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有云

第二章 言笑晏晏

    都说人间四月芳菲尽,可是尽管已经是五月份了,宫里御花园的花儿却开的很鲜艳,红白相放的牡丹和芍药争奇斗艳,淡紫的海棠,池塘边一排青嫩的垂柳,亭子边绿叶蓬松的扶苏木,都发出一陈陈清香,闻起来心旷神怡让人沉醉,将世间的诸多琐事都抛之脑后,

    皇上和镇北候走在前面,两人在交谈一些琐事,说说闲话,他们十来年没见了,

    “兴阁,这次你能来不远千里来给太后祝寿,朕真是倍感欣慰,”皇上说,

    “这是微臣的荣幸,”镇北候说,

    瑶光和她二哥跟在两人后面,她忍不住东张西望的看着御花园的美景,一会儿看看花儿蝶儿,一会又看看那翠绿的柳枝,她只觉得这些都像画上的一样,北幽是一个很寒冷的地方,他们家的花园甚至不足御花园的三分之一,也没有这里这么多的奇花异草,一切都让她感觉很新鲜。她二哥则是沉默的盯着走在前面的皇上和父亲,一言不发。他们身后隔了十来步外还跟了侍卫宫女,一群人正往园中的一座石亭走去。

    他们是昨天才到的上京,皇上已经提前在宫外赏赐了他们一座府邸住。今天皇上招父亲进宫面圣。父亲把他兄妹二人也带进宫给皇上请安。瑶光想起刚刚皇上在上明宫,高坐在龙椅上,穿着明黄色的龙袍,双目烔烔的打量着他们,威严的让人不敢直视,那个目光其实让她感到不大舒服,直到她跟着父亲一起给皇上行礼下跪,皇上很客气的将父亲扶起来。她心里才没那么不舒服。说了会话,皇上说今天皇子们都在御花园里比赛射箭,看谁射的最好,就带他们过去看,也是让他们多熟悉熟悉宫里。

    当七王爷三个月前到北幽燕云城的时候,他们热情似火的接待他,尤其是父亲,北幽为他接风洗尘,二人甚至还在晚上对酒当歌起来,平时父亲很是沉着,瑶光倒是很少见到那样的父亲,母亲说,瑶光,你跟你爹到了上京,要看着他,不要让他在宴会上喝太多酒,他这人平时挺老成,一喝酒就喜欢说胡话。瑶光一直深记母亲的使命。

    他们走到了石亭,都落座下来,往西的方向有好几个身穿华服的皇子,拿着弓箭正在等自己上场,两个公主站在边上看,为他们鼓掌叫好,皇子们是背对着他们,正沉浸在比赛中,没人注意到坐在身后石亭皇上正目不转睛看着他们。正在射箭的是二皇子萧瑜,他一连射中了三个靶子,公主们都在旁边鼓掌欢呼说二哥,好厉害,萧瑜得意的笑着,走下来和公主站到一起,看一个上场的弟弟。每个人言笑晏晏的,他们看起来和睦又快乐。

    瑶光也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从小她就不喜欢整天读那些古板的死书,也不喜欢像别的权贵女子一样学女红做针线,她一拿针就会扎到自己的手指,金秋的时候,她喜欢在燕云城的平原上骑马,看尽满山片野的野花,看那金色的梧桐叶,河流边火红色的枫叶,暗绿色即将枯萎的桑树,让她尽收眼底,

    她还喜欢射箭,一开始父亲不让她学,说不是姑娘家该学的玩意,母亲更是直接让她去抄书,说女儿家学那个不像话,要知书达礼的,温柔婉约。以后好嫁给别人做媳妇,为夫家开枝散叶,传承血脉相夫教子,宜其室家,才是女子的本份,可是父母后来没能拗不过她,在她十岁那年还是同意让徐将军教她射箭了,有时候她在草场上甚至射的比二哥都好,但是却怎么也比不过大哥和三个,

    “瑶光,你看他们射的好不好玩,你要不要过去也跟皇子们玩一下,朕可都听说了,你在燕云城很喜欢骑马射箭呢。”皇上看着瑶光入迷的看着他们几个,便笑了一下问,

    “好啊,”瑶光笑着,镇北候刚要说话婉拒,话都嘴边却说不出了,

    皇上看着镇北候笑笑,表示无妨,不伤大雅。他跟十来年前见到的倒是没怎么变化,还是一样的眉深目邃高额面方的,身板硬朗。穿着暗蓝色云锦衣袍,是个上陈杀敌的将相,周身散发着发号施令统领一方的威气,

