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兰卡先是一愣，旋即露出了明显的错愕表情。

    她张开嘴巴，下意识想要说点什么，可红润的嘴巴不受控制地翕动了起来。

    她的脸色逐渐变得惨白，她的眸光时而闪烁时而空洞。

    卢米安静静地望着这样的芙兰卡，没有开口说任何话语。

    过了好一会儿，芙兰卡干涩艰难地问道：

    “你，答应了？”

    她的声音就像从嗓子里挤出来的一样，她的眼睛仿佛带着点希冀的光芒。

    卢米安缓慢地点了下头。

    芙兰卡眼中的光一下黯淡了。

    她一点点低下脑袋，望向自己置于安乐椅上的双腿。

    隔了几秒，她状似梦呓地低语道：

    “我知道，简娜对我的喜欢对我的重视从来不是爱情，我只是在幻想，幻想她暂时找不到合适的对象消化‘欢愉’魔药，只能勉强选择我，而肉体纠缠久了，也许心灵就靠近了……

    “我知道，简娜最近急着消化魔药，因为她哥哥快回特里尔了……

    “我知道，女性魔女是一条很危险的路，简娜也很清楚……

    “我知道，她的性取向是男人……

    “我知道，她是一个很果断，很擅长孤注一掷的人……

    “我，我能接受简娜选择其他人，能接受，接受她喜欢其他人，她是自由的，她是独立的，她不是我的附属品，不可能因为我喜欢她，她就必须喜欢我，不能靠近别人……我一直在做心理建设，一直在做心理准备，甚至还安慰自己，说也许可以靠这件事情消化‘痛苦’魔药……

    “可是，可是……”

    芙兰卡霍然抬头，晶莹的眼睛里燃烧起了熊熊怒火：

    “为什么是你？TMD为什么是你？”

    卢米安就像被一只美丽又危险的豹子盯着，但他还是没有说话。

    答案不需要讲出来。

    它已经被讲出来。

    芙兰卡与卢米安对视着，眼神一点点变得悲伤。

    她嘲笑了下自己，不甘又愤怒地问道：

    “你为什么要答应？”

    “两个理由，一个表面上的，一个真正的，你想听哪個？”卢米安苦笑说道。

    “我两个都听！”芙兰卡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说道。

    她顺势站了起来，似乎想让自己显得更有气势。

    卢米安叹了口气道：

    “表面上的理由是，简娜已经来找我，不管是拒绝，还是逃避，都会伤害到她，影响她的状态，留下隐患，而要是答应她，又会伤害到你，我只能在两种选择里选择后续弥补相对更容易的那个，你乐观，性格很好，应该能慢慢放下……”

    “艹！合着性格好就活该被欺负是不是？”芙兰卡气极反笑，打断了卢米安的话语。

    她走至客厅窗户前，双手撑在窗框上，凝望起外面的黑夜，似乎想以此平复下自己的情绪。

    卢米安来到她的身旁，同样将目光投向了深沉的黑夜。

    十几秒后，芙兰卡没有侧头，自言自语般道：

    “真正的理由呢？”

    卢米安沉默了下道：

    “从你不愿意在真正爱的人面前失去形象，像以前那样消化‘欢愉’魔药开始，从简娜主动找伱自荐开始，你们两人的感情就进入了一个漩涡，螺旋着急坠，迟早会爆发出来，拖得越久，伤害越多，后果越严重，不如早点有个了断。

    “对我来说，这件事情最优的选择其实是拖延，拖延到完成‘铁血骑士’晋升仪式的准备，反正顺利的话，那也就三四周的事情，到时候，我已经获得了神性，成为序列4的半神，你们两个的情感问题爱怎么爆发就怎么爆发，即使彻底破坏了队伍的默契和团结，也影响不到我了。

    “就算后面的序列3同样需要队伍，我也有足够的时间去重组。”

    芙兰卡安静听完，侧过脑袋，望向卢米安的脸庞：

    “那你的情感呢？”

    卢米安望着外面的黑暗，沉默着没有回答。

    芙兰卡跟着沉默，隔了一阵才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先回去吧，我很乱，我想安静一下。”

    卢米安看着芙兰卡，迟疑着没有动。

    芙兰卡见状，笑意复杂地说道：

    “放心，我不会离开，我还有任务。

    “你怎么还不走？是不是想让我揍你！

    “我给你讲啊，等我想明白了，我说不定会像摩罗拉那个‘魔女’一样，把你下面给割了！反正你能再长出来，我每天割一次！

    “快走啊！

    “滚啊！”

    见芙兰卡情绪逐渐激烈，抓起旁边的东西就要砸向自己，卢米安暗叹了一声，走向门口，打开房门，进了楼梯。

    哐当！

    他的背后响起了房门重重关上的声音。

    卢米安沿着楼梯往下，没多久就看见了无声站在阴影里的简娜。

    她未真的远去，她一直在这栋建筑内，微低脑袋，安静等待。

    “怎么样？”简娜抬起头，询问起卢米安。

    卢米安将自己和芙兰卡的对话，以及芙兰卡的反应捡重点讲了一遍。

    简娜抿了抿嘴唇，对卢米安道：

    “你先回去，我到门外等着，防备意外。”

