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随想录

第二十五章,奉天图

    不知从何处吹来股风,蜡烛的火焰摇摇晃晃的,最终噗的灭了,只留下一股白烟在原地消散。

    黑夜无月,漫山遍野都被黑暗笼罩,似墨般浓稠,悄悄滑进屋内。

    傩面人打了声响指,身旁又浮起数朵鲜红的火焰莲花,他们像守护神,将梁猎头和傩面人围在中央。

    “有两种可能,”梁猎头沉思半晌,“李觉年初来乍到,对长安不熟,故而前往杂货店买了份地图。其次么,就是他背后有鬼!”说完他立刻苦笑一声,谁敢在京城卖这种东西?就算是仿造的,也会被大理寺问责,情节重的直接脑袋搬家。

    “真正的奉天图早在贞观之时就已失传,现在的四营将军手中只有拓本,其中奥妙自然也发现不了。”傩面人轻抚着地图,“那医生身后有没有鬼,我们逼问便可知晓。”

    梁猎头眼神一凝,“你想拷问他?”

    “别,我可不会乱来。他的伯父在京城有些人脉,我可不想因为这点事就破坏了我们的计划。”

    “要不然,请甲作问问?”

    傩面人一摊手,“这倒是可以,审问本来就不在我的业务范围内。你现在先别打草惊蛇,观察观察套套话,就差不多了。”

    “那你看,这地图是拓本么?”

    傩面人招招手,四周的红莲整齐地飘在他面前,他将地图轻轻放上,火红的光芒透过地图柔韧的外表,映满了整件屋子,恍惚间,地图的四角出现了日月星辰,万间楼阁变得极为具体,兵屯库房缓缓浮现,官道和小径全部一览无余,唯有长安城中央的皇城却被云雾笼罩,一条金龙在其间若隐若现。

    傩面人轻叹一声,将地图取下放入李觉年的箱笼中,“是拓本,如果是真的话,那么皇宫各处全会描绘出来,我们也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

    “天下昭昭,乾坤朗朗,牢记国师之言的,却只有我们这些人了。皇宫内部,早已邪祟满地。”梁猎头也不由的叹息,“但就算是拓本,它的原主人也至少是四营某营的大将军。这小子,过往不简单啊。”

    “这小子因为这张地图被人盯上了,给他地图的人,应该是为了转移视线,故意祸水东引。”傩面人眼里精光一闪,“或者,为了在暗中观察,到底谁还在纠缠他!”

    “嗯,我多多留意,你就先回去吧,腾根大人。”梁猎头拍着傩面人的肩膀,笑到。

    “那,再见了。”傩面人手掌一张,红莲全部钻进他的掌心,随后只听门一开一关,四周便万籁俱寂。

    梁猎头耸了耸肩,也推门而出,迎着刚从乌云中冒出头的明月,走向村长宅邸。

    ……

    半个时辰前:

    “呼哧,呼哧。”李觉年不要命般的跑着,突然膝盖弯处传来剧痛,让他不受控制的跌倒在地。

    鲜血渐渐从嘴角流下。

    李觉年吐出口血沫,将压在身下的手臂翻出来,刚想爬起,就有一只脚狠狠地踩到了上边。

    还不待他惨叫,有人用手扯住他的头发,另一只手硬生生将他的脸扳过来,“头,是他么?”

    此时李觉年头上的伤口几乎将眼睛糊住,他费力地睁开眼,透过血红的薄膜看向四周。正是那一群黑衣人,兜帽遮住了他们的脸,但并没有削弱他们冰冷的目光。

    其中一名黑衣人走向前来,俯视着李觉年,“剑南道成都府,李氏李觉年,你可知罪?”

    李觉年几乎懵了,不顾头皮钻心的痛,伸着脖子大喊道“不知!我们家族世代行医,何罪之有!”

    “你勾结逆党,擅自私藏大唐机密,其罪当诛!”

    李觉年心脏几乎炸开,不顾一切地大喊到“求长官说明白些!在下的确不知。”

    一记踢腿狠狠抽到他的腹部,李觉年只觉得五脏几乎异位,像虾米一样拱起来,而背后的大手狠狠扯住他的头发,又一脚踩到他的膝盖,使他跪倒在地。

    “冥顽不化!”面前的黑衣人冷哼一声。

    “我说各位,折磨个小孩,这么好玩吗?”四周突然冒出无数朵红莲,如鬼火般浮在空中,一张怒目圆睁的脸,从黑暗中缓缓浮现——傩神,腾根!

    “腾根面,牵魂索,你是江南西道五佬的人!”李觉年面前的黑衣人并没有被绚丽的红莲吸引,而是眯着眼,红莲花照耀下泛起的点点银光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有点见识。”腾根漫不经心的抄着手,指尖数朵红莲轻盈地转着圈,“怎么?安大人的手都伸到这来了?”

    “安大人是为了大唐,在抓捕逆党而已”,黑衣人不着痕迹的做了个手势,李觉年身后的人立刻将衣袖拂住他的口鼻,仅仅一瞬间,李觉年的意识就已经涣散了。

    “怎么?想动手?你们可以走,但他要留下。”腾根指了指李觉年,“他是我已故好友的后代,你们可不能带走。”说着,五指一合,红莲鬼魅般的缠上了捂住李觉年口鼻的黑衣人,“要么放开,要么我替你放开!”

    就在这一瞬间,旁边的几名黑衣人斗篷甩开,无数道银光直扑腾根面庞。

    电光火石之间,一柄伞挡在腾根面前,那伞极为华丽,流苏布满其中,仿佛丝绸的质地使它看起来柔弱无比,但万千暗器射中它时,却如雨滴打在伞面上,激不起半点波澜。

    此等美物,当执于美人之手,但从伞下露出来的,却是一张判官脸,似笑非笑,令人毛骨悚然。

    与此同时,李觉年身后的黑衣人惨叫一声,连连后退,只见他的手臂和李觉年一起倒在地上,胳膊断面肌理清晰可见,难以想象这是多么快的刀刃,才能切骨头和肌肉都如此‘行云流水’。

    “江南西道十二傩面,名不虚传啊。”领头的黑衣人赞叹道,言语中充满了佩服,“这次算踢到铁板了,我认栽了!”说完,他立刻没入黑暗中,完全不管其余同伴的死活。

    其余黑衣人一愣,也连忙抽身而去,腾根身旁的判官手掌一番,一柄黑伞握在手上,他手拿住伞柄,用力一抽。几道破风声夹杂着惨叫声响彻黑夜。

    腾根将火莲聚拢回掌心,看着判官想提溜着死狗般,将几名黑衣人从黑暗中拖出,“其他的就先饶一命,先问问这些家伙知道些什么。”

    这几名黑衣人琵琶骨全部被铁索贯穿,此时早已没了活气。

    腾根将李觉年抱起,探探鼻息后,确认并无大碍,便和判官一起走向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