    沈家从厉朝最早的太宗皇帝开始,就一直是镇守北幽燕云的一方将相,为上京萧家世代忠心耿耿的效力镇守北边。

    皇上让太监给瑶光拿了一把弓箭过来,她接过,大步向皇子们那边走去,走了几十步却停下脚步了,此刻场上正有一个皇子背对着她在射箭,她想看看他射的如何,第一箭没射中靶心,第二箭还是没中,瑶光心里忍不住暗自好笑,他聚精会神的正在准备射第三箭,将弓拉好,瑶光想估计这一箭也不会中,

    瑶光拉弓将箭上弦,快速射出,动作流利一气呵成,正中靶心位置,皇上和镇北候笑了笑同时起身向他们走过去,皇子公主们目光也瞬间都齐齐看向她。

    在场上射箭的正是四皇子萧珩,他正想着作好最后一次射箭的准备,突然一支云箭快速精准的从他旁边飞过。正稳稳当当不偏不倚的射中了他的靶心。他又羞愧又气急,满耳通红,连忙转头一看,射箭的是站在皇上身边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在曦和的日光下盈盈一笑,眉眼自带英气。旁边还站着他舅舅,尽管已经很久不见,他还是立刻认出了镇北候。

    “舅舅,”萧珩喜出望外的拿着弓箭像小时候一样跑过去。又惊又喜。把刚才的不快抛之脑后全然不顾了。只觉得见到舅舅很欣慰开心。小时候他母妃去世的时候,镇北候在上京守着他一段时间过,给了他许多关怀。皇上的皇子公主多,又处理国家大事,根本就没有多少时间去看他,除了他母妃和皇上,镇北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了。

    “珩儿,长这么大了,”镇北候慈爱的看着外甥,他身上还是有几分妹妹的样子。笑着拍打他结实宽厚的肩膀。他长大了,他无法像小时候那样抱起他了,皇上很少抱起孩子们,他们不比寻常百姓家,作为一个帝王。他要在任何人面前保持着威严。萧珩小时候和镇北候亲,

    皇子公主们看到皇上都走过来,萧珩和他们一起给皇上行礼问安,皇上和他们说这是镇北候,让他们也向镇北候行礼问安,

    “这是镇北候的小女儿沈瑶光和二公主沈重渲,你们都互相认识一下。”皇上笑着对几个儿女说,兄妹和他们一一作礼问好认识,

    “瑶儿,刚刚他们在比赛,你怎么就没等你表哥射完再射,快跟珩儿赔罪。”镇北候想起来说,虽然是亲戚,但刚刚瑶光举动有些失礼了,

    “哎,这都无伤大雅吗,你又何必较真,”皇上看着镇北候,又看着站在一边的沈瑶光和萧珩说。

    “表哥,我刚刚失礼了,你不要见怪,”瑶光想了想还是认真的向萧珩行礼赔罪,见他容貌清俊。面如冠玉,眉如泼墨眸如星辰。让人看一下就忍不住沉沦下去。二人互相凝望。她感觉周围万物都静止了,世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她在北幽可没见过这般好看的男子,她不觉看呆了,真是瑶林玉树。君如样,人间少。

    “是我让表妹见笑了,”萧珩笑着,将她扶起,只见她甚是娇美,弯弯的水月眉,秋波盈盈的杏眼。身穿一身浅青色罗裙,风吹飘凌,正凝望着自己,萧珩心中一漾,

    “表哥快别这么说。”瑶光笑着,明眸灿烂,

    “微观兮玄圃,览察兮瑶光”萧瑜在旁边看着瑶光轻轻的说来,又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面色微红,瑶光看着他嫣然一笑,没说话。他容貌跟萧珩倒是像三分,

    萧瑜是皇子中年纪居长的,先皇后生了大皇子,三岁得了天花夭折了。皇后为此郁郁寡欢,经年累月,也肝气郁结,害病在床,药石无灵,最终离开尘世。

    萧瑜母妃出身不高,自古以来,立嫡不立长,他虽比皇子们都年长,却没有立为太子,

    “二哥真是念得好诗词,”太子萧璟笑着,明亮清洁的目光。浓眉大眼俊朗阳光,瑶光看了看,他身为太子,容貌却是几个皇子中最不像皇上的,可能他像皇后,瑶光想,不过他明朗的笑容,还是让人对他心生好感。

