上都带有微微的红晕，毕竟酒量再好，也只是舞象之年的少年，哪喝得惯瑶台佳酿这种酒？再者这酒以绵长回味，香气朦胧为主，所讲究的就是细酌慢饮，所以乃是京城名士聚会的首选，所图的就是和三五好友慢饮品尝，畅抒旧情。要是让他们得知这两小子把这酒当水往嘴里灌，还嚼着辛辣味重的肉菜，丝毫不顾及酒的意趣，怕不是得叹息一声暴殄天物？

    此时月亮明晃晃的挂在天边，将一缕缕清辉透过窗棂洒向三人，烛光仿佛都黯然失色。

    “小妹，去，去把窗户打开。”陈仲尧对着一旁吃饱喝足的陈钟灵喊道。

    陈钟灵斜瞟了他一眼，看着他满脸酡红讲话都大着舌头的样子，再看看旁边半斤八两的李觉年，叹了口气后颠颠地跑到对她来说有些过高的栅窗旁，费力地撑开，然后用木棒抵着，防止风将它吹拢。

    这数个大窗左右一打开，李觉年眼前豁然开朗，盘子大的月亮孤零零地悬在地平线上，却占据了眼前天空近乎一半的位置，其下是长安城外无际的原野，人间的烟火在浩朗明月下如萤火般渺小，徐徐的清风吹得蜡烛忽明忽暗，窗沿上挂着几只小巧的风铃丁玲作响，同时月亮把一道道光柱堆满了楼阁。

    “登仙之景，莫过于此了吧？”陈仲尧看着远处在月亮周围飘渺聚散的云朵，满脸向往。

    “我倒觉得，差了点意思。”李觉年回忆起剑南的群山，“我小时候跟爷爷去山里采药，刚到山顶，四周突然漫起遍野的云雾，我们就像飘在天上。云雾还翻涌着几乎到我脚下，那时只有远处几座山峰像小岛样飘在水上，其余什么都看不到。接着太阳从东方升起，漫天的霞光瞬间铺满了天际。”

    “当时爷爷说，这是只有高人羽化时，才能出现的景象，那云雾是托着他升天的。之后我不信，又好多次承着采药到那里去，结果一次也没遇上过。”

    陈仲尧听得眼睛发直，“你是说，你小时候遇到过神仙？”

    “不然呢？说不定还真是高人修成正果了。”李觉年憧憬地说到。

    “还有没有什么？觉年兄，再讲讲！”陈仲尧头一次听到这么新鲜的事，对于在京城长大的他来说，什么声色犬马，荣华富贵都司空见惯。倒是千里之外浩渺的群山大川，猎奇诡事对于他更有兴趣。

    陈钟灵也颇感兴趣，聚精会神地听着李觉年说话。

    “别，这有什么好讲的。”李觉年看着眼睛放光的二人，有些不好意思，“仲尧兄，你要是真感兴趣，还不如去剑南一趟。京城虽是王畿之地，但天下精彩远胜于此。”

    “行，你说得对。”陈仲尧想了想，“我记得剑南是有诸葛孔明的祠庙？”

    “的确有，都祭祀了好几百年了，当地风调雨顺。”李觉年笑着说，“你有所不知，当地的知县要是有什么难断的案子，就把县衙那一套班子搬到武侯面前，当着武侯的面审犯人，此招百试百灵！还有当地每当有人出远门，不去寺庙，就去武侯面前拜一拜。不管是平民，富商，还是官，无不对武侯尊敬有加。武侯祠的香火，百年不绝。”

    “欸，我听说当初蜀国有个谁，在打仗的时候登仙了，是真的？”陈仲尧依稀记得自己在古代杂谈里看过什么，但就是记不住。

    “费祎将军。听老人说，当初费将军被郭循杀害后，有只黄鹤从天上飞下来，载着他的遗体飞上了天宫。七七四十九天后，费祎将军又重获新生，还羽化成仙。只是因天上有规定，不管人间事务，所以无论蜀汉怀帝怎么请求，都无法再留在人间。但他仍然不舍蜀汉，所以赐给姜维兵书，让他好好辅佐，之后便回天上去了。而他所停留的地方，便是黄鹤楼。”

    “真没想到啊，觉年兄，你竟然知道这么多！”陈仲尧听的是目瞪口呆，“跟你相比，那教我们读书的老先生，当真是无趣，这么有意思的故事在他口中就是干瘪的咸鱼。”

    “哪里，分别就是你不想读书！”没等李觉年调侃陈仲尧，陈钟灵先说了出来。

    “武将世家，不想读书也是正常的嘛。”陈仲尧连忙为自己狡辩。

    “三十六字祖训，你忘了？”

    “……”

    “好了好了，时候不早了。”李觉年打圆场，“到时候被陈老爷子发现就不好了。”

    ……

    三人下到一楼，找到柜台，一名伙计连忙过来，“几位，是埋单的？”

    “是，望月阁。”陈仲尧答道。

    柜台里的伙计和跟着三人的小厮对了对眼神，然后笑道，“请到这边埋单。”

    看着陈仲尧被领到后边去，李觉年也不想在这里边呆着，便走到明月楼外边，倚靠在廊柱下等着。

    “觉年哥。”李觉年正发着呆，突然听到陈钟灵喊自己，连忙回头。

    “剑南，真的有那么有趣么？”陈钟灵有些怯生生地问道——毕竟有些不熟。

    “咳，有是有的，只不过要看你的机遇。”李觉年面向前方答道，有些不自然。

    “那等我长大了，也要去看看！”

    李觉年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得出来——一个女孩子，怎么前往那么远的剑南？先不说沿途的艰险，女孩子家家闯江湖？那就算是世俗的目光都会让她难以忍受。

    李觉年决定不打击她的自信，毕竟她还小，理应对世界抱有期待。

    “喂，你们在说什么？”陈仲尧摇摇晃晃地走出来，看来酒还是没醒完全。腰间挂着的承露囊看上去比之前瘦了不少。

    “那些药都选好了，已经托人送过去了，哥办事，你就放心吧！”说罢，他一把钩住李觉年的脖子，“怎么样？哥够意思吧？”

    “好了好了尧哥，觉年哥气都要传不上来了。”陈钟灵瞧见李觉年脸都绿了，连忙拉开他俩。

    李觉年揉揉脖子，从随身的药囊抽出个小包，甩给陈钟灵，“等会泡给你哥喝，免得你们父亲问责。我明天还得问诊，就先走了！”

    陈钟灵感激的点了点头，扶着陈仲尧慢慢的上了马车。

    见马车远去，李觉年也连忙向灵兰堂走，不知道伯父到了没有？别被发现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