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去何所归

第十六章 坏消息 好消息

    童飞对Andrey充满感激,因此当他提出顺路回趟他的老家Samarqand时,大家一致同意。其实他也早已想一睹这座历史名城的风采。

    中午时分,一行人穿过热闹的步行街,来到著名的沙地广场中央,只见三座不同时期的神学院遗址高大壮观、气势宏伟。穿过其中一座北门,庭院中别有洞天。Andrey自告奋勇当期了导游,介绍起了这座金碧辉煌的清真寺,YSL教禁止偶像崇拜,不能出现人物动物形象,因此在建筑-如窗户-装饰上往往穷尽各种形状,繁复异常,让人有眼花缭乱之感。童飞听了个大概,闭上眼想象当年明朝中国人到访这里时的盛景:

    “巍巍金壁瓮高台,

    窗户玲珑八面开。

    阵阵皇风吹箫幕,

    飘飘爽气自天来。”

    游览完毕,Andrey又带着众人饕餮了一番,热气腾腾带着麦香的馕,肥瘦相宜滋滋作响的大块烤肉,奶香浓郁的蘑菇汤,一切都无比美味,仿佛是对惊险的泰尔梅兹之行的补偿。

    回到酒店,他迫不及待的打开电脑,他要把这两天来的过山车般的刺激经历讲给燕南,在信的最后,他如第一次一样,附上了一张他抓拍的Samarqand瞬间:傍晚时分,景观灯打开,广场上流光溢彩。在照片的空白处,他写了这样两句话:

    “美的魅力趋向于你,

    正如激流自高处向下俯流。”

    半夜里,也许是一直紧绷的神经没法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如释重负,也许是被中餐惯坏了的胃口适应不了这么多异域美食。童飞突然发起了高烧,上吐下泻,病倒了。

    Andrey心急如焚,这里是旅游城市,但医疗条件很落后。公立医院名存实亡,医疗水平定格在苏联解体那年,他找来了熟识的私人医生,一番检查后说病人劳累加流感,不宜行动。看来暂时只能留在这里了。

    童飞烧的很厉害,时而清醒,时而迷糊。Andrey有些懊悔自己当时的决定,他又着急返回公司,怎么办呢?

    头疼欲裂,童飞昏昏沉沉醒来,转头看着四周,屋子中间的电茶壶煮开了,壶盖跳跃,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水汽朦胧,视野中模模糊糊有一个盘着头发,腰身纤细的身影在忙碌。这一瞬间,童飞想起了小时候,生病时曾短暂有过的幸福的时刻,那时候还有完整的家,妈妈的背影也曾这般忙碌。

    “Ktotbi?”(你是谁?)

    那人停到响动,拿着茶盘走近。是一个面庞秀丽的俄族年轻女孩,看起来像个学生。童飞有些吃惊。

    “МенязовутАнна.”(我叫安娜。)

    在童飞从万彦和andrey那里学来的三脚猫俄语的加持下,他大概明白了。这个andrey,居然让他妹妹来照顾他,完蛋了,这次觉得欠的不止300美元了。童飞心里苦笑。

    原来Andrey着急回公司复命,只好找他大学放寒假在家的亲妹妹帮忙照顾好友,Anna曾经作为交换生去过中国很多地方,会简单的中文,在她的照顾下,身体渐渐好了起来。

    她有着传统斯拉夫女孩的温柔与笃定,两个人相处非常愉快。不发烧时候,两人无话不谈,从杭州西湖聊到成都大熊猫,从普希金聊到杜甫,童飞也惊叹于姑娘对中华文化的了解。

    住在温馨舒适的古城酒店,美女作伴,领导也电话嘱咐好好休息。童飞觉得自己真的要幸福的沉醉在这温柔乡中了。

    一周很快过去,童飞不能不回公司了。两人就此别过。临行前,童飞拿出之前剩下的300刀要塞给她,姑娘咯咯一笑拒绝了,说我哥哥说你欠的不止300呢。

    回到公司,为了表示感谢,童飞邀请Andrey吃饭,万彦作陪。酒杯碰了一轮又一轮,俄式祝酒词说了一次又一次。在已经把彼此父母、大爷二舅、甚至朋友家的猫猫狗狗都祝福了一遍之后,Andrey大着舌头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敬酒:飞,我有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你要听哪一个?坏消息?现在你欠我不止300刀了,好消息?你被提拔了,Oleg因为泰尔梅兹的事情辞职了。”

    童飞静静的听着,他对办公室政治有着本能的反感,因此当他听到Oleg辞职的消息并没有多少高兴或是遗憾。原来,在Uz前任中方离开后,无线维护经理的人选一直空缺,Oleg认为他资历最老,非他莫属。没有想到地区部又派了一名中方,而这名新来中方有目共睹的努力更让Oleg意识到自己机会渺茫,因此在泰尔梅兹的事情上,他选择了逃避,想给代表处一个难题,给童飞一个打击。最终的结果,当然大家都知道了。

    看到童飞对新的任命没有什么兴趣,Andrey看了眼万彦,又说话了:“Ihaveonemorepieceofgoodnews,youhavegirlfriendnow。”(我还有一个好消息,你要有女朋友了)

    “What?Who?”(什么?谁?)童飞一时摸不到头脑。

    “Youknowher,Mysister,Anna”(你认识的,我妹妹,安娜)

    童飞顿时清醒了不少,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跨国婚姻--虽然在独联体地区部有不少类似情况,但Anna只有19岁啊!他不会对这个妹妹有任何男女之情,更何况自己已心有所属--如果那不是他的自作多情。Andrey没有勉强,只是抱怨了几句中国人结婚年龄太晚的事情,众人又聊起了其他。

    分别时,万彦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