    “随口说罢了,”萧瑜说着,嘴角带笑,眼底一片寒冷,

    “你们看,二哥有些脸红了,他平时不会脸红的,哈哈,”五公主萧嫆趁机打趣着萧瑜,几个哥哥里就他平时最为严肃,沉静,遇到事情冷静无比,倒是很少见他失态的样子,

    萧瑜自知越描越黑,便由着妹妹打趣,不再说话。八公主萧媃年纪小童心重也跟着姐姐说笑,

    皇上看着几个孩子,和睦相处,一片欢声笑语,心里倒也开心。镇北候又和皇上萧珩说了会话,看天色不早了,便带着儿子女儿回府了。

    休息了几日后就是太后的寿宴了,镇北候找出从北幽带来的寿礼一一清点完毕,带了四样,一副百仙祝寿图,一个九玲珑白玉宝塔,一个万寿无疆碗,秋香色白狐皮里的鹤氅,镇北候看了看,这些都是不可多得的稀罕物,尤其的是那个九玲珑白玉宝塔,那是他几十年前去西域的时候遇到的一个高僧送给他的,说是与他有缘。他用手抚了抚下巴的胡须,但愿明天别出什么事,祝寿完早日回去,若无什么事发生,皇上也不好把他们一直留在上京住,

    太后寿宴那天,极乐宫里其乐融融,宴殿里灯火通明,明月珠壁,歌舞升平,锦绣连城,参加寿宴的王亲大臣陆陆续续进殿,欢声笑语,贺声不断。

    宴席上琼浆玉液,瑶池番桃,八珍玉食,各色各样,云衫侍女,频倾寿酒。

    各皇亲大臣都落座好,前面的席面是王爷大臣,后面又放了小席面是一些小王爷和世子,沈重渲拉着瑶光一起在父亲后面的小席面坐好。

    不一会儿身着华服的皇上和皇后娘娘参扶着太皇太后进来,后面则是一大群的宫女太监。太皇太后一身橘黄色华衫,边角绣有挺拔的轻松,额戴同色全套服饰,后插一支金玉孔雀凤簪,许是她寿宴热闹的缘故,她行动虽有些不利索,却依然神采奕奕目光炯炯。相比皇上的天威庄严,她更多的则是慈祥可亲。

    皇上皇后和太皇太后坐在上面的两个主位,左右两边分别是太子萧璟和萧珏旁边下来则是二皇子萧瑜,然后是萧珩和萧琰,淑妃是萧珏和七公主萧嫆生母,太子和八公主的生母是皇后。再后下来就是各王爷丞相和侯爷大臣等,

    皇上跪下带着皇后众嫔妃给太皇太后祝贺说,“儿臣恭祝母后福寿安康,日月同辉春秋千岁。”“都起来,都起来,”太后喜笑颜开的说,

    完毕,萧瑜和太子也带领众皇子公主站到中间下跪祝贺“孙儿祝皇奶奶福乐绵长,春秋不老,健康长寿,”“你们几个小子嘴越发甜了,”太后更开心的看着这十几个皇子,

    最后是王公大臣带着儿女一起站到中间给太后跪下祝寿,“祝太后鹤算千年寿,松龄万古春。”太后看着这台下众多王爷大臣,“各位卿家远道而来,为哀家祝寿有心了。”

    “臣不敢,”众王爷大臣说,

    重新落座,等了这许久沈瑶光其实已经饿了,便拿着桌上的玉桃酥和烤乳鸽猛吃起来,一手拿着鸽子腿,一手拿着酥,吃的起劲,油光满面的,她一向不拘小节,“妹妹,女孩子不能吃东西,你看那些公主小姐的,都是斯斯文文的一点一点的吃,”沈重渲看她狼吞虎咽的忍不住说,

    “饿极了,”沈瑶光说又大咬了一口鸽腿,感觉殿里有道目光在看着她,她抬头一看,正对上萧珩笑意盈盈的双眼。他一直在看着她,她没趣的把鸽子腿放下,顿时不好意思起来。拿着一块小点的桂花糕一点一点的吃,又看看萧珩,他此刻却笑的更深了,他倒是没怎么吃东西,只是时不时的拿着桌上的葡萄香瓜吃一小口,瑶光不好意思的看他,他也在一直看着瑶光笑,最后瑶光索性不吃任何东西了,以为他在笑她的吃相。

    他走过来坐她旁边,“你一定饿极了,”