    卢米安回头望了眼黑幽幽的楼道：

    “我也在这里等着。”

    简娜摇了摇头：

    “我一个人就够了，她要是平静下来，可能会想着找我聊聊，你在这里反而刺激她。”

    卢米安思索了片刻：

    “好。”

    他望着简娜溢出些许痛苦的幽深眼眸，叹了口气道：

    “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在大部分时候都是自私的。

    “比如说你……

    卢米安顿了一下，指了指自己：

    “也比如说我。”

    简娜的眸光柔和了少许，自嘲一笑道：

    “有时候，真想拖着你一起坠入深渊。”

    …………

    回到自己租住的那间公寓，卢米安躺在床上，望着黑暗的天花板，怎么都无法睡着。

    他也不想依靠冥想的办法让自己平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有所预感，刷地坐了起来，将目光投向了卧室的窗口。

    窗户吱呀一声打开，套着女士衬衫修身长裤却穿着一双毛茸茸拖鞋的芙兰卡跳了进来。

    绯红的月光下，她的眼眶显得红红的，手里则拿着一把匕首。

    “托你的福，我的‘痛苦’魔药消化了不少！”芙兰卡望着坐在床上的卢米安，咬牙切齿地说道，“TMD，我越想越气，越想越气！”

    卢米安凝视了芙兰卡的脸庞几秒，目光慢慢落到了她手中的匕首上。

    他等着芙兰卡说出后续的话语。

    芙兰卡磨了磨牙齿道：

    “简娜做出这样的选择，我可以接受！虽然我会，会难过，会悲伤，会痛苦，但我愿意接受，甚至会鼓励她。

    “但你，竟然伤害兄弟！你这样是要被三刀六洞的！

    “你知道这样做对我打击有多大吗？明明我们三个人那么亲近，那么默契，互相都可以为彼此着想，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打破这种美好的状态？

    “你这样，你这样会让我感觉自己被抛弃了，你们两个亲密地在一起了，靠拢了，而我被留在原地，被拉开了距离，成了多余的那个……

    “我感觉被背叛了……”

    说着说着，芙兰卡话语里的咬牙切齿感变少了很多，声音里透出了几分迷茫。

    她顿了顿，刷地投出那把匕首，让它准确地插在了卢米安的睡床上。

    芙兰卡随之上前两步，怒视着卢米安道：

    “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

    “一，我以前说过，你要是敢碰简娜，我就给你灌‘女巫’魔药，让你变成女的，现在，你的一个选择是，跳转途径，晋升‘绝望魔女’！

    “二，我肛了你，或者你肛了我！”

    卢米安预料过很多种发展，但没想到会有这样的选择。

    见他露出惊讶、愕然、迷惑的表情，芙兰卡恨恨补充道：

    “我要加入你们！”

    “这……”卢米安终于说出了第一个单词，认真地观察起芙兰卡的状态。

    芙兰卡说出刚才的话语后，长长地吐了口气，露出了惯常的笑容：

    “我问你，你，呃，重视我吗？”

    “重视。”卢米安回答得非常肯定。

    芙兰卡满意点头：

    “那你重视简娜吗？”

    “重视。”卢米安同样未有任何犹豫。

    芙兰卡抿了下嘴唇，进一步问道：

    “那简娜重视你吗？”

    “重视。”卢米安一点也不怀疑。

    芙兰卡转而问道：

    “那我重视你吗？”

    “重视。”卢米安郑重点头。

    “那我重视简娜吗？”芙兰卡追问道。

    “非常重视。”卢米安加了个修饰词。

    芙兰卡迟疑着又问道：

    “那简娜，重视我吗？”

    “非常重视，你现在是她的亲人，也是她最好的朋友。”卢米安认真回答道。

    芙兰卡随即扬了下手：

    “这不就结了吗？我们都彼此重视，也不知道会不会哪天就突然死掉，那就继续在一起呗，谁都不要抛弃谁，上个床而已，爱来爱去烦死了！去TMD的爱情！”

    卢米安被说得一时有点哑口无言，他望着这样的芙兰卡，由衷感叹道：

    “你现在的精神状态有点美丽……”

    芙兰卡笑了起来：

    “不然呢？”

    说到这里，她忽然半扭过脑袋，望向旁边，声音变得有点大：

    “难道我还要放弃，还要离开？”

    她的眼旁，一滴滴酝酿许久的晶莹液体缓慢滑落了下来。

    卢米安为之沉默。

    过了几秒，芙兰卡转回了脑袋，眸光幽深地望着卢米安，嗓音低哑地说道：

    “因为，这个世界上，你们是我最重视的两个人。

    “仅有的两个……”

    绯红月光照耀下，她的脸庞已斑驳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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