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听我说。他现在就像是在猫捉老鼠，他在享受看着受害人绝望而胆怯的样子，不会轻易扣动扳机。冷静。我知道这很难，但你要尽可能的保持镇定。”

    “不要管他说了什么，因为他现在的状态下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故意说给你听的。不管他是面部狰狞还是眼神凶恶，都不要信。还有，你刚刚做的很好。”

    苏曼秋知道厉嘉勉是在指自己刚刚那不成熟的催眠手段。

    不觉间，她已经快被逼到角落里了。

    她感觉到自己的心快要跳出来了，一切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麻烦。

    “陈愚，你.....你认识我对吗？”

    他几乎有些满意的笑了笑，“难得还有人记得我。”

    曼秋从这里往下瞄了一眼，原是想从这里跳到对面教学楼的屋顶，然后躲开他的攻击，却一眼看见了正站在楼下看着这里的申子凛。

    路灯很抢眼，但是她能清楚看见那件黑色毛衣。

    其实他只是不想自己动手吧，至于自己死在谁手上，他也并不关心。

    02

    “愚？”这个字有些熟悉。

    她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那个男孩的名字了，却记得他小时候应该是胖胖的，小学的时候，经常有人叫他胖大海。

    现在的他的身形，却和旁边的电线杆子相差无几了。

    一愣，苏曼秋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一般，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杜老师也是你的手笔？”她问。

    “那样不作为的老师，是咎由自取，是自食恶果。”他咬牙切齿的道，“她明明看见了，她明明看见了那群人拿油漆当洗发水洒在我的头上，他们拔掉了我的指甲！我都没有忘，他们凭什么心安理得的说自己是个好人？”话罢，他的神色都透露着血腥味。

    苏曼秋这才意识到她不能一直倚在栏杆边上，迅速挪开了。像是画着长方形一般，绕着天台，眼睛从未离开过他。

    仿佛他就是在等自己的呼救。

    此刻她心里萌生出了一种奇怪而又熟悉的感觉，她还是想证明，她内心里有股力量被点燃了，就像之前千千万万个黑夜一样。

    那些期待她倒下，期待她痛苦，期待她死去的人，都会在某一刻看见的勇气。

    姑且不论陈愚是不是其中一员，但申子凛是！

    绝不能倒下........

    绝不是在此刻倒下。

    她这样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

    “你能告诉我，我为什么符合你内心的画像吗？我是说，我做了什么，又和他们有什么相似之处？”

    他摇了摇头，道，“不不不，该解决的人在那场大火里都解决了，包括你们口中的胖大海，全都消失了。”他顿了顿，又道，“你现在应该会感到侥幸吧？侥幸于因为我杀了我想杀的人，而你现在可以免于一死？”

    “看看这黑暗的人性，你前一刻想的和你的良心后来给你的批判，从来不在同一个时间出现过，而前者注定压过你的理智。”

    “至于要杀你.......不好意思了苏小姐，拿钱，就要办事。”

    苏曼秋没理会，她内心已经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那是一个接近疯狂的设想。

    “是的，我刚刚的确如你所说。”她承认自己刚才确实这样想过，可也没必要向他解释自己后来的心路历程，“所以，你开始喜欢上了征服他人生命的感觉？”她又问。

    “或许吧。”他耸了耸肩。

    “你想知道我的发现吗？我指关于那件事情，我后来的发现？”她问。

    陈愚没说话，血腥味逐渐褪去了些，似是在等她继续说下去。

    “OK，那么就让我告诉你那天的事实情况吧。”她边说，边往后退着，“杜雅，如果她还活着，应该已经46岁了。她是小学一年级的老师，而她本人呢，家庭关系复杂，三大姑八大姨的数不清楚，这是那个年代很常见的。”

    “杜雅，根据她的病例显示，她有轻微的焦虑症和重度抑郁，她从来没有对校说过。不过，因为她对学生还是一直不偏不倚，教学也是有条不紊的，也就没人想过这些。ok，我知道这样说会让你很难受，但是请你冷静一下，我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而已。”