    “是啊,”沈瑶光说。

    “你啊,脸都成了大花猫了。”说完用轻轻用干净纯白的袖子给她擦嘴边的密油和酥屑,

    镇北候此时跟旁边的镇东候陈洛和七王爷等在说话,倒是没有看后面发生了什么,

    “你这一路奔波的没有好好的休养一下,明天就要挂帅出征?南边战士这么危急吗?”镇北候皱着眉看着七王爷问,朝中当真是无人了吗,

    “前几天南边急报,南枂这次慕王爷亲自出兵,士气大增,他向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一下子攻破了五座城池,南枂将士进城烧杀抢掠。不知有多少百姓要又流离失所,我很是为这个担忧。所以就自动请缨,”七王爷喝了一杯酒缓缓道来,今天是太后的寿宴,太后对七王爷有如生身之母,从小将他接到自己宫里扶养,七王爷很是感激太后的恩情,今天是她的寿宴,一想到失守的城关,他却开心不起来,和今日的氛围格格不入。

    “慕王爷这人我也听说过,年轻时也骁勇善战的,活埋十万敌军都不会眨眼,南枂大半个江山都是他打下来的,现在都是他把控整个南枂王朝,他精通战术,又惯会治国,虽是敌国,我还是要说,他真是乱世之能臣,”镇东候陈洛说,

    “这次真是用人不当,那个战败的将军已经被砍头了。他光会说,谁知道是个纸上谈兵的,一看到慕王爷大杀四方的,竟然从陈前跑回,让敌军笑话士气大增。”说到这里七王爷心中大恨,这样的贪生怕死之悲,怎能不让敌军笑话。

    “真是丢失我厉军队颜面。”镇北候不齿,

    “如今朝中是个英勇武将的越来越少,承蒙皇兄信任,让我带小儿萧廷玉一起去攻打南枂,由我挂帅。我虽已年过半百了,但身体还硬朗吃得消。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又何妨。”七王爷语重心长的说,

    “唉,只是终究不比年轻的时候了。你一定要注意身体,”镇北候说,

    “这次定要打得他们落荒而逃,把那些城池夺回来。还百姓一个家园。明天,我们就挂帅出征。”七王爷说。目光转向坐在萧瑜旁边的萧廷玉。想到前日和他说了带他出征的事,他倒是个懂事顾全大局的孩子,

    前几日,“父王,我去倒是很好,只是你年事…让你这般奔波打仗,我心里却是心痛难受。”当七王爷说了后。萧廷玉有些说,廷玉是他唯一的儿子,王妃故去七王爷再也没有纳妃。只守着一个儿子,所幸,萧廷玉没有辜负他的期待,自小在宫里跟着皇子们读书习武,倒也没有落过下风。也是生的一表人才。今年才二十岁。

    “你不用担心为父,我自我的道理。”七王爷说,

    镇北候目光也转向正在和萧瑜说话的萧廷玉。只觉得有其父必有其子。七王爷那样贤明的一个人,廷玉也随了他许多。他们来上京的时候,他还特地去了府上拜见,礼数周全,

    “就是,我刚说你你不听,四皇子都笑你了,”镇北候他们身后,沈重渲对瑶光如此说,

    “我没有成心笑话表妹呢,我是觉得有趣。”萧珩温和的笑着说,

    殊不知,他们三人这一切都被台上的皇上不轻意的看在眼里,嘴角微微一笑。

    接下来是奏乐歌舞,第一个节目是献桃祝寿,第二个是天女散花。圣安曲,长生曲等,都是由一些身着神彩仙服的乐人表演,宴会进行到中间的时候是一部叫众仙来朝的节目,表演的怜人都穿不同的衣服,戴上不同的大面具,扮演各路神仙。倒也很有趣,瑶光看着那些稀奇百怪灵活灵现的大面具倒也觉得十分好玩,他们身姿矫健舞来舞去唱贺词,

    “你看那仙人长长的大胡子,可真好玩。”沈瑶光跟旁边的萧珩说,

    “我们宫里可热闹了,每年佳节寿辰的,都有得看。”萧珩说,

    他们跳到高潮,真人众人看的入迷时,突然,他们这几个怜人折断手中舞动的道具,竟露出一把把锋利的剑,一个大笑脸的怜人拿着剑就要向皇上刺去,二皇子萧瑜眼疾手快的冲过去打飞那个怜人,别的怜人则是刺向太子皇子等,看那个刺向皇上的怜人倒地了,别的怜人又过去刺向皇上,场面一度混乱,嫔妃们你叫我喊的又哭又吓。你推我倒的,桌上的美酒花果散了一地,奇怪的是这个怜人只要行刺皇上皇子却不对大臣们动手,沈瑶光第一次见到这种刀光血影的吓呆了。

