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去何所归

第二十九章 没你,不行

    飞机破云而出,在一片浓密的雪雾中开始下降,童飞向外看去,雪粒沙沙打在舷窗上,旋即又被风卷走,仿佛能听到外面肆虐的狂风。叮,提醒系好安全带的灯亮了,伴随着起落架放下,减震器支柱发出几声沉闷的的砰砰声,童飞知道,马上要降落了。

    一阵颠簸,飞机重重砸在湿滑的跑道上。全襟翼放下,减速板升起,反推打开,在尖利的发动机啸叫和全放襟翼与空气摩擦的轰隆声中,安全带紧紧的将人勒在座位上。

    飞机开始减速滑行,望向窗外,一片洁白,纯净而单调。

    航班没有靠廊桥,停在了空旷的停机坪上,门开了,风夹着雪扑进机舱,寒冷清冽的空气涌了进来,人们纷纷起身,挤向出口。这里就是Kz国的前首都,第一大城市Almaty阿拉木图了。

    安顿好住处。童飞立刻去了办事处。他迫不及待的想上手开始工作,他想尽快结束这救火生涯,远离深圳,远离燕南,只有不停地忙碌才能稍微减轻他的思念。

    周末的大楼十分安静,门口一辆DHL的黄色快递车在卸货。保安似乎对中国人加班已经司空见惯,因此当童飞示意开门时,没有人对这新来的陌生面孔表示怀疑。

    楼道里,一个身材魁梧的金发妇女在尝试搬东西。

    “Здравствый!”

    “Здравствый!”(你好)女人抬起头,迟疑了一下,回应着。

    两人攀谈起来,原来她叫伊莲娜,负责供应链和备件库房管理,今天有一批贵重急件从BJ发来,就在楼下门口,她需要签收并入库。

    为了不显得尴尬,童飞礼节性的看了看箱单,项目编码Kz-cellGSM项目batch15,这正是自己要负责的项目。真是巧。看来同时在机场落地的,不止自己呢。

    这批航空急件数量不少,大楼的临时备件库房非常拥挤,童飞赶忙放下自己东西,开始帮她搬运,整理库房。两个人边聊边干活,忙活到快中午才结束。送走了伊莲娜。童飞开始思考着项目......。

    忙碌起来,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艰难的一周结束了。这天,童飞将自己泡在公寓温暖的浴缸里,他想放松,大脑却像上足了发条的老式闹钟,干劲十足,强迫着他思考着这过去的七天。

    从到货后的二次运输,到安装施工,各种错误延迟状况百出,而懒散的本地员工更让一切雪上加霜,项目深陷泥潭,比这座城市肮脏、泥泞的冬季还糟糕...。

    水汽升腾,浴室里雾蒙蒙的一片。借着水汽,他抬起手,把名字写在镜子上:

    伊莲娜,他的眼前再次浮现起这个圆脸蛋的中年俄罗斯女人----初到中亚地区部时,他曾对俄国女人对甜食的嗜好和对婚后身材的放纵感到震惊,----这个女人负责供应链和库房管理,在公司多年,也是少数对他友好的外国人之一。

    Timur,和那位雕塑上的英雄同名-他后来发现当地很多人喜欢给男孩子取这个名--同名如此之多,Uz代表处都不得不以大中小来区分他们--原来Andrey的徒弟,几年前从Uz移民到Kz国,技术还行,对工作斤斤计较,属于团队中的消极因素。

    Misha米哈伊尔,传输和数据通信专业专家,一个金发德国后裔,非常自负,讨厌任何人对他的工作指指点点。

    剩下几个是项目开始前刚招聘的本地大学毕业生,还难堪大用。

    咀嚼着这几个人的名字,童飞叹了口气,在海外生涯的末期,救火队员还要面对这复杂的人事关系,还试图带领这各怀心事,不同族裔,不同母语,甚至头发和虹膜颜色都不一样的几个人,赢得客户的信任。

    “MissionImpossible.一团乱麻啊一团乱麻。”童飞禁不住自语着。

    水有些凉了,童飞起身穿好衣服,擦着还有些湿漉漉的头发,拨通了楚燕南的电话--自从上次分别,两人约定尽量每天联系一次。

    “飞儿,周末没出去么?”

    童飞按下免提,一边打开了电脑。

    “没有,有些糟心事,在想办法。”

    “开qq视频吧,和我说说”

    童飞打开电脑,看着那头的燕南。周末的缘故,她头发随意扎着,穿着宽松的居家服,背靠沙发,正把薯片塞进嘴里,他忽然很想和她这样坐在一起,无忧无虑。

    “我的雨巷姑娘哪去了?今天怎么变身傻大姐了。”

    “讨厌”,燕南起身作势要把薯条扔过去。

    童飞把本地同事的情况大概说完,燕南似乎对这里复杂的民族构成更感兴趣,缠着他讲讲怎么在这还能有德国人。

    “说来话长,longlongago有个德国公主,嫁到了不怎么farfaraway的沙俄(作者注:想起怪物史莱克了么)。她就是后来的沙俄叶卡捷琳娜二世,她到了以后,大量招揽德国农民填充俄国新扩张的领土,这些德国移民住在伏尔加河周围,被称为伏尔加德意志人。二战期间,苏联各族人民的慈父*斯*DA*林*同志为了避免这些人当二五仔,背刺一刀,强行迁移他们到哈萨克境内。后来苏联解体,大部分人返回了德国,只有少数人留了下来。”

    童飞讲的很起劲,燕南似乎一脸崇拜的认真听着,连薯片都停了下来。

    等他滔滔不绝的讲完,才意识有些上当了。“飞儿,现在心情好多了吧?”电脑那头,传来燕南的咯咯的笑声。

    童飞也笑了起来,燕南总是能引导着他,不知不觉间,天地就开朗了。

    “旁观者清,我的意见,你参考下。那个Timur,既然原来是Andrey的徒弟,那就“以毒攻毒”,名正言顺请他来支援你,代表处和地区部也找不出理由反对;对timur这种人,架空他,给他明确的工作安排和要求,要求按时完成,考核上胡萝卜加大棒--你管着项目奖金呢么;Andrey来了,管所有新人,一方面负责现场,一方面培养队伍,你解脱出来,控制关键项目节点;那个叫米哈伊尔还是米沙的,就是德国这个,听你说人很聪明,聪明人管聪明人,四个字:无为而治,多要结果少问过程,具体不用我教你;至于伊莲娜,多关心多关心!这招对女同志很管用!无论年龄。好了,还心烦么?”

    燕南不急不忙,说的清清楚楚,童飞不禁自叹不如。她总是那么镇定,沉着,自己冒冒失失,反倒像个莽夫。他已经完全离不开她,他需要她。童飞细细琢磨了爱人的话,有了主意。

    最后,燕南告诉他,自己正在尝试通过同门师兄前辈的关系,看能不能考虑调动团聚的事情。现阶段,燕南安慰着童飞“低调行事,稍安勿躁”。

    在挂断视频前,燕南调皮的撅了噘嘴:“kissme~。”

    “吻你,bye。”