    苏曼秋清楚的捕捉到了他眼神里的怀疑，不足两秒的反应，足以说明他有些动摇了。

    这令她微微放松了一下，刚刚紧绷着的弦也不那么压抑了。

    “你说，你不满她明明看见了那些人在对你实施不法侵害，却没有加以阻拦而是走掉。但是据警方后来的调查，她是去参加她公公的葬礼的。在这件事情上，她的问题在于，她以为你已经习惯了，他们也只是吓唬吓唬你，于是走掉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有些狼狈的看着她。

    “她后来问过你，但是你在警方介入之后什么都没有说，对吗？我能理解你作为孩子，不敢反抗那些人，你怕他们会变本加厉，但是事实是，除了你之外，没有人再可以证明你发生了什么。”

    说到这儿，她或许有些联想到了自己，鼻头一酸，“我知道这么说很残忍，但请你忍受一下。我要说的是，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罪恶无法被定性，你认为最重要的，必须要大哭大闹一场的事或许在别人眼里不值一提。”

    “你的恐惧，来源于你深深的不确定，对你自己，对过去，甚至包括现在。”

    陈愚似是发狂了一般大叫了一声，随之用更加不受控制的眼神看向她，“你在放屁！他们做错了凭什么逼我原谅？”

    她语气全程尽可能的保持了冷静，所以至始至终他感受到的压迫感并没有那么强烈，也就是说，他不会充满着防御状态，而是会卸下一定的防备去思考。

    “你就没想过你为什么到现在都不敢扣动扳机吗？不仅仅是因为这个故事，还有你内心对这件事情的怀疑。你主观上不想做这件事，但是你或许被人胁迫了，或者救过你的命，又或者他们跟你有更特殊的关系？”

    “这不是你想做的事，所以你一再犹豫，你的手在抖，你的内心也在左右摇摆着。所以你会强调，‘拿钱办事。’到现在，我说的还对吗？”

    03

    陈愚侧着她的耳畔开了一枪。她清楚的看见那颗子/弹过来，又划过自己的耳边。

    “闭嘴，闭嘴，闭嘴！”他几乎疯魔的咆哮着。

    像是在提醒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一般。他暴露了他现在急不可耐的欲望，几乎在下一秒就想看见自己的回应。

    可苏曼秋没想到安沐因为以为他要动手了，用力挣脱了那两个人的手，朝这里冲了过来。

    陈愚几乎是瞬间扣动了扳机。

    而曼秋也在同一时刻踢到他的手，从空中接过了那把枪。用力再拉了一遍保险。

    算了算，里面应该还剩四发。

    她猛地朝他脚边开了一枪，高跟鞋底用力剁了一下。不论当下有没有踩到他，他都会不由得低头看上一眼。而这一眼的反应，平均时间在七秒左右。

    因为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他会先愣住，并在四目相对之后开始反抗。

    他的那把锋利的小刀划过她的大臂，她几乎用尽所有的力气，推他到栏杆那里，他被自己激的有些气急败坏。

    冲过来掐住她的脖子就要往柱子上撞。

    两个小弟吓得不轻，生怕他转过头来也会神志不清的对自己下手，钻了个空子就跑了。

    苏曼秋自然也不是个省事儿的，她先是用肘部撞了下他的右胸处，顺势转过他的手腕，一举将他重新赶回了栏杆那儿。

    3....2....1....

    她默念着。

    “砰！”

    他开枪了。

    04

    苏曼秋再没了力气，瘫坐在地上，看着面前倒下的男人，内心泛起了一阵同情。

    他或许很可怜吧，可如果可以重来，是不是带着现在的记忆去面对曾经，就能逆写悲剧？

    不知道。

    不觉间早已是泪流满面。她逃开了，林安沐也只是受了重伤，于性命无碍。她颤抖着身体，静静扶着林安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