    “快,快叫御林军,”七王爷喊着,

    洛温与皇上目光对视。嘴角微微上扬着,眼神着实得意,然后又假装喊着,“御林军在哪,快叫他们进来保护皇上。”

    不一会儿,御林军冲进来,把几个怜人团团围住,怜人们在中间背靠背站一起,他们看了周围的和门外的御林军想了一会后,竟一起拔剑自刎了。结束了这场闹剧。众人惊吓不己,沈兴阁连忙看看身后的儿子女儿外甥,幸好,他们都没事,只是瑶光受了点惊吓脸色有些苍白,镇北候连忙把女儿抱在旁边在座位坐好。看看台上的皇上和太后想看他们有没有受伤,皇上却是面不改色目光深邃的看着地上死去的怜人,太后也是安神定做,没有半点意外和惊讶,好像一切都是策划好的一样。沈兴阁心里暗叫不好。七王爷也感觉到不妙。又看洛温神色如常。心里登时明白了一切。

    御林军把怜人的面具拿开,看看他们是什么人,“皇上这几个怜人不像上京人,倒像一些边关游牧名族的族人,而且他们身上还纹有特殊图案,日月图,因此可以判定这绝不是上京人。”日月图边关的游牧族人大多是分布在东临和北幽边垂。

    镇南候和镇东候心里叫苦,镇东候年轻时就是个火爆脾气,如今也还没改多少,他真想把桌上的酒壶狠狠的摔在地上。推倒那些桌子,只怕这回他们脱不了干系了,真是一场贼喊捉贼的好戏。

    “都拖下去,这件事好好查清楚还有没有幕后使者。”皇上假装震怒的说,

    “爹,他们为什么要刺杀皇上啊,”瑶光在沈兴阁旁边轻声问,心里扔害怕不已。

    “瑶儿,只怕我们要在这里住很长一段时间了。”沈兴阁无奈的对旁边的女儿说,从一开始他出发来上京,就觉得不会容易回北幽,也知道皇上这次想试探他们,看他们是否还忠心不二,他不好驳了七王爷的面子,又觉得自己坦坦荡荡的,行事磊落,从不落人口舌,再说北幽他来之前把几十万兵权交给了他的大儿子沈重润,倒也算有持无恐了。

    “爹,上京倒是很繁华,但是我总有点心里不安。不知道为什么。”沈瑶光说。

    “有爹在,会保护好你的。”沈兴阁看着女儿。

    宫人进来把台面都收拾干净,重新上美酒吃食,

    “不要让这点小事扫了兴致,众爱卿,大家喝一杯。”皇上又转着兴致勃勃的脸色拿起酒杯,

    “吾皇万岁,”众大臣举杯说,虽说是这样,可后面的宴会众人早已没了心思,各有心事,最叫苦的当属镇北镇东两位侯爷,人是从他们镇守的边关过来的,就是他们不认识和这几个人没干系,到底也说不清楚。

    宴会结束后他们回到镇北候府,沈重渲已经十八岁了,知道事情不简单不敢睡下,去屋里找父亲,

    “父亲,您觉得今天到底怎么回事,皇家侍卫森严,刺杀皇上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怎么会有这么几个人冒这么大的险?”沈重渲说,

    “渲儿,以后在上京我们要更加小心说话做事,你父亲我在北幽手握几十万大兵,将在外权势太大,只怕皇上也不放心了。异姓王候最是惹人猜忌。”沈兴阁说,

    “那我们该怎么办,皇上还会让我们回北幽吗?”沈重渲问,

    “皇上也许在这里不会对我们怎么样,好吃好喝的招待,毕竟你大哥现在还在北幽手握重兵。只是皇上大概不会那么轻易让我们回去,我自问青天明白,心中并无半点异心,可是皇家却多疑啊。”沈候爷说着心中不免有点寒意。

    皇上当皇子的时候并不得先皇的宠爱,他又没有十分出色的才华,都是靠平定一些战乱挣来的军功,那几年他和镇东候陈洛,叶明将军萧临渊四个人跟着还是皇子的皇上南征北战,他们的军队训练有序善于强攻破陈。战功赫赫,那些边塞部落的小国听了他们这个军队,谁不心里忌讳。

    皇上登基后他们便离开了繁华富尧的上京,镇守各个辽远的边关。只把叶将军和萧临渊留在上京。

    至于他的皇位,镇北候想到了几十年那天在上明宫外,他们几个都选择站在萧沧冥那边,太子知道大势已去,绝望自尽。这么多年了,镇北候真是从未见过一个人的眼神能有那么绝望。还有无限的愤恨。

    “爹,这皇上当真是狡猾,我还听说,他好几年前劳民伤财的,建立了一座月宫给宸妃,”沈重渲说,

    “住口,这不是你该议论的事,你什么时候才能像你大哥一样懂事,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为父分忧。”镇北候听了儿子的话震怒,祸从口出患从口入,他竟这么明目张胆的说出来,还好此时在房中,除了他们父子二人,再无别人,但隔墙有耳,让人防不胜防的,一不小心就万怯不复。

    “爹,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说了,”沈重渲看到父亲生气连忙跪下,

    “唉,渲儿,为父希望你能尽快成长起来,不是以后,是现在,在上京好好保护你妹妹,”镇北候见他跪下了语气有些缓和,语重心长的说。

    “儿子知道了,”沈重渲说,

    “你起来吧,夜深了。回你房里休息去,”镇北候说。

    “是,”沈重渲起来退下。镇北候往七王爷府里走去,今天发生了这个大事,让他无法无所忧虑的睡下。

    到了那里,镇东候却已经在了,三人喝了些茶水,叫仆人都退下。

    “这次只怕我们难回北幽了,皇上这出戏唱的出彩。”沈兴阁生气的说,额头青筋暴怒。

    “今日我看洛温神色不对,只怕跟他也有干系,”七王爷缓缓说。

    “皇上就这么不放心我们?”镇东候说,他这次本不想来上京,知道他们无事不登三宝殿。非得大老远的把他叫过来肯定会有什么事儿。他夫人早逝又只有一个独子,便坚定不让儿子来。若是他有个什么闪失,不至于被一竿子打死。皇上虽然对他的做法有些微怒,也不好说什么。

    “真是让人防不胜防。我不日就要出征南枂了。上京的一些事就拜托你们二位了。总而言之,要多提防落温那个老狐狸,他这人记仇,你们也不要和他正面发生什么冲突才好。省得他怀恨在心,暗地里使绊子。”七王爷说,

    “这个自然,只是你要多加小心,难道我们岂不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大丈夫能屈能伸,倒也没什么。”镇北候说。

    “这老小子,惯能巧言令色的,我平生最看不起这种人,哪怕他官位再高,”镇东候说道,他性格豪迈粗矿,心里有什么便说了出来,为人却是最正气的。

    “朝野上下对他也是敢怒不敢言啊,皇上建立月宫,国库那时也不充盈,是他下令那一年在全国每户增加了一倍的税收,搜刮民脂民膏,让原本就穷苦的百姓,更加雪上加霜,”七王爷说,那时他联合了几个文官一起上书给皇上,不该如此,却被弹劾回来,还震怒。如此,朝野知道不妥,也无人再敢说了。

    “还好这个祸国殃民的宸妃死了,不然为了给她取乐,不知道皇上还要怎么昏庸无道呢,”镇东候口不择言的说,

    “你啊,都一把年纪了,还不知道谨言慎行。若是让皇上听到了你这番话。该如何是好,宸妃虽然死了,皇上心里却对她执意很深,念念不忘的。”七王爷说道。

    “不比你往日在东临随心所欲的,如今在上京,你这口不择言的毛病还是得改些才好,”镇北候看着镇东候,他比他们年纪要小好几岁。

    “得了,得了,我懂,我懂。”镇东候摆摆手说,

    三人又说了些朝中大事,分析了一下局势,才各自回府寝。

    沈瑶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今天那几个刺客自杀血淋淋的场面还在她眼前挥之不去。她长这么大可是连死人都没见过一次啊。来了这段时间,她发现皇宫守卫森严,规矩极多,她看着昏暗的窗外阴风陈陈。心里害怕。

    “景兰,景兰,”沈瑶光叫着,景兰从小就在身边伺候瑶光,沈夫人怕瑶光来上京身边没个贴身的伺候她,就景兰也跟过去,虽然年纪比瑶光小点。却也是个伶俐乖巧的姑娘。

    “小姐,”景兰来到旁边。

    “我今天看到死人了,我害怕,”沈瑶光说,

    “啊,那要不要去叫候爷过来。”景兰问,

    “不用,你躺我旁边陪陪我好不好。”沈瑶光说,

    “好的,小姐,”景兰说着就躺在她旁边,沈瑶光心里不那么害怕了。渐渐的眼皮重就睡着了,安寝,